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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十七章 对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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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贺仙,听罢常欢之言,正欲相问。常欢一摆手看看手中地图:“快到了,就在前面。”贺仙噤声,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口大湖,还有只竹筏,静静躺在湖边。
此时正值午后,无一丝风吹过,湖水平净,如一面新开之镜,光洁晶亮,对岸一座矮山,倒映湖中,竟分不出水中的是真身还是影象。
两人下了车,正为湖水之美而赞叹。不远处的水面上,忽就缓缓升起了三条长木桩,桩上绑的正是任离云、沈飞和仇雪!
贺仙看真是他三人,喜得又是挥手又是叫喊,可他们虽与她正面相对,离得也不远,却没一个朝岸边看来。像是看不见,也听不见。
贺仙大感困惑,急道:“他们怎么不说话?咦,倒像是被泡在水里透不过气……”
常欢也在一旁琢磨着,听见她这话,睛光忽尔一闪,捡起脚边几颗石子,从袖内取出类似弹弓之物。
正如他所料,石子并未打在他们身上,而是穿透他们身体,落在背后的湖水中。
水鬼们本欲诱常、贺两人前来渡水救人的,哪知被识破了,遂将三人翻转上来,迅速后移。
任离云他们确是被绑在了木桩上,但方才所见的景象,只是倒映之像,是他们在湖水之下的真实情景。
幸得他们个个水性极好,被头脚倒置地在水里淹泡好一阵,也不至于昏过去,甫一出水面,喘定了气,一眼就看见对岸的两人。
贺仙见三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狼狈不堪,急道:“等着!我这就来救你们!”转身跑向竹筏,推入水中。
常欢上前拦下,指向水面,道:“你瞧,水底下藏满了人,”贺仙顺着指尖留神看去,才发现湖面有数不清的黄色短杆,像是芦茎,只露出一小截,“那是水下人作透气之用的管子。”
贺仙本以为四周无人,经他一指点,不由惊呆。
方才离得近,任离云早看清贺仙手中握着他的宝剑,知道没有弄丢,登时精神一振,喊过来道:“你们别急!咱们好着呢!”沈飞立马大叫:“谁说不急!他们不肯松绑!我……我都快尿到裤子上了……”
这时,离岸边稍远,最末一句又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常欢听得不全,却歪打正着,高喊:“你忍着点儿!”沈飞一怒,吼道:“不能再忍了!”仇雪不禁莞尔。
湖内有几个冒头出来的“水鬼”,均大笑不止。将三人一路往后托移,直到对岸前沿。
常欢见状,忙问:“说吧,要怎么做才肯放人。”浮出水面的人应道:“说放人还早着呢!今儿个你俩谁要能从湖上安然无恙地过去了,我就替他们松绑……过来吧,呆在水里的滋味儿可不好受。”话毕,转身向湖岸那头挥一挥手,随即潜入水中。
三根木桩缓缓下沉,眼看着湖面离他们的鞋底越来越近了。
两人会意,是要赶在三人完全浸没之前,渡水到对岸。
常欢在贺仙耳边一阵低语:“呆会儿你要紧拉我的手不放,我用水遁之术骗过他们,你只要记得别浮出水面就行,水遁术一天只能用一次,暴露了就再隐不回去,记得!”说罢拉着她就要入水。
贺仙眼望对岸,估摸着至少有二三十丈远:“不行,我不识水性,憋不了这么久!”常欢略一想,拿出一条极细的线快速绑在竹筏上,另一头紧拽手中。两人随即跳入水里。
“水鬼”们见他们有竹筏不用,偏要下水,均感意外。然而,令他们更意外的是,水里居然找不见一丝踪迹!
然而竹筏,正微微前行。
“水鬼”们似乎悟出了什么,在竹筏之下,拿棍子一通乱打,却不见有动静。
常欢在暗处看着,不禁好笑。他哪里会这么蠢,就躲在筏下轻易让他们找见?
放着长线,缓缓拉着竹筏走 ,便不会暴露两人所在。竹筏是以防万一才牵上的,也是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果然,“水鬼”们光围着那竹筏转,却丝毫不知,他们已越发接近岸边了……
贺仙突然冲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吸气,朝前望,任离云三人已被水浸没了肩头,又见对岸近在眼前,不禁自责。可她早就憋不住了,硬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常欢见机极快,迅速牵引竹筏的线,收短,翻身上了竹筏,伸手要将贺仙拉上去。可贺仙一只脚已被水鬼缠住,怎也拉不起。
贺仙一咬牙,挣脱他的手,道:“你一个人走!快!”常欢仍要来拉她:“我不走,你快上来!”贺仙回头看去,数十根芦管已破水而来,逼近眼前!
情急下,稍运内力,打向竹筏边沿。
常欢只觉一股寒气冲向脚面,倾刻,竹筏直撞上岸边,他立足不稳,朝前跌去,落到岸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定神看时,任离云三人已被高高托起,远离了水面。
贺仙也被制服捆住。一个“水鬼”挥动缴获的宝剑,冲常欢叫道:“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你不要,咱们要了!”
常欢大怒,喝道:“你敢!”跑到岸边就想往下跳。贺仙叫道:“你不许下来!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仇雪也在一旁道:“不错!你别中计了!”任离云和沈飞看着贺仙和常欢,一脸矛盾焦急。
常欢强行收住脚,眼睁睁看着水中人紧抓贺仙手脚,托到对岸去,不禁一阵捶胸顿足。
水里钻出一个小子,颤巍巍游到岸边来,见他眼中布满杀意,不仅如此,脸上也有些古怪,吓得爬到岸边又滑落下去。
常欢回过神,感觉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已溶化,索性将它全揭开,又抽出腰间长棍,直指那人的脸:“叫轩辕铁衣滚出来见我!”
那人哪里是个能作主的,见常欢最终没要自己的性命,领着他到小山后,送了一套干爽的黑衣给他替换。
随后,又来了一人,身穿白衣,说是来带路的,常欢只能跟着去了。
沿途石路逶迤,水流萦委,山野径边,绣薄丛被。微风不时吹来,五彩斑斓,芬芳四溢。
常欢闻了闻,并无异样,此刻虽无心情欣赏四周景致,却也处处留心,生怕会有意想不到的陷阱,提着心吊着胆,大好的景色,都只任它在眼前滑过。
也不知走了多久,常欢早有些不耐烦,问:“怎么还没到?”那白衣人冲前方高山一指:“上了石阶便是。”
常欢望上去,那条石蹬路子也不知有多少级,高耸入云,宛若天梯。走了一半,往下看,石蹬竟都消失了,常欢知道又是他们的鬼把戏,心中暗笑,继续朝上走。
到了山顶,入眼的是一片平地。连着石级,有一条极长的青石板小路,路旁长满矮草,青黄相间,延伸东西,至数丈远,已达尽头。
常欢一眼便识破,这处是做了手脚的,姑且不去理会,朝正前方看,云雾缭绕,似有物藏于后方。待走近才看清,是一座墙皮脱落的小屋。之后一二丈远,有一面极高极宽的土墙,屋后景观完全被其阻隔。
屋前正中一个花圃,植了好些奇花异草,色泽艳丽,圃边围满了一尺来高的木桩。
圃西一侧,有石桌一张,两人围桌而坐。左边一人穿褐色粗布衣,右边一名老者,着青袍,白发长须,正分坐在两旁对弈。听见脚步声,均朝他看来。
领路的人行了个礼,随即退下。
常欢一见褐衣人,心中暗喜,脸上丝毫不露,匆匆走上去行礼:“拜见二位前辈。”躬身之际,瞄一眼石桌底座,有古怪。
青袍老人细看他一阵,有些不敢相信:“就是你这毛头小子,连破四阵吗?”常欢忙躬身回道:“还有跟我一起来的四位朋友,全凭他们了。”青袍老人早知是他领的头,见他甚谦虚,没有揽功自矜,不禁微笑点头。
那穿褐衣的正是鲁阿伯。他此前没见过常欢的真脸,此刻听他言谈的调子,再看他手执长棍,才认出是他。可此地并非可说话之处,遂假作不识。
青袍老人拿起桌面一根细香:“年轻人,你得在一柱香之内,让他从箱里出来。由我来判别胜负。”常欢看看四周,没有箱子,正欲相问。
这头青袍老人突然叫道:“你还要磨蹭到何时!”
才说罢,一只大铁箱子,从屋内爬了出来。四只手从箱子四侧伸出,作脚之用,模样滑稽又可怖。
青袍老人见了,这便点燃细香,插在脚边地上,与鲁阿伯道:“咱们先别下棋,瞧瞧他们怎么玩儿。”鲁阿伯“哦”了声,正乐得如此。
那铁箱爬了一阵,突然停住,用头悄悄顶开箱面,从细缝中瞧看来人,随后,迅速摆脱常欢,爬向屋后。那四只手,竟比脚还要灵便,一溜烟的就跑开了。
常欢跟那铁箱你追我赶,绕屋子转了两圈,还是抓它不住。顺路瞧一眼那根细香,已燃去一小截。索性停下,转身返回去。箱中人见没了动静,正自心奇,伸出头朝后看,常欢已摄手摄脚跑到前面,用棍子将箱面一下捅开!
那人也极灵敏,觉有不妥,立马缩回头去。等箱盖掀开时,常欢朝里头看了眼,竟空无一人!
就在他愣神之际,一只手倏然伸出,将盖扣回,迅速爬离。
常欢暗想:箱内定是有隔层,才会骗过他的眼睛,如此一来,那人可以严防死守,要想抓住他,除非是将箱子拆了。这谈何容易。
他一边苦思对策,一边紧追不舍。忽灵光一现,取出棍内备用的大网,跑近一撒,将铁箱网住,拖到屋前去。
他的这个举动,一旁的两人也看呆了:箱是被网住了,可这不是把人困得更死吗?
直待看见常欢匆匆跑近花圃,拔起数条木桩之后,青袍老人才手抚长须,心领神会,乐呵呵地一笑,“聪明!”。
鲁阿伯瞧不懂,担心常欢会落败,急问:“他拿木头做什么?”青袍老人笑道:“烤螃蟹啊,得网着慢慢儿地烤。”
鲁阿伯懵然,移目看去,常欢已将木桩围放到铁箱旁,又从襟内掏出一包东西,揭开油纸,撒在木桩一头。木桩瞬间起火。他这才知,烤螃蟹是假,烤箱里的人才是真!
常欢眼望细香,已燃去大半,赶紧将着火的木桩统统移近,围住铁箱,顺手再把网口松开。
过没多久,箱内之人揭开盖子,哇哇大叫:“烫死我了!烫死我了!”从铁箱内慌忙跳出。
鲁阿伯大喜,拔起细香,仍留有一小截没燃尽。青袍老人接过一笑:“我早料到……”回头冲那两人喊:“这一局,咱们天易门输了!”
常欢心内雀跃,脸上却不露喜色,朝铁箱人拱手道:“兄台承让。”
此人正是轩辕铁衣。常欢方才一看那伸出来的四只手,便知道是他,不禁蹙眉暗想:我赢了他,让他失了面子,又该如何收场?万一把他惹恼,贺仙和师兄他们可就悬了。
且说那轩辕铁衣,着一件深灰色宽衣袍,从铁箱中跃出,得悉自己落败,不由怒目相视常欢:“我不服!再来再来!”把围在箱边的木桩踢得七零八落。
青袍老人冷哼,指着他那张丑脸,责道:“这可不是儿戏,是轩辕师侄生前交代下来的大事儿!哪由得你做主!再说,你又不是掌门,凭什么嚷嚷!啊?”
这老人名叫何图,是天易门二长老之一,在门内自有他的势力,轩辕氏姐弟是护法,与二长老平起平坐,奈何不了他们。
何图说罢,朝他翻了个白眼,又拿正眼瞧向常欢,长得眉清目秀的,越发的喜欢了,温言道:“让你看笑话了。唉,有真本领又这么谦虚的年轻人,难得难得!不像某些后生小子,明明输了却不肯认帐,哪里还能有长进。”
轩辕铁衣听罢这话,当即怒发冲冠,招呼也不打,气鼓鼓走回屋内。
常欢见得了空,忙与何图道:“敢问前辈,何时能放了我那几个朋友?”何图长老回道:“这你得问他,人都是他抓的。”指了指那屋子,悄声提醒:“他是不敢加害你的,但你也要当心,他脾气不好。”常欢心中感激,鞠躬道谢,临转身之际,悄悄冲鲁氏眨了一眼,随后进了屋。
鲁阿伯甚是担忧,却无计可施。
想那日,常欢替他在家门口收拾了那坏心的丫头,取出玺印之印章,他才知晓,常欢原来是张百忍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
鲁氏居伏牛山中,已历十数代人。家族技艺精湛,世代相传,仅以十之一二用于耕种,绰绰有余,故而子孙也一直衣食无忧。
直到为躲避朝廷追捕的天易门一众,跑入伏牛山来,鸠占鹊巢,鲁氏一族悠游恬静的生活,才彻底被颠覆。
起初,鲁氏家族也是乐得如此的。
方回做掌门之时,看中他们的手艺,愿出工钱,送去画好的图纸,请他们干活。可到了轩辕奇,就不这么礼待了,工钱还一天天拖着,及至轩辕奇横死,门内大乱,各自为政,轩辕氏姐弟两人得了势,竟像牲口般奴役起鲁氏一族来。年轻的都被拉了去,威逼他们没日没夜地赶工。
鲁阿伯和族人均不是江湖人,无力招架,只得任其驱使,与他境遇一般凄凉的,还有轩辕奇的师弟——张百忍。
张百忍本来地位尊贵,可轩辕奇死了以后,他也处处受轩辕氏姐弟的凌辱欺压。
两人可谓是同病相怜,一老一小,成了忘年之交,张百忍也渐渐向鲁阿伯吐露出自己的身世……
张百忍最终得鲁阿伯与何图、骆书二长老暗中拼死相护,才得以逃脱轩辕氏姐弟的魔掌。辗转流落江湖,投靠袁家,后又偶遇常欢,两人结为好友。
琐事略过不谈。且说鲁阿伯,一见那朱红色玉玺印章,便知道常欢必定是张百忍的生死之交,听说那四个年轻人是他朋友,自想设法倾力相救。
两人相议之后,兵分两路。常欢先试图截下众人,鲁阿伯若久候不见人回,便知他已进了“光阴绝路”,立即动身去找何、洛二老,在万不得已时,拿出印章,求二老相救常欢等人。
他找了个借口,说要向何图长老学下围棋,暗里打听常欢一行人的下落。这日,恰巧遇上前来与铁衣对决的常欢。
何图回过头,沉吟一阵后,道:“来来来,咱们下咱们的。”鲁阿伯随手捡了几颗子儿往上放。
他是初学,何图让他九个子,之前就告诉过他,先在八个星位与天元处布下黑子后,何图再下他的白子。
可鲁阿伯心不在焉,只在棋盘的天元处及上边、下边、左边、右边四个星位,摆下五颗黑子后,便忘了,说道:“你下吧。”
何图也是魂不守舍的,答应一声,随手在左上角、左下角、右上角、右下角四个星位摆了四颗白子。完了后,垂头一看,大叫:“哎哟!这下的什么局呀!”鲁阿伯眨眼:“不是九子局吗?你说让我这么下……”这一看,憨笑着挠挠头,这便要将白子换下,放上黑子。
何图忙拦下:“别别!这可是心里想着事儿,布下的局啊……嗯,我方才满心思都在想着那小后生,根本没想下棋,你也是吧?”鲁阿伯一惊:“你……怎么知道……”
何图捋着长须,笑道:“心思在一块儿,才会一起摆出这般天衣无缝的局。”细思半晌,叹道:“正所谓触景生思啊!如今回神一看,天机或许尽在其中!”鲁阿伯奇道:“什么天机?”
何图摇头:“没法参透,我得去找骆书问问……”说罢,托着棋盘,想了想,再叫上鲁阿伯:“你也有功劳,你得陪我一块儿去!”鲁阿伯本想在轩辕铁衣门外探听点消息,可何图却硬要拉他走,无奈,只好暂且离开此地,回头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