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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四章 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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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的竹几上摆了一盏油灯,贺仙对这燃燃亮的事物极为好奇,伸指去触摸那火光的尖端,不多时就被烫得撤手低呼了。沈御风看着她,只觉有些茫然。
沈飞眼眶微红,怒气冲冲地从房里走出来:“她到底是不是领路人?如果不是,还留她作甚!”贺仙听他语调激动,抬眼看过去,困惑地眨了眨眼。沈御风坐到竹椅上,正色道:“且不管她是不是,一个女孩儿家,什么都不懂,倘若不作收留,你让她在外头如何是好!”
沈飞也不是狠心之人,但就是咽不下方才那口气,看着她在自己家里四处乱走乱动,无一刻安静,实是忍无可忍,哼了一声,道:“女孩儿家?她像吗!嬉皮笑脸,不知规矩,活像只野山猴子,她这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呀!”
忽见贺仙窜进了自己房里,沈御风赶忙跟上去,塞给她两只竹编的小篮子,好不容易才劝了出来。沈飞环着手站在房外旁观,不禁暗暗好笑。
沈御风锁上房门,带着一块墨黑色的布皮走到竹几旁坐定,把它展开,摊放在几上,看着上头那几行白字,微拧眉头。
沈飞拉着椅子坐到一旁,看皮上那几行白字:仙雀衔来领路人,腰间五彩貌绝伦。欲知群神今何在,处处生缘处处逢——这首预言诗,他们父子俩早已是背得烂熟了,见沈御风突然翻出来瞧看,遂问道:“爹,这诗有啥蹊跷?”
沈御风摇头不语,忽从襟内掏出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子,拔了两条头发,对穿过盒身那两只极细的小孔,顶动抽拉了好几回,盒顶“扑”地打开。
沈飞好奇地凑上去一瞧——盒里竟放了三颗葡萄般大的宝石珠子!颜色各异,光泽流转,圆润非常。沈飞一把抢过那盒子,将那三颗珠子倒入手里,激动大叫:“哟!宝贝啊!”
那“啊”字还未出口,掌心就被灼得剧痛,无心一甩,宝珠脱手,冲着坐在地上摆弄竹篮子的贺仙飞去!沈御风本想着拿出这几颗宝珠来试试贺仙的反应,却不料沈飞如此猴急,看着它们朝着贺仙脑门砸去,想出手相救,已经来不及。
危急时刻,那三颗珠子蓦地刹住,轻飘飘地浮动在贺仙跟前,瞬间散发出奇异的光芒,绕着她缓缓飞转,如同遇见亲人朋友。贺仙抬头,感受着那温暖的异光,脑内那一片混沌,如冰雪一般渐渐消融……
沈氏父子看得目瞪口呆。良久,沈御风舒了口气,喃喃说道:“师父,您在天有灵,亦可安心了罢。”他方才见贺仙是个一无所知的懵懂丫头,不免忐忑,如今见此奇景,知道是找对人了,心中顾虑全消。
贺仙捂着头,大喊,好痛!这一阵过后,只觉拨云去雾,智清神明。再看清眼前那两人,模模糊糊就想起了沈御风带她上山、沈飞出舍相迎诸事,瞪大眼惊奇地问道:“你们是何人?”
沈御风见她突然清醒,不禁大喜,自报上姓名,又再次相问她四神君之事,贺仙只是摇头,反问他此前之事,沈御风只得又从袁家庄那处说起。
贺仙前事尽忘,却总算是通了些世情,看着那三颗珠子围着她打转,甚觉奇特,问道:“这是何物?”伸手想去触碰,它们却收了光芒,自飞回竹几上的木盒子里。沈御风道:“这叫‘仙魄珠’。”
走过去指着那火红色的宝珠,道:“这是朱雀的仙魄”,又分别指向另外那两颗,道:“像水晶的是白虎仙魄,像翡翠那颗是青龙的。据师祖所言,这‘仙魄珠’乃是神君的精魂所化,若是寻对了人,那他的血必是能与仙魄珠相融。”
贺仙也跟着过去,听罢,似乎都能懂,点点头。沈飞在旁问道:“不是还有一个玄武吗?”沈御风转眼看向他,顿了顿,说道:“被你娘扣下了。”沈飞一听,当即撇了撇嘴。
贺仙见那几上放了张布皮,仔细地瞧了瞧,问道:“咦?这上面画的什么?”沈飞心中记恨于她,见此机会,当即取笑道:“哟!连字都不认得!我念给你听听,上面写着:你是傻混……”沈御风怒喝道:“这是师祖之物,不许胡言乱语!”
沈飞吓得赶紧住嘴,不由望向贺仙,只见她冲自己笑了笑。明明只是一般的笑,他却硬是看出些嘲讽来。自个儿气得胸闷不已。
沈御风让贺仙一同坐下,念了一遍那预言诗给她听,贺仙大奇,问道:“这是谁写的?”沈御风便向她娓娓道来:“数十余年前,一位神仙托梦师祖,让他找到仙魄珠之后,在泰山等候领路人出现,再跟随他去找在凡间投胎转世的四位神君,那神仙给了他这张黑布皮,还传授了几样绝技。”
沈飞倾身向前,急问:“有哪几样?”他只听沈御风说过要找的四神君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其余的事从未听闻。沈御风道:“一个是奇门遁甲之术、一个是轻功——如燕,还有一本打造独门兵器及其招式、刀剑之术的秘笈……再有,就是如何去寻这‘仙魄珠’。”
沈飞点头,又道:“爹,这几颗宝贝你是在哪儿捡来的?”贺仙也正欲相问,只听沈御风说道:“青龙珠在太行山,白虎珠在大别山,朱雀的在泰山,”
略缓了缓,“玄武的……在天山。花了许多年的时间,才找了齐全——这青龙属木、白虎属金、朱雀属火、玄武属水,它们的仙魄都被相克之物封印,定要在所属之年之月之日,才会展露光芒,再以相生之物取之……”
边说着,将竹几上那张布皮反转过来,上面描有几处山岭,还有彼此相连之脉络,形如飞蛇,沈御风指着它,说道:“就是按这图去寻的,据说这是‘盘古神脉’。”
贺仙一听,细细瞧去,回想梦中,点头不迭,道:“我还看见那五色之气从这五处冒出来,之后就升上天去了。”沈飞奇道:“你怎就看见了?还有,啥叫五色之气啊?”
贺仙正不知如何应答,这时,几颗仙魄珠突就升上屋顶,片刻之后,又颇有灵性地飞落到布皮之上,正好一一对应上泰山、太行、大别这三处山岭的位置,贺仙一见,即心有所悟,道:“正是它们!只不过……缺了玄、黄二色。”沈御风道:“玄色那颗在别处。你是说,还缺了一颗黄色的?可师父从未提及……”
沈飞想得入了迷,他略知五行相生相克之道,明白“黄”对应的是土。忽就叹道:“就是真有那黄色的仙魄珠,也要等到土年土月土日才有缘遇见。木能克土,它定是藏在木头里!可……上哪儿去找这根奇怪的木头呢?”在正事儿上,沈御风少见他如此认真,忽觉好笑,就问:“你真想知道?”沈飞赶紧点头,沈御风指了指他,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就是根奇怪的木头。”
贺仙竟信以为真,问沈飞:“你是……木头变的?!”沈飞怒道:“你才是木头变的!”
沈御风看着他俩,心中一片喜悦,暗想:这个家,往后多了一个孩子,可有得热闹了,这傻小子,再也不会孤单……收起那张墨色布皮,将仙魄珠倒入盒内,对两人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寻找四神君之事也不急于一时,都睡去罢。”
沈飞一个眼刀飞向贺仙后,正欲起身回房里去,忽就一愣,问道:“爹,这丫头今晚睡哪儿?”此前他父子俩太兴奋于领路人的到来,竟未曾想过如何安置她。
沈御风略想了会儿,对沈飞说道:“你的房宽敞,让出来给贺姑娘,以后你跟我一处睡吧。”这便站起来,拿上油灯,“你那儿太乱了,得好好收拾收拾。”沈飞神色有些慌乱,张开双臂拦着他道:“别!这……这会儿天色已晚,我自己来就好。”
沈御风并未理会,挥手叫他让到一旁去,走入房里,端起油灯一照,才多久没进来瞧过啊,居然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叹道:“罢了,咱们把枕头被子收拾一下,今晚对付过去就行,别的以后再算。”见贺仙也跟了进来,油灯也不敢在这儿乱放,只好叫她帮忙拿着,自去与沈飞一同收整。
忽然间,听见床底下似乎有些极细微的蠕动声,揭起遮挡的黑布往里一瞧,隐约有个白色的事物,唤沈飞道:“把这东西给我拿出来!”沈飞煞白了脸,结结巴巴地道:“一个放……放杂货的……的缸子没啥……”沈御风二话不说,手搭在床沿,两脚伸进去把它夹了出来——是个白瓷盆子。
贺仙好奇地凑上去,以为也是些新奇有趣的东西,揭开那盖子一瞧,吓得差点没把油灯打翻:盆里盛的沙土瓦片上竟爬满了足爪细密的蜈蚣,灯火之下,照得那粗长的身躯油亮漆黑,头部与那密密麻麻的细足均是鲜红如血,此刻,正趴在一只面目全非的鸟雀尸体上啃咬咀嚼。
沈御风气得双眼怒火欲喷,“砰”地把盆子盖上,指着沈飞痛骂:“你!这乱七八糟的虫子有什么好玩的!不长进的东西!跟你娘一个样!”沈飞胆颤心惊,却还嘴硬地辩解道:“‘铁将军’爱吃这个,我才特地养的……”沈御风怒容稍缓,捧起那盆子,道:“好,我这就给它送过去!”直冲冲地就往外头走。
沈飞哭丧着脸,低声哀叫:“我的金头蜈蚣啊!”活像割了他的心头肉,一阵捶胸顿足之后,也跟着出去了,贺仙紧随其后。
屋外的风很大,才走了几步,油灯就熄了。皎洁的月光下,“铁将军”被沈御风从木屋里抓了出来,扔进围栏内,那瓷盆子刚一放下,它就喜冲冲地飞扑过去,低下头不停啄动。
沈飞与贺仙见状,默契地喊出声来,都是苦着脸——一个感觉痛心,一个感觉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