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人鱼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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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人鱼被抓，就有更多的人鱼浮上海面。
他们有心忡忡地在海上一圈一圈游着，发出悲戚的叫声。
那一年，人鱼族损伤惨重，但只有极少数的人鱼被带上岸。多数的人鱼都选择了自尽，补到人鱼的人们多数都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醒了，自己的船上并没有人鱼。
少量的人鱼被带上岸，其中大部分都落入民间，只有极少的几只被进献到宫里。赫连音大怒，她不相信那就是人鱼。于是把雷浩辰从大牢里带出来，问他那到底是不是人鱼。
面对着自己的族人，雷浩辰大声地否定了赫连音。他说那不是人鱼，而自己才是最后的人鱼。
“哦，我的夫君？”赫连音靠近他，用扇子抬起他的下巴，“我的夫君也可以让人长生不老吗？”
“如果人鱼可以，我就可以。”雷浩辰满身都是受刑所致的伤口，疼痛使他咬紧牙关，“不然，我怎么知道哪里能找到人鱼？”
“你不是说……他们不是人鱼么！”
“他们是人鱼，但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的人鱼。”雷浩辰坚定地直视着公主，用不可反驳的语气说，“我已经两千岁了，在人鱼中年龄最长。不然，我怎么会有腿呢？”
赫连音眯起眼，仿佛在验证他说的话是否属实。
“你看，”雷浩辰鼓起两腮，把腮肉展现给赫连音，说，“这是普通人绝对没有的。”
“啊！”赫连音吓了一跳，急忙退后。
“现在你该相信了，我就是最后的人鱼。只有我的肉才能让人长生不老。”
赫连音镇定下来，说：“你是我夫君，我怎么能狠下心呢？”
雷浩辰看到她略显担忧的表情，会心地笑了：“我就知道……”
“来人呐！”赫连音一转身，“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那一声几乎把他的心都要震碎了。他极其不敢相信地望着赫连音的背影，然而赫连音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雷浩辰的手臂被割了一块下去，简单包扎之后，他再次被扔进狱里。那所牢狱极为隐蔽，一般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筱舞被和雷浩辰关在一起，看他受伤，急忙爬过去。
“浩辰！”筱舞抱住他受伤的那只胳膊，悲伤地望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雷浩辰虚弱地笑了，“只要她吃了我的肉，就不会再抓人鱼了，我骗她说，只有我的肉可以长生不老。”
“那她岂不是要吃了你？”筱舞早已红了眼眶。
“吃了也好……”雷浩辰笑，“我爱上她本来就是错的，不如将错就错下去。”
其实雷浩辰是笃定赫连音不会对他起杀心的，不然等侍卫再来押他去见公主时，他不会露出那一丝笑容。
“我也要去！”筱舞挣脱了侍卫，想要跟在后面。
“带上她。”雷浩辰回头，“带上她，有关人鱼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
于是两个人一起被侍卫按在赫连音面前。
那时赫连音手里捧着茶，巧笑着问：“怎么，这小贱人也是两千岁的人鱼？那我可就用来孝敬我皇阿玛了。”
“她不是人鱼。”雷浩辰平静地回答她，“我的肉，你吃了？”
“吃了，味道挺好，所以再来跟你讨一点。”赫连音低下头，直视他，“所以夫君再送一点吧。”
她是个很美的女子。筱舞一直喜欢那样的长相，所以雷浩辰喜欢公主这一点，筱舞并不觉得奇怪。她只觉得伤情。雷浩辰若没有爱上赫连音，那就不会有这一切事，不会把她带到京城，不会让人鱼族……
她忽然间很想哭，雷浩辰看到她痛苦的表情，问她：“想哭吗？”
“嗯。”她皱着鼻子，点点头。
侍卫在她面前割下雷浩辰双腿的肉，她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刺耳的叫喊。
“把她的嘴堵上！”赫连音气极。
雷浩辰一声都没吭，但是看得出来他很痛苦，满头满身都是汗水。筱舞甚至看见他的腮都长开了，在脸颊上显得很突兀。
终于割完了，赫连音叫人送到御膳房去，做两份，一份送到御书房。
“赫连音……”筱舞第一次听雷浩辰叫公主的名字，“你会后悔吧？”
“若是真像你说的，能长生不老，我又有什么后悔的？”赫连音冷冷地留下一句，转身走了。
此时雷浩辰几乎已经躺在血泊里了，他苦笑了一声，对筱舞说：“你恨我吗？”
筱舞摇摇头。雷浩辰又问：“为什么不恨？”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恨她。”雷浩辰朝筱舞露出最后一丝微笑。
筱舞看见有一滴泪缓缓地从他的眼睑留下来，混进他脸上的汗水里，曲曲折折地往下滑，最后掉在地上。
那只两千年来一直忍受着撕裂鳞片的痛苦的人鱼，那只两千年来唯一直立着走在泥土上的人鱼，最终化为乌有，无迹可寻。
也许这不会悔恨的动机，本身就是无迹可寻的。
就像有些事情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懂，可即使如此，自己也会一直坚持着。
这就是爱情，你被它伤害的肝肠寸断，也不懂得你究竟为什么坚持。
说到最后的时候，筱筱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笑容。
终于结束了整个故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她：“现在深海里还有人鱼吗？”
“不知道，”筱筱摇头，“我再也去不了深海了。”
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凡人罢了。
“我有可以叫你入海的仙丹，若是你想要回深海去看一眼，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粒。”
“那再好不过。”筱筱十分高兴。于是我取了一粒仙丹，递给她。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过一段时间。”筱筱把仙丹揣好，说，“这你就不用多管了。”
我不太喜欢她说的话，有些后悔送她仙丹了，但还是装作高兴的样子告别了她。
总觉得她的回忆里有什么不对，但是其中细致的内容我多数都忘了，只记得大概的发展，所以那里不合常理也就无从考据了。
我独自呆在阁楼里，心绪不宁，总感觉有人在暗中偷看我，便施了个隐身术，绕阁楼走一圈，发现那人鱼筱筱竟然就趴在我窗下。她发现我忽然消失了，急忙往房间各个角落看去。
“你在做什么？”我显出形来，大声问她。
她一惊，急忙钻进了树林里。
我感到阁楼不再安全，便回到树洞去。
“为何匆匆忙忙的？”杨眉大仙和刑天都在，看我神色不对，问，“可是担心你师父了？”
我把筱筱的事跟他们说了，杨眉大仙说：“那筱筱是怎么来到无名岛的？”
我回忆了一下，说：“是陆压之子冷傲玉把她送回来的，大概是因为筱筱再也下不了水，无法回到深海，所以只能安置在无名岛了。”
“啊，冷傲玉。”杨眉大仙颔首，“他为何把筱筱送回来？是朋友，还是见她可怜？”
“……好像是，”我忽然想起傲玉的话来，心里咯噔一下。
傲玉的意思是，他找到朱颜拓时，朱颜拓就在筱筱手里了，她用那支笔做了不少恶事，然而傲玉抓到她，她什么都不承认。傲玉只好拿走了朱颜拓，并且把筱筱送回无名岛。
而且筱筱是没说这里有岛屿的，只说她是人鱼族，家乡在一片深海，附近可能有一个什么岛……傲玉碰见了老白，才得知人鱼族住的深海在什么位置，那时候的傲玉已经到达无名岛了。听老白说岛主是毕方鸟，筱筱才说，就是这里。
如此看来，筱筱和她叙述的故事里的性格并不相符，我也记得她的眼神，出奇的倔强凌厉。而筱筱也不是来自深海，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深海确切是个什么位置。
她单纯地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仙丹，然后去深海……不，她不是为了仙丹，因为仙丹是我提出要送给她的，她并不知道有仙丹这回事。
那么，她是为了什么？
我忽然反应过来，朱颜拓！她是为了那支笔才找我的！包括她躲在阁楼外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也是为了那支朱颜拓！
“刑天，陪我去阁楼看看吧，我怕她还在。”我叫刑天陪我同去。
“好，咱们把她赶走！叫她再也不敢出现在无名岛！”刑天拿了斧子就跟在我后面。
回到阁楼，筱筱果然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她被我堵在门口，转身就向窗口跑去，一推开窗，就见一个无头人立在窗下，挥着斧头向她劈去。
“啊——”筱筱一声凄厉的叫喊。
“刑天住手！”我叫停。施咒把筱筱困住，然后让刑天把她拉回了树洞。
经杨眉大仙一过目，立即得出了结论：她并不是人鱼。
“她不过是一个凡人。”杨眉爷爷捋着花白的胡子，叹了一口气，“可是她已经活了几百年了，我猜，她吃了人鱼肉。”
“难道？”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就是赫连音。”她冷笑，“筱筱早就被我给杀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怎么这么爱问为什么？”她朝我露出她尖利的牙齿，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我做事需要原因么？我吃了浩辰的肉，也想问为什么？是啊，我为什么真的就长生不死了？”
我和刑天面面相觑。
赫连音又说：“那贱女人明明知道什么，可就是不告诉我！她说自己是人鱼，可是她的肉平淡无奇，这又作何解释？”
“你真杀了她？”我问完又觉得是句废话，转口问，“你不是见过她的原身吗。”
“是啊，那明明就是只怪物！”赫连音大笑，“人鱼我见过了，和她长得不一样！要说她，也就是一只会说话的海鱼罢了，她要是不说话，就没什么出奇了，天知道她为什么总把自己当成人鱼！别人一说，‘你不是人鱼’，她就立即嚷嚷着，‘我是人鱼，我是人鱼！’”赫连音一边笑一边学着筱筱的样子，丑态百出。
我已经听不下去，问：“那你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你除了有一支笔，还有什么？不妨也拿出来让我瞧瞧！”赫连音笑，“我刚认识浩辰的时候，他就爱给我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我就当做他是在吸引我的注意，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朱颜拓再也不会落到你这种人手上了！”我生气极了。
赫连音哈哈大笑，似是很有兴致：“那把毕方的心掏出来我看看？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我想，你是没有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人鱼篇（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