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不胜防》蜜歌

9、奥特曼？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陷进了一个怪圈，怕什么来什么，就像鬼魅一样怎么也甩不掉。有一个人，我曾有六年的时间没跟他见过面，然而如今，只不过短短的春节七天长假，他居然已经出现三次，每一次都是在我形象值跌到谷底的情形下，而他却像根定海神针似的杵在那看好戏。我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要遭受这种惩罚？
　　就像现在。
　　在大街上对一个男性友人大声斥骂动手殴打已经足够丢脸，更悲凉的是，我居然在吃烧烤。我是不是曾经在这位先生面前信誓旦旦说过“我从来不吃烧烤”来着？
　　那双筷子还举在李可赛脑袋附近，我连忙将手放下来，站稳身形，强逼着自己定了定心神，转过身去面对站在面前的高涯，尽量用平静的语调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牵扯了一下嘴部算是给了个笑容，答：“我就住马路对面。”
　　哈，我真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座城市卖烧烤的摊档不计其数，我干嘛非要最爱吃这家？
　　这时候李可赛如果能跳出来给我解围该多好啊！可我扭头看了看：那家伙明显处于状况外，整个人呈现呆若木鸡的形态，嘴里还叼着一颗没来得及咬下去的烤青椒……
　　“你不是从来不吃烧烤吗？”
　　我早知道，高涯从来不是一个善良慈悲的人，他绝不会产生“给你个台阶下”这种对他来说很荒唐的念头，哪怕将你逼入绝境。我很想再次举起筷子敲上他脑门，可最终还是没动手。我不再看他，一边周围四顾一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凡是都有第一次，人生就在于尝试。”
　　他哈哈笑出声来，却又很快收住，突然朝前迈了一步，陡然靠近我，说：“宋宝晴，为什么每次看见我你都这么慌？”
　　我瞬间产生了巨大的被压迫感，连忙后退，双手下意识抬起想要阻挡他继续靠近。
　　他看了看我的手：“奥特曼？”
　　我连忙低头：M的，还能再丢人一点吗？我真的摆了个咸蛋超人的标准姿势出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决定不再跟他纠缠，大吼一声：“李可赛，买单走！”然后返回座位拿了包包，转身就朝马路边大跨步走去。
　　我尽量想表现得有气势一点，然而没等走出两步，我却突然失去平衡，紧接着一个趔趄摔到在马路牙子上，与此同时，我听到自己的左脚脚踝发出“咔嚓”一声，钻心的疼痛立即随之而来。
　　我真是倒了血霉了啊！这条路我走了20多年，怎么偏偏在这个当口上忘记人行道和马路的衔接处有个台阶？
　　那种疼痛完全把我击倒了，什么形象，什么尊严，在这当口完全化为乌有，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只能一迭声地喊：“李可赛，李可赛快过来！”
　　我没想到这时候高涯居然会先于李可赛一步赶来营救我（事实上我实在是脑子给疼懵了，高先生只是离我比较近），他蹲下来拉住我的一条胳膊，一边试着扶我站起来，一边低声问：“你没事吧？”
　　即使在脑袋严重缺血的情况下，我仍然分辨出他语气的不同。高涯是谁啊？他就是毒舌与傲娇的最佳代言人，从我的大学时代到现在，他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满不在乎甚至略带调侃的，可此时，我怎么会从他声音里听到了温度？
　　我抬头看他的脸。他的注意力完全在我的左脚上，脸上没了笑容，眉头轻蹙，眼睛低垂着，睫毛在脸颊上映出一排长长的暗影。这是我曾经喜欢了三年的男人，这是我和他有过的最近的距离，这张脸，真是好看啊……
　　我很佩服自己在剧痛之中居然还有闲情欣赏美色，但随即就很想抽自己一耳光：宋宝晴啊宋宝晴，你当真是给点甜头就忘乎所以了么？这个人只不过给予了你一点点关心，这种程度微小到任何一个陌生人都可以轻易付出，你有什么可灿烂，有什么可感慨？
　　李可赛在这个时候才冲到我面前蹲下来，很紧张地连声问：“晴晴你怎么了？摔到什么地方了？”
　　我猜我的脸一定十分扭曲，因为我的声音听起来在颤抖，我对李可赛说：“我的脚好像断了……”
　　他不由分说就要抱我起来，嘴里还喃喃着：“别怕啊晴晴，没事的没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
　　高涯也就立即松开拉着我的手。他看了看李可赛，道：“你把她抱起来准备干什么？”
　　“废话，去医院啊！”李可赛很不耐烦地回答。他显然对高涯很不满意。我也很不满意，要不是他突然出现让我方寸大乱，我能摔成这样吗？
　　“附近有医院吗？还是你打算就这么抱着她窜出二里地去？”那人的声音又变得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
　　李可赛大概也是因为着急，脑子有点乱，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开始用眼睛搜寻整条马路，可是看了半天也没见着一辆亮着空车灯的计程车。
　　“在这等着，我去开车出来。”高涯似乎对这个局面忍无可忍，丢下这句话就朝马路对面走去。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牧马人”停在我们面前。
　　我很想嘲讽两句。我们这座城市的堵车情况出奇严重，在上下班高峰期，即使你开辆微型车，也休想找到任何缝隙可供穿插。像“牧马人”这么庞大的车，外形再酷都是白搭，拥堵时段除了沦为笑柄之外再无用处。
　　可我最终还是忍了，我怕万一惹得他发怒，还真就有可能不载我去医院；而且，好歹人家这也算是帮我，我可不能学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高涯下了车，握住我的手臂将我从李可赛怀里拽出来，扶住我的腰让我倚靠着他的力量跳到车前，然后拉开副驾驶的门将我塞进去。接着自己也上了车，对站在一边的李可赛说了句“你能快点吗？”然后发动车子，大有李可赛再不上车就直接开走的架势。
　　李可赛赶紧三步并两步地冲过来，拉开后座的门。
　　高涯扭头看了我一眼，凑了过来，帮我扣上安全带，一边扣一边低声说：“小心点儿，别乱动。”
　　他身上有股很淡的类似于柑橘或者西柚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子。我简直快要错乱了，拼命才抑制住想要对他大喊“撕下你的面具来”的冲动。这家伙真的是高涯吗？他刚才的那句语气几乎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话，真的是在对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