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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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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正午的骄阳热心的向大地布洒着他的热情,人间便也承领了它的一份好意,无比投入的展示着生命张扬的活力。展昭自皇宫离开后,并没有马上回转开封府,而是在汴梁城的大街小巷中信步。自昨日中夜以来,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细节,目不暇接,又隐隐的藏匿着什么。繁华街市上的一切冲击着展昭的意识,就这样,沉浸在别人的故事中,把那个萌动的自我放逐到云外天边。
待到的物我两忘之时,也许才有勇气回到开封府衙的现实中。
并不曲折的回廊的尽头,是包大人的书房,此时正因为主人的情绪,压抑着。在今日的一场君臣对峙中,没有最后的赢家,只因为,那能让包拯立于不败之地的,是留在青史中的名字,但恰恰——不是包拯最看重的。黄河的水患冲击着他的心神,现实让他有了一种无能的挫败。怅然抬头,透过廊上昏黄的灯光,包拯看到了抱剑独立的背影,看到了一种虔诚的守护。
“回去吧,”包拯轻轻的推开窗子,正对着蓦然回首的问候:“中牟县的案子,虽不曾伤及人命,也是颇为棘手……回去吧!”
“大人,”展昭抿了抿略有些干涩的唇,踌躇再三说道:“为水患灾民请命是爱民,以岁币应付辽国也同样是爱民,大人——自是会明白。”没有人需要他在中间作任何解释,但展昭却似乎迫切的害怕着哪怕一点点的误会,甚至,不敢看包大人的眼睛。
转身,身形一顿,还是走了,没有回头,对,明天还要去中牟,还要为那些不幸的人们讨回一个公道。
一夜风清,连夏虫也忘记了它的歌。
听着马蹄不疾不徐的踏着节拍,一任渐渐爬上山巅的太阳吞噬着地上清凉的投影。展昭独自踏上去中牟县的旅途,开封府中事务繁杂,如此短途的旅行不必打扰众人郑重的送别。
中牟县衙的衙役们自不会忘记他,连忙将展昭让进县衙偏堂,匆忙地去请县令前来迎接上官。
县令魏甫是包大人的门生,两年前,正是包大人主考,观此人文章立意中正文字刚直,便点了当年第九名进士,外放中牟。魏甫为官清廉且治县有方,颇得包大人赞许,又加之相距不远,时常碰面,展昭与其可也算得上旧识,言语也颇为投缘。近日中牟奇案,虽分属上下,但彼此客气,也不以俗礼约束自己,所以甚为投缘。
魏县令自后堂匆匆而来,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就在昨日,治下又接一桩报案,言及县里一严姓富商之子,近日忽然举止行为大变,与前几例案子不同的是,这位公子并非一直疯疯傻傻,而是时不时做出一些莫名奇妙之举。而且每每出人意表之前,似乎都在认真聆听天外来音,神情肃穆。
于是一行人一起来到严家,希望能寻到些蛛丝马迹,让这伙害人的魔鬼尽快现形。
富家子还是一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富商深深体会到商人的卑微,一心寄望孩子读书改换门庭,却不料竟是这样一个下场。每每思及于此,老两口总是老泪纵横;一旁,过门未几的新妇也梨花带雨般的哀啼……
苦主的悲伤让展昭不由得自问,是什么人用这等卑劣的手段夺走了他人的幸福?愤怒的情感充满胸膛!
愤怒可以使他坚决,却不会蒙蔽展昭的睿智。事无巨细的询问了阎家公子的生活起居,细微到每一件衣服、每一餐饭、每一滴水。也许是展昭的认真影响了每一个人大家都在极力的回忆着几天来的点点滴滴。终于,一旁哀伤的新妇断断续续的诉说:“那日,相公做了一篇好文章,很是高兴,于是就命人去味真楼取了一坛酒,炒了几个菜,没有告诉公公婆婆。这是相公近日来唯一一次没有吃家里的菜。”
味真楼?展昭的脑中灵光一闪。端阳节前,在追查那几名流民、乞儿疯傻的案子中,也听到过有人常去味真楼行乞,莫不是那里?
“请问小娘子,那日你与相公一同吃饭,有什么是你相公吃过,而你没有碰到的食物?”
“菜,两个人都吃了;相公饮了一点酒,奴家没有饮。”
再问了问,展昭发现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线索,便同魏县令等人一同回到了县衙。
问题,也许就处在味真楼。
前往一探,极有可能打草惊蛇;不探,又怎知这里面潭水深浅,是否还隐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进退两难,展昭不禁苦笑,一桩案件自己尚且踌躇不前,更何况是一国之君,闪念间便是千万人的生死,皇上,真的很难啊!
日渐向晚,决意前往味真楼一探的展昭缜密的计划着夜间的行动,专注的,忘记了天与地和其间渺小的自己。却“突”地被一跃而入的白生生的惊起,转身间,已焕上了一幅了然于无奈的笑容:“白兄好雅兴,昨夜想是与那位知己小酌,整夜未见。”
“臭猫,白爷爷昨日见你整日闷闷不乐,特意去寻了一坛好酒给你解乏,谁想到回到开封府,你这懒猫竟去周公那儿喝茶了。待到今日早晨补眠时,你展大人又外出公干了。走得那么急做什么?怕白爷爷抢了你的头功不成?”白玉堂嘴下不饶人,眼里却满是不加掩饰的关心。
“你换这一身衣服做什么?”白玉堂的目光流连于展昭精短干练的夜行衣上,皱着眉头问道。简单的将白日里的事情一说,展昭自然不瞒有意夜探的事实。“笨猫!一座酒楼嘛!哪有你这种探法的?简直是不开窍。”话虽如此说,白玉堂心里却明白,若由自己去,不妨大大方方得上得酒楼喝酒;若是这只缺少人生情趣的正派猫去,也只好穿夜行衣了。
逼着展昭换上了那件晴朗的似夜空的蓝衣,白玉堂便趁机勾肩搭背的将展昭从县衙中拉了出来,似是故意给什么人看似的,展昭万分不情愿的悲白玉堂拉到了中牟县城中较为讲究的一家酒楼——味真楼。
门前迎来送往,热闹非常,乍看之下,味真楼就是一座热闹得不能再真实的珍馐佳酿汇聚之所,可白玉堂与展昭还没等进门,就嗅出了一丝异常。奢华的厅堂、讲究的菜式、诱人的美酒、热情的小二,处处彰显着热闹,却又似在极力隐藏着什么。这也许就是多年江湖风雨历练出的直觉?
闲坐临风,把酒言欢,中牟县虽地处中原腹地,却也不曾见过风姿卓然的这样两人,一时间,或有意或无意的眼神长长短短的扫过,人人心中留下几句赞叹。燕翅形的回廊上,从一开始就多出一双默默注视的眼睛。眼睛明亮而多情,醇的就像年久的佳酿,只消一眼,就醉了。只是,这醉,带着淡淡的愁,一江春水般绵绵不绝。
邻窗的两人,却早已从酒中、菜中品出了湘水楚云的点点深味。伴着怡人的晚风,街市上聚集的人们渐渐散落于四面八方的街头巷尾之中,味真楼上的酒,也慢慢的事去了喧嚣的温度。既然打草惊蛇的目的已然达到,展昭与白玉堂也不愿多作停留,匆匆会了帐,便并肩消融于明朗的月色中……
这边味真楼中,却因一个人的到来而气氛有些压抑。虚掩的窗,晦暗的灯光,一双明亮而多情的眼睛久久地注视着眼前蒙面的黑衣人,像是要将他看进心里:“虽然已经引起了开封府的注意,但我们的灵药已经成功,可以不必再冒险了。所以这两人就算要来打探,只怕也寻不到什么。”
听到灵药已成的消息,黑衣人上挑的眉不禁颤动了几下,语音也随之有了些高挑:“那你们的实验到此停止,而我们的大计马上就可以实施了。将那药给我!”灯影流转中,味真楼上那双美目的主人,正用她的素手递上一只小小的瓷瓶。而另一只干练而发白的手掌在接过的同时,不甘的纠缠着香甜的柔荑。
“记得,此药若要起效,关键是要那药引。”
“晓得,最近我都不会过来,你最好也不要有什么行动,以免暴露了此处。”“晓得。还有,我看过,白玉堂似乎比展昭更为合适……”“那应该是没有合适的契机!”两人的身形重叠在透出柔光的窗棱上。微风中,窗外,衣袂飘飘扇动着寂静。
第二天的太阳依旧明朗,展昭和白玉堂却无心感叹,昨夜出现在味真楼的那个男人在两人心底不约而同的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让他们讨论了近一个时辰。白玉堂更关心的是女子口中的“药引”,如果他们所说的灵药,就是导致严家少爷及多名乞儿疯癫的原因,那他们的目的显然是要通过此药控制他人,来达成某些龌龊的目的。那么,这个“药引”不仅是害人者的必需,也是破案的关键。还有,那个女人是谁?那个男人又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最后那两句话又隐含着什么阴谋?
白玉堂有的疑问,展昭一样有,只是他还有另一个疑团:那个男人,似曾相识,只是如何搜寻也无法在记忆中找到;而且,这人,周身流露出的气势,让他如此的反感。尤其,到底是什么,是白玉堂比自己更为合适的,如果他们制造这种药的目的是控制人的心神,那么又想通过自己和白玉堂完成什么目的呢?难道是大人?
一念及此,展昭几乎就要坐不住了,略微理清了自己的思想,便吩咐衙役速请县令大人。魏甫匆匆赶来,展昭也就直接告知近日犯案制人暂时不会有进一步动作,但要将其绳之以法还需更多证据,让他加紧人手严密监控味真楼的一举一动。同时告知魏甫,那位严少爷,他们要带回开封府,一来请人医治,二来请公孙先生斟酌一下究竟是何种毒物。
展昭句句在理,白玉堂自也没有异议,任由展昭安排这一切。当日中午便踏上了返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