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戈之阋》K通缉犯

1、龙瀚宇篇

　　都有了名号了，还撒娇……”温温的指尖将我鬓边的乱发拂顺，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贪恋母后那软软的爱护。
　　脸颊死赖在熏香的丝被边，那种比运功还暖洋洋的感觉直直溱到胸口。就着母后宠溺的拍抚，我不甚情愿地小声咕喃着：“宇儿真想还小……能呆在母后身边……如今大了按规矩来见母后一面都不容易，”
　　那冷冰冰的府邸装多少仆人都透着一股子冷清的味道。

　　早知道回来就得搬出宫闱自立府邸，我就后悔没在母后身边多缠几年。
　　可按祖宗家法，后宫……眯起眼满心不是滋味……
　　呆了那么多年的地方，突然变的好遥远……

　　“母后……宇儿不便常来。”顿了顿，我轻声做着保证。“可您要是想儿了，叫小顺子捎个话，哪怕皇兄不准——儿也偷了牌子溜进来。”

　　接着想给母后保证顺便夸耀夸耀我这些年的学成，没成想，一抬头被她神色吓了我一跳。
　　“母后？怎么了？是不是心痉又疼了？快叫太医！”那青白青白的唇色怕地我连连催促守在外厢的小太监。

　　“……不妨事……”母后抓住我的手轻轻颤着，刚刚还洋溢着温暖现在却隐约透着薄薄冷汗。

　　“殿下……”给偷偷溜进后宫的我把风的小顺子闻声恭着身子在隔间外答着话。
　　不等我吩咐传唤太医，他就被母后屏退。低眉顺眼退到外厢。

　　“我儿有这份心哀家甚是安慰，宇儿大了啊，终于也不再毛毛躁躁懂得照顾人了。”她强撑起笑容，我默默地听着，没有继续坚持。
　　“宇儿……”
　　“是。”我低低应着，眼光扫过她眼角浮现的些许细纹。母后，自父王去了之后，苍老了许多……
　　“我儿……皇上说得不错，这后宫内宅你是不便常来。现今，不同往日了。”才想驳话，母后拉着我的手一紧，我又乖乖的不作声。“皇上——你皇帝哥哥，这年来大大小小都是烦心的事儿。你可不能再去扰他。”

　　虽然自觉根本就没麻烦过皇兄，也轻轻诺了声。
　　“他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自小你们就亲近。”好像是想显出个笑脸，大概因为刚心痉，在我眼里看起来，惨淡的慎人。可右手被母后死死抓住，不敢挣不忍用力。
　　就这样，我坐在母后床边的绣踏上。默默听着她幽悠的音调。“能作个好皇帝，我儿一定可以作个好皇帝……”

　　“母后放心，宇儿定好好辅佐皇兄。”好想伸手抚平母后眼角的疲劳，忍了又忍，被握紧的手没动弹。
　　我这样保证。
　　斩钉截铁——所以，母后你只要好好将养身子就好了。

　　终于，我在她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慈爱且带着宠溺的。
　　“呵……哀家知道，哀家知道我的宇儿可以的……”

　　就在我打算接着说几件我在少林学艺时候的事情逗她开怀，一向察言观色的小顺子心急火燎闯进内厢。
　　算他还有几分眼力界，一看我的神色就慌慌张张跪在一边，宽宽的袖口虚晃一比外边。“主子，皇上往这厢来了，已经进了园子里——”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太监宫女请安和宣昭的响动，也没顾上母后神色转变和吩咐小顺子带着我避到对面大屏风后的一连串嘱咐。
　　恍惚间我就在几句极轻极快的话音里，等我回神已经由小顺子领着处在屏风后。

　　其实就算被皇兄撞见我偷溜进来探视母后，大不了被训斥一通。想来是母后舍不得我被骂，如此一来，我的处境就尴尬起来。隐藏窥探在后宫，不管皇帝是不是在场都是说大就大说死就死的错处。

　　所以，从那一抹明黄混金的衣料在屏风缝里的内厢出现。我只能按兵不动安静等待。
　　等皇兄向母后请安后离开。

　　从对面传来他们模糊的嗓音，都有着无限的疲惫感，哪怕我并不能听清楚那无限压低的轻缓调子。
　　从我看不到景象的对面——

　　眼角扫了一眼身边木头一样伫立的小顺子。刻意放柔脚步凑近屏风接缝那仅仅比小指关节不多的空处。

　　恭立床边背部挺地僵直的明黄色身形，挡住了母后憔悴的病容。

　　几次听到母后说困乏了，皇兄却没有象以前那样早早就离开。
　　我知道母后是因为我还躲在这里才想故意支开皇兄，但……皇兄莫非已经知道我在？

　　或许是我多想，即使只是被说上一通，没由来的心虚也叫我鼓不起勇气迈出屏风的遮挡。

　　还在径自出神，就听那边皇兄无限痛苦的嘶哑着醇亮嗓音。
　　“母后，你不知道的是——朕……已经寒透了心……”一阵细琐玉钗晃动碰撞，皇兄像一片阴影——

　　是的，就好像一片阴影将母后拢在自己臂腕间，垂低着从来都高昂的金冠，混杂着湿润的呼吸声回响着。

　　一时间，胸口好似被揉进许多说不清楚的情绪。
　　我是明白他辛苦的，父王病重时唤我回京的字里行间；我已经开始陌生的重聚后始终不曾挂回脸庞的笑；和日益消瘦的身形。

　　皇位，背负着太多东西，不光是皇兄自己的，还有整个皇室臣子，乃至阳国都在看他。
　　这个男人，我的哥哥——龙晟宇。
　　他是被所有人选择的皇帝，他必须挺过来……

　　我能做的只有安静地帮助他，作我所有我可以做的。
　　母后可以做的只有安静地安为他，在他觉得不能承受的现在。

　　将这幕母慈子孝的场景刻进眼底，我平稳着自己的呼吸。不愿惊扰了对面的人们。
　　方才抚顺我鬓发的手指在皇兄背后安慰拍抚着，母后不变得安慰方式。

　　可渐渐地，我瞪着那双手，眼眶里几乎滴出血来。

　　那双手先是轻轻的推，再来是用力在那明黄色的面料上紧紧拉扯着，然后是青筋显现地用指甲抓着挣扎着——大力而折断的指甲在抽死的龙袍上留下几道刺目的鲜红。

　　滑落了，那双刚刚还抚顺我鬓发的手！
　　被一刻不曾松开的怀抱，活活隔断了生机！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站在这里——
　　为什么捂住我的嘴制住我的穴位——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救母后！
　　为什么……

　　为什么天叫我看到这一幕……让我……

　　对面，那个凶手仍旧没有松开他致命的怀抱，他抱着生养了他的也生养了我的女人——
　　我能看到肩膀上张牙舞爪狰狞凶相的金色腾龙，随着抖动双肩——活灵活现的眼珠里透出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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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混沌沌乘着混乱一片溜出皇宫，我好像傀儡被小顺子拽着走路。
　　飘忽着离开。

　　那双手无声的挣扎在我眼前重演，一遍，一遍，又一遍……

　　喧闹的街道被抽拉到遥远的地方，从那里传来惊惶失措的叫喊，和马匹的嘶鸣。

　　然后我就在那明黄色底划出一道道鲜红血印的景色里——翻天覆地的晕眩下跌——

　　落在满是砂砾的冰冷街道地面，只有膝盖上剧烈的痛楚才能稍微证明我还活着。
　　存在在胸腔那令人窒息的憋闷感的冰冷世间。却不能模糊我浑身的痛苦。

　　趴在灰色的沙砾尘土，随着拼命大口大口吸进那呛人的尘灰。
　　小顺子那时的话，我听到了。
　　他捂着我不受控的粗重呼吸，在我耳边，自言自语般的那句。
　　“殿下，出去了……连您也活不了了，不能叫太后白白去了……………………不是顺子心狠…………”

　　没错——
　　不能怪小顺子心狠——

　　是他！
　　还有我——

　　“啊！！！！！”滔天的恨意和愧疚，我试图用这嚎叫——撇弃于这只有血没有泪的残酷人世。

　　可是………………

　　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