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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四章 计谋 ...


  •   常欢与贺仙刚把手抠到泥上,闻言,一时僵住。

      箫自华见瞒他们不住,略略沉吟片刻后,把真相说出:“师傅让我放的,说一旦地底下有动静,就将引子点着,把这一处全炸了。”

      两人吓得慌忙跳开,离了几丈远,才定神下来。

      箫自华走近,与常欢道:“轩辕蛛衣当真那么可怕?竟让师傅如此忌惮她。”心下怅然,毕竟把人炸得粉身碎骨,绝非是他乐见的。

      常欢望着这几株细竹,忽移目至泥地面,心中波澜骤起,眼里却静如深井,喃喃道:“事关重大,义父也是用心良苦……”回神过来,暗下扫了两人一眼后,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箫自华道:“师傅还说:只要不往地下钻,一切都随她去。”说及此,复又疑惑不解:“怎么能随她去?师傅的心思真是难测。”

      常欢立马道:“可不是!这一天不把人抓到,一天也不得安宁,不过他来去无踪,还异常警觉,真得好好想个法子,绝不能再让她逃了。”

      箫自华点头,想了想,道:“能不能放些迷药进去?”常欢摇头:“放多了会察觉,放少了没用处,也不知她何时会来,日子一久药力也消散了,想活擒,绝非易事。”

      箫自华正色道:“自然是要抓活的。”常欢知他心慈,是绝不肯下毒了,冥思苦想一阵,道:“她钻的那只小孔,是个破绽,若能趁她不备,用根竹管,将粉末吹进去……”

      贺仙早在一旁留神听着,此刻得他点拔,喜道:“这法子可行!我能办到!”

      这一夜,月淡星朗。

      贺仙躺在绳床上,数着漫天星光,忆起梦境之事,正猜想一直托梦给她的会是哪一路神仙。

      常欢不声不响地踱步而至。他也织了一张绳床,打算逗一逗她。

      贺仙一看,跳了下来,沉脸问道:“你也睡这儿?”常欢只笑道:“还是头一回,请贺兄多关照。”

      贺仙还记得前不久他说的话,斜睨过去,轻哼一声:“怎么?你也要当飞禽走兽吗?”常欢应道:“非也非也,一个,是为禽兽,两个,就不那么叫了……”说罢,将绳床一头绑到同一棵树上。

      贺仙想了会儿,便放弃了,问:“那该叫什么?”常欢不紧不慢地将另一头系好,往绳床上一坐,笑着回道:“鸳鸯。”

      贺仙仍是不明所以:“那是为何?”常欢道:“谁那么煞风景,管鸳鸯叫禽兽啊,是不是?”贺仙不敢说不是,似懂非懂地点头。

      箫自华听见他们的话语声,远远地喊:“这会儿入秋了,夜气太凉,不可在外头睡。”

      常欢本就没这打算,见他来劝,顺势跑回去:“对啊,都快忘了,我身子骨弱,禁不起这凉风。”

      贺仙想了好半天,才醒悟过来:敢情这“鸳鸯”说的是她跟那小子?自己还点了头……登时一阵羞恼,正想找他算帐,却见他与箫自华进了药庐。

      两人进去以后,常欢当即掏出一张纸片,递给箫自华:“你瞧瞧这个。”箫自华本想借着破顶透下的光线看,只可惜月色太暗,摇头道:“看不清。火、药引子在这儿,不能点火,别卖关子,你说。”

      常欢道:“我让楚涧写的欠条,一千两。多亏了你那箱解毒丸,一丸收了他们一两银子,正好一人两丸:内服后再磨成粉外敷,没多久毒就解了大半。”

      箫自华恍然:“你千叮万嘱的要我用锦盒来装,原来是想卖个好价钱!不过这钱……你能要得回?”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一千两正好是赌坊那条数目,你是不打算要的。”有了这张欠条,就不怕他们来追讨了。

      常欢冷笑一声:“他本来不肯写,不过一看那条地道就慌了,只能向咱们低头。”此危机迫在眉睫,朝廷的兵马太远,能力也有限,而放眼江湖,离他们最近、能与天易门抗衡又肯出手相救的,也就只有少林寺了。

      箫自华忙问:“地道是你亲自挖的?你也会纵地术?”早前松庭听罢李纯钧面述那一连串的事儿,便知是常欢捣的鬼,暗里跟他说了,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常欢轻描淡写地道:“哪有什么纵地术,费了两夜就挖好了。”御剑门的药库房离外墙很近,虽有不少人把守,却很松懈,尤其在深夜里……

      箫自华一听,有些懂了。常欢是早料得名扬等人不会轻易罢休,遂借此次去卢庄的机会,避开他们的追讨,离开少林寺这几天,又有柏庭出来顶着,拒不还钱。而正好卢庄又离御剑门不远,要部署这一切,也就简单多了。

      原来,正如他所料,常欢早就盘算好了,借这几日去卢庄之机,挖通地道,待初一那天,入夜以后,从少林寺折返,溜进御剑门药库里,放一把火。

      而暗中安插的那几个青楼女子,早将招引毒峰的香粉洒到御剑门众人身上,见药库失火,她们便按事先约好的,乘乱撤离,之后放出毒蜂。此时药库已烧,他们要熬上好一阵才能吃到解药。

      这是他最初报复御剑门的打算。

      可是后来,有了意外收获,他便想,少林寺离御剑门最近,他们多半会前来求助,如果计划顺利,还可以反客为主,借机去药库察看,再假装发现那条地道——天易门的名头,足以将楚涧等人吓倒,之后,便可以给快过限期的那一千颗解毒丸开个好价钱……

      箫自华听罢,想了一想,问道:“是你买断了整个洛阳的药?你哪儿弄来的银子?”

      常欢笑道:“这钱也是他们的。前儿个正好是月末最后一日,我刚挖好了地道,正坐在药库底下歇息,就听见他们在查点时说,有几盒上好的千年人参,到了晚上我就溜进去取了出来,昨儿拿去洛阳,卖了一万多两。”

      箫自华听罢吓了一跳:这可是个大数目,指着他:“你胆子也太大了!”常欢嘿嘿一笑,道:“你别眼红,剩下的九千多两我分文不取,瞅着了空我就给义父送过去……”箫自华摇头:“师父又该生气了。”

      常欢道:“我自有主意。对了,还有个玩意儿,是皇帝老儿赐的,刻了些小字,还烙了章,我不敢卖,给你留着,权当谢礼了——要不是听见你说,有一箱快要扔掉的解毒丸,我还想不到让楚大贱人写欠条的借口呢。”

      箫自华睨他一眼:“那也得师傅派你去才成,唉,连这个也计算在内,你可真是只老狐狸!”笑罢,又好奇地问:“那御赐之物,是啥东西?”常欢想了想,回道:“好像叫什么……仙草护心丹?”

      箫自华听罢,兴奋不已:“这可是难得之物!据说能起死回生呢!我老早就想见识,只可惜一直无此机缘……嘿!你这小子!”

      常欢环手一笑:“怎的?觉出我的好处来了?看你还骂我老狐狸。”箫自华随口说笑:“哪知道你的阴谋鬼计会不会使到我身上来,提早骂你两句,我也没那么亏。”

      常欢目光闪了一闪,迟疑道:“若有这么一天,你肯原谅我吗?”

      箫自华本是豁达之人,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只笑道:“玩闹归玩闹,你下手要有些分寸,别太重了就成。”

      常欢勉强一笑,顿了顿,提醒道:“那颗护心丹塞在你的枕头。还有……”掏出一件东西,“今儿个瞧见架上摆了只模样挺新鲜的药瓶子,我能不能要了?里头装的什么?”

      月色虽黯淡,箫自华却一眼就认出来了,只因这瓶身奇特,锥形的,还有两只耳,连接瓶口瓶身,乍一看,像个大胖子叉着腰。这便回道:“上回不是跟你说了,装的是迷药,沾一点儿也会晕上好半天呢。”

      常欢忙问道:“那就是毒性强、极有害处的迷药了?”箫自华摇头:“药性很强,不过对身体无害……”不厌其烦地跟他细讲了一阵后,再一次嘱咐:“瓶子拿去吧,必得浸泡干净了再用。”

      一连数日,老树上都没有丝毫动静。直到武林大会的前一天。

      常欢早等得不耐烦了。这日,还没到正午,就直嚷肚子饿了,要去弄点吃的回来。

      见他走后,贺仙从绳床下来,叹道:“总算能清静一会儿了。”这些天常欢不时睡在一旁跟她闹,拌起嘴来,她哪里是对手,十有八九都败下阵来,最后也只能以假寐应付过去。

      这时,箫自华正好抽出腰间长箫,听了这话,问:“你嫌吵?我还打算奏上两曲呢。”

      贺仙生怕他误会,急忙摆手:“不,不,我是嫌别人吵。你奏的曲子我爱听,在卢庄那会儿我就迷上了。”说罢,从药庐匆匆搬出凳子,坐到他跟前。

      箫自华哈哈一笑,而后,端起竹箫,吹奏了几首极轻快的曲子。贺仙不自禁随着乐声左右摆头,每一曲终,总是拍手赞叹,道出曲中之意。

      箫自华兴奋莫名:“你真是第一知音人啊!常师弟和肖岳远不及你!”又走近,拉着他的手,道:“不如咱们结拜吧,如何?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弟!”贺仙喜得连连点头。两人商议,等后山这事儿一了,就去结拜。

      相逢恨晚地谈了一阵,箫自华愈发觉得意犹未尽,想了一想,说道:“你再好好听这一首。”

      曲子吹奏起,调子初时隐隐约约,几不可闻,及后才渐渐漫上,似有人在耳边温言安抚。

      贺仙心中猛的一震,只觉通身冰寒彻骨。

      眼前渐渐模糊,随即又异常清晰:

      一个小男孩两眼通红,站在悬崖边上,呜呜咽咽地哭泣,好不凄凉,突然间,脚底一滑,掉入万丈深崖。

      就在此刻,神秘的歌声响彻崖间,一眨眼,近处的飞鸟铺天盖地而来,不论大小,均往坠落中的小男孩飞去,连成一片,合力将他托送上崖。

      众雀围在一个岩洞之外,随着歌声附和,一时间此起彼伏,男孩循着那美妙歌声,走入洞里……

      原来,歌声是从冰里传出来的,一个极年轻的女子,被困冰中,正闭眼而卧。

      小男孩站在洞口,逆着光,瞧不真面容,瘦小的身影渐渐变得高大,语调甚欢愉地走过来:“前些天我行了加冠之礼!都问我何时娶妻呢,我……”默然半晌,手抚冰棺,幽幽而叹:“你何时才能睁开眼看我?”

      ……

      贺仙骤然睁眼,眼前站着箫自华。

      方才的一切,就如同做了场梦。

      此时,正午的阳光,晒得她热汗直流。

      箫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这一刻,箫自华正微微侧头回想,过了半晌,道:“这首曲子他只弹奏了一遍,后面的记不清了。”

      贺仙心中依旧难以平伏。

      万万没想到,那睡在冰里哼唱的人,居然是她自己!她为何会睡在冰里?

      这时听罢箫自华所言,忙问:“你是听谁弹的?”箫自华一愣,随即笑道:“我竟忘了,你那时还没来卢庄——是那离云公子弹的,当时觉得好听,便暗暗记下了。”

      贺仙这才猛然想起,任离云前些天说的那两句断断续续的话,又想起洛阳城说书的胡先儿。回忆之中那小小身影、那渐渐变得高大起来的身影……是他,一定是任离云!

      贺仙激动难已:关于她的身世,任离云必定是知道的,得去问问他。不及细想,拔腿便朝后山门方向走。箫自华见她有异,正欲相询。

      这时,常欢正好赶回,迎面碰上贺仙,忙拦下问:“去哪儿?”贺仙正十万火急地要去问个明白,没好气地说:“你能走,难道我不能吗?”常欢正色道:“不能,活擒轩辕蛛衣就指望你,连你都跑了……”说到这儿,目光朝树上一瞥,怔了片刻。

      那片叶子不见了。

      三人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药庐。

      按此前说好的,箫自华从庐内搬出一个破旧柜子,随手丢弃在树丛中,常欢也跟着他,将几张凳子扔走,回到屋里,迅速换了一身与贺仙一模一样的衣服,再将新的木材拿到门外,叮叮咚咚地赶做家具……

      正如常欢的猜测,轩辕蛛衣果然谨慎,掀开树皮,瞧看了一阵放在树丛里的柜子,觉不出异样,才将头缩回——她的这份小心,反而暴露了行踪。贺仙此刻就藏身在柜子后方,透过裂缝看去,已确知她藏身树中了。

      轩辕蛛衣透过小孔监视药庐,只以为他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眼底,怎料得贺仙已悄然上树,脚勾枝条倒吊着,缓缓将准备好的吸管移向小孔。

      猛地一戳而入,将粉末尽数吹了进去!

      轩辕蛛衣这时正有些倦了,刚把头挪开,忽就遭此袭击,赶紧闭眼,拿袖遮蔽鼻孔。拍去粉末后,就听一人在树洞外喊:“赶紧出来吧!”

      贺仙居高临下,看着那树皮自下而上被掀开,轩辕蛛衣的一对脚尖露了出来,正自高兴,就见那双脚疾跳而下!贺仙被这一下分了神,旋即看清那不过是一双黑皮靴子!心中暗叫不好。

      轩辕蛛衣果然施了调虎离山之计,小孔那一头的树皮也是极薄的,就在靴子往下落的瞬间,她拼力将树皮踢开了!贺仙闻声赶到之时,她刚从破窟窿里钻出来,袖内飞出黑丝带,缠上一根头顶上的树枝,就这么凌空吊挂着。

      贺仙居高临下,四目一触,正要朝她出脚踢去,孰料轩辕蛛衣将手一挥,黑丝带又另一只袖内钻出,捷如飞箭射出!

      贺仙闪身堪堪避过。那丝带一袭不中,不撤反进,瞬间便已缠上更高的一根枝条,轩辕蛛衣借力由下飞了上去。

      贺仙正欲跟上,却听得身后的动静,原来此前那条丝带得了暇,竟如灵蛇般朝她袭来!

      贺仙施展轻功,迅速飞离老树,待那条黑丝带鞭长不及时,才找了个合适处落脚。

      就是如此,这两条丝带让贺仙不得近前,但轩辕蛛衣也摆脱不得她。

      此时贺仙虽奈何不了,心中却也不急……常欢之前就叮嘱过她:不必着急,只要能拖得住,跟她耗下去,就一定能将她捕获。

      这番心思,轩辕蛛衣也渐渐看出来了。她一时躲避,一时攻袭,将丝带不断放长,不知不觉间,竟缠得几乎满树都是。

      黑丝带仿若长了尖刺一般,轻易触摸不得,用脚也踢不断,枝条与枝条之间被它阻拦,贺仙能过的地方越来越少。

      轩辕蛛衣却不惧那刺痛,时常徒手触碰。

      贺仙这才留神到,她手上带的那一对黑手套,似乎有些古怪,想起此前,她能抓住帽沿利刃而不伤及自身,想必这手套不是普通之物。

      见她此时在树上比自己更加穿梭自如,不由恨得咬牙,叫道:“别以为你能逃得掉!”

      轩辕蛛衣闻言大笑,得意道:“我不过想陪你玩玩儿,如今也有些倦了……”话音刚落,三颗烟弹滑下,褐灰色的浓烟自下而上笼罩了她,过不多时,烟消雾散,轩辕蛛衣所站之处,已是空落落也!

      箫自华站在树下,也丝毫没有放松,这会儿一看,急道:“不过眨眼的功夫,怎么就跑了!”

      常欢想了片刻朝贺仙大喊:“你别走开!她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贺仙正想着她会藏身何处,忽见有一根粗大的树枝活动起来,一颤一抖,随即树皮渐渐裂开,黑衣裳露了出来。原来那不是真的树皮,而是轩辕蛛衣斗篷的里子。

      贺仙带人下树后,略说了情形。得知轩辕蛛衣伪装成树枝,以假乱真到如此地步,箫自华可算开了眼。将人捆紧后,就听常欢道:“对付她,光用迷药是不够的,我还掺了些痒粉。”说罢,给了她解药吃。

      箫自华笑道:“还是你小子机灵。”

      正说着,一个壮实和尚匆匆跑来,与箫自华道:“箫师弟,那个被关押的公子哥儿长了一身红疹,叫了药局的人过去,可谁都进不得屋,他指明要你亲自去给他治,你快抽个空看看吧。”

      常欢替箫自华应道:“你来得真是时候,他正好得空。”又低声与他道:“你快去吧,顺便把师傅叫来,别去惊动其他人。”

      眼见箫自华随那和尚一起走了。常欢又与贺仙道:“你也一起回去吧,这儿有我看着呢。”

      贺仙早就想走了,不过听了他这话,总觉得有些古怪,遂假意离开,放缓脚步走,待他不留神,便停下来,倾耳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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