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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阿敏终于挨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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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慕南虽喜结交江湖朋友,与天地会的几位头领也有来往,但从不曾真正有过叛逆朝廷的念头。此次,也是因为莫逆之交的好友途经山东时,无端被卷入流民生乱的案件,为求自保,才伤了人命,被当作生乱的协犯抓捕入狱。因好友身份未曾暴露,又托了人带了亲笔书信三番五次前去求助,他才化名陈慕南勉力参与其中,真实身份本没几个人清楚。
他的好友在天地会中身份非同寻常,又对他推崇至高,加上此次营救与谋逆无关,因此此次行事,帮众们本全以他马首是瞻。
经过他多日奔走打点,事情本已有了眉目,好友只被定了个失手误伤的罪名,赔了事主一些银子,本已没了性命之危,过了这阵风头,顶多三五个月便能寻机出狱。
绑架皇子是这个李舵主自作主张,他想的简单,大哥在狱中多一日便多一日风险,有皇子在手,劫牢也好,换人也罢,三五日工夫便能解决。此次既撞上了皇子独身在外,机会便不能白白放过,只是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毫不费力便将清狗绑了回来!
待李舵主将四皇子胤禛捉住,自以为立了大功,报与陈慕南知道时,陈慕南便知闯了大祸。皇子失踪,朝廷岂会善罢干休?莫说这山东境内的大小官员,百姓们又会遭多少殃?当时便与几位帮众起了争执,却与他们怎么也讲不清道理,反到让他们起了杀心,说既然清狗无用,便马上一刀砍了就是,能有什么祸患?
此事陈慕南是躲也躲不掉,将来万一事露,他露面多时,必然逃脱不了干系。既然已经被牵扯了进来,骑虎难下,才不得不现身于四贝勒面前,只期望有一线生机能说服这位皇子,配合行事,既将好友救出,又能保住皇子的性命,勿使事态扩大。
此刻,陈慕南心内惊骇:这群不知轻重的蛮夫!此番害苦我了!这抄家灭族的祸事,如何避的掉?若是自己的身份已然被这位四贝勒知晓,由他生离此地,自己,乃至九族的性命,怕均难保全……该如何是好?
陈慕南犹豫不决,虽仍能保持住面色不改,却出声不得,心中瞬间几个转念,甚至起了杀心……
阿敏说完话,等了一会,听不到那人说话,心里却突然起了个念头:说说你们老前辈的好话总没错吧?看这个什么军师的样子,也该是个读书人,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试能有条件讲不。
阿敏努力回想着自己心里对陈近南这个人了解的一切,把可能不符合历史的东西剔掉,选了几条应该是真实的内容,自顾自又说了起来:“永华先生在台湾设学堂,垦荒田,建孔庙,安民心,是个真正为民谋福的大德之人,只可惜逃不过忠臣干吏终遭嫉的下场。哀其不幸慕其大才,他是在下神往已久敬重钦佩的人物。陈军师若果真与在下同慕前辈,便该学学永华先生为百姓安居乐业所做的一切!先生当年尚有台湾一地可倚居安民,可如今天下一统,国姓爷后人都归了朝廷,便是先生尚在,也必会依势而为,以百姓安乐为首要之重。看陈军师斯文风雅,该是个饱读圣贤书的大才之人,怎么这个道理还想不通?到今时今日还做这些对百姓有害无益的事情?”
这话一讲完,一旁几人都各自有了一番思量。胤禛自不用说,又吃惊了一回……陈慕南心头一松,杀心顿消,同时对四贝勒又有了新的认识,至少此人绝不是个腹内空空的纨绔之辈……
李舵主心中却大怒,这狗鞑子竟敢借我天地会龙头的名义来蛊惑人心!这几日待他是太客气了!既然陈先生已经到了,也不用再安抚鞑子,怕他妄动了!便依着先生的计策,先给他吃些苦头再让先生与他说话!他一使眼色,刚才在他说话之后大声喝叫的那个帮众便冲上前对着阿敏拳打脚踢起来,一边动手,一边嚷道:“清狗,你还有脸提天下百姓!被你们祸害的百姓还少吗!我今天就先帮被你们祸害的百姓出口恶气!”
“黄兄弟,住手!”陈慕南叫了几声,却叫不停那人,情急之下,竟自己站起身来拖住那人不让他再动手。那人瞧了一眼李舵主,见他微点头,方才止了动作,退到一边。
胤禛眼见贼人出乎意料的突然动粗,阿敏无端挨打,便有些慌神。口中不断念着这女人千万别因为挨不住疼便轻易顺了逆贼们的意,当真如此,爷绝不饶你!心中却不由自主的随着阿敏挨下的拳脚,一下一下的跟着抽痛,竟比自己挨打还要心乱难受。
然而他心中虽乱,脑子眼睛却没闲着,一旁几人的连番小动作和眼神,一丝未落的全收在了他的眼里。待贼人住了手,他心里也起了一番新的计较。
陈慕南坐回椅中,松出一口气,眼睛紧盯住地上的阿敏,心里琢磨眼下形势,半天没有说话。他心中叹息,真是一招错满盘错!这一刚一柔,一个红脸一个黑脸的做法本是进来之前跟李舵主商议好的,却没想到这个四贝勒的言行大出自己的预料,李舵主又如此冲动,怎生收场才好?
阿敏倒在一旁,吓的小心肝怦怦直跳,闭着眼不敢睁开。这些江湖人还真是粗暴哇,一言不合就动粗的,长这么大还没挨过这样的打呢,也不知道淤青了没有,有没有受内伤……还真疼,忍住忍住,千万不能掉眼泪……倒霉摧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通!她想起白天胤禛讲的关于老和尚料难如神,逢难必解的话,鼓足勇气心内默念:不要怕不要怕,胤禛没那么容易完蛋!既然不让讲理,那就充好汉跟他们玩横的!
李舵主见陈慕南沉吟半晌未再出声,心想这书生做事总是瞻前顾后,他虽与大哥私交甚厚,此次奔走也出力甚多,但毕竟不是帮内兄弟,只怕下不了狠心,需得帮他一帮,提声嚷道:“陈军师,休与鞑子客气!照直了与他讲,他听话便罢,不听话便千刀万剐了这厮,为咱们往日成仁的兄弟报仇雪恨!”
“哼,要杀便杀!怕你不成!爷生平最佩服的就是忠义不屈的英雄,爷还要谢谢你!正好让爷有机会学学文丞相‘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气节!”阿敏使劲坐直了身体,冲姓李的回嚷道。
这话一说完,陈慕南哑然失笑:“四爷,陈某佩服您的胆气!可文丞相孤臣义兵,舍身赴难,求的是‘慷慨吞胡羯’,兄弟们可当不起您这番抬举。”
他话中的调侃讥讽之意,阿敏到是听出来了,只是一下未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什么了?
胤禛听的明明白白,见阿敏突然不出声,知道她未明白那人的意思,气势上徒低了人一头,又怕她一会儿应对起来又闹出笑话,忙在一旁似劝说般说道:“‘留取丹心照汗青’,这话我也听人说过,好似是宋朝灭国时一位大大有名的抗击元蒙的英雄说过的话,这位英雄最后是杀身成仁殉了国吧?四爷,蝼蚁尚且偷生,您怎么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呢?”
阿敏一听,马上省悟了,心里却愈发愤愤不平:什么嘛,凭什么崇拜个偶像还要分民族?这些古人太顽固不化了,不仅满人这样,汉人也是这样,这有什么值得好耻笑的?
陈慕南打量起了这个一直蜷缩在一旁的小姑娘。这女子的来历身世,李舵主告诉过他,原本他并未在意,她此时说的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若这女子自己讲的身世均系子虚乌有,说不定便可利用,只是身边一群蛮夫在此,许多话不便深谈。
“李舵主,你们先出去,待我这个书生与四爷好好聊聊孔孟之道,忠孝节义,请他成全咱们朋友兄弟的义气。这位姑娘深明大义,便留在这里帮我一起劝劝四爷吧。”
李舵主瞧了瞧被捆的严严实实的阿敏,心想清狗绑的结实,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老子也懒得听你们讲这些文绉绉的话。便答道:“军师辛苦,就跟他先好生说说吧。若是您的敬酒他不饮,明日我再来灌他罚酒!”说罢,带着人出了屋子。
待屋内无人后,陈慕南却不急着跟阿敏讲话,先对着胤禛问起了闲话。
“姑娘,你读过书?”
“没读过。家兄在世时,有空会教我识几个字儿。”胤禛低着头,轻声回答道。
“听说你自愿留下来陪着四爷?”
“嗯。”
“你家人都没了?”
“嗯。”
“无处可去,所以才要留下来跟着四爷?”
“嗯。”
“四爷是什么身份,你清楚吗?”
“原先不知道,这两日才知道。”
“既然知道了,你还要跟着他?你父母兄长不都是被满人所害?莫不是你贪图富贵,忘了父兄的大仇?”
“四爷救了我的性命,又应承帮我报仇,大恩大德,今生难报。父母兄长的大仇,我一刻也不曾忘记。”
“你家人的仇,天地会的兄弟也能帮你报。四爷如今自身都难保,你还跟着他作什么?”
“四爷救我于危难,他遭难了,我若离开他,便是忘恩负义。”
“呵呵,姑娘既懂得‘义’,如何又劝四爷惜命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