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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灵药篇(二) ...


  •   牧承远,交州人士。其母是交州闻名一时的美人,因而他生得一副好皮相。平日喜欢舞枪弄棒,又是个音乐奇才,翩翩佳公子,闻名远近乡邻。时人称他为“承远公子”。
      素来举止有度、斯文有礼,承远公子生性清高,不喜功名,所以奉养父母在家,常以嵇康、陶潜自比。已经娶了三位妾室,但求亲的人家依旧无数,媒人几乎要踏破门槛。
      可是承远公子从不答应任何求亲,三个小妾有两个是高堂父母答应的婚事,他才应允下来的。
      这两个小妾,分别是王氏阿敏、赵氏卫昔。
      第三个小妾陶然,是牧承远二十三那年经过集市时,救下的一位少女。因为她父亲在屠户家做杂役,无故被屠户打死,她在集市卖身为奴,只要求主人为自己父亲洗清冤屈。屠户听说了,来集市想把陶然抢回家,牧承远救了陶然,看她无处可去,就把她带回了牧家。
      三个小妾中,唯有王阿敏生有一子,取名牧子谦。但是牧承远依旧待她如宾客,和另外两个小妾一样,不亲近也不疏远。
      她们竭尽全力想要亲近他,但是承远公子都不在意,并且说,交州三千红颜,没有他想要终生相守的女子。
      想来也不过是因为承远公子生性清高孤傲,自认为没有可以与自己相匹配的女人罢了,但是他意念坚定,非那样的女子不娶。
      不论是待嫁的姑娘,还是口干舌燥的媒人,都在期待着牧承远迎取正房妻室,好看看这位幸运的女子到底该是什么模样。他们被公子婉言拒绝,但只因为亲眼见公子一笑便满足。
      于是交州全城传言承远公子有断袖之癖,牧家有所耳闻,承远的父亲大怒,立即为承远公子定了一门亲事,要承远公子去人家的女孩为妻。牧家老母独宠承远,去庙里许愿,希望佛祖能够让儿子如愿以偿。
      承远公子并不知道母亲求的什么愿,他迫于父亲的意念而苦闷不已,陪母亲去逛寺院时,趁母亲听方丈讲禅,在山里独自游玩了一会儿。
      “小姐小姐,你还要去哪儿?”寺院门口,一位身着红衣的富家小姐匆匆走着,不在乎后面的小丫环已经跟不上她的步子。
      那一袭绛红色的衣裳在山林中,石板路上,经过寺院门前,显得十分艳丽动人。那富家小姐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已是不小了。
      然而美人如斯,她琼姿花貌,皓腕凝霜。牧承远驻足看了一会儿,她气喘吁吁,回首一笑,立即倾了他的城。
      美则美矣,她气质天然,温婉娴雅又不失俏皮。承远公子回味了许久,义无反顾地追过去。
      就是这天,他确定那是他想要的女子。
      却不知她是什么来历,如果能找得到她家里,一定亲自上门提亲。牧承远一边追,一边想。
      可是那红影已经不知到何处去了。
      牧承远在岔路之前驻足良久,觉得自己很傻。
      在他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条通向山里,那里荒无人烟,只有猎户去寻找野兽时才会走这条路,另一条通往更高的那座山,那里有一座小庵,里面住着几位比丘尼,平平日吃斋念佛,几乎从不下山。
      看刚才那位小姐,虽然身着红衣,却不戴任何金银首饰,青丝如瀑,只草草地绾成一束。她形色匆忙,连随行的小丫环也不知道她要赶往何处。牧承远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小丫环哭哭啼啼地跑了下来,口里紧紧张张地喊着“老爷……”、“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牧承远拦住她:“怎么回事?你家小姐呢?”
      “你、你是谁?”那小丫环一愣,见承远公子风姿,便镇定下来,带着哭腔说,“我家小姐要当尼姑!她说她不要嫁人了……我,我、我拦她不住,只能赶紧回去告诉老爷……”
      “你去吧。”牧承远撇下她,立即赶往山上去。
      果然,那一袭红影苦苦地敲着庵门,十分决绝。牧承远赶到时,刚好有师太给她开了门。
      “慢着!”牧承远大声一喝,“休要抢了我娘子去!”
      红衣女子一回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师太说:“师父,我并不认得他。”
      师太没有表情,淡然问她:“施主敲门已久,不知所谓何事?”
      “欲皈依佛门。”红衣女子双手合十于胸前,向师太低下头。
      师太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的牧承远,问:“不知这位施主……”
      “师太不能听她一面之辞。皈依佛门是好,但是佛门戒律森严,必须三思而后行,不能胡闹!”牧承远摇摇头,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拒绝,“她不能出家受戒,原因有三:她父母高堂还不知实情,她若皈依佛门,就是不孝,这是其一;她身着红衣,若非待嫁就是贪恋红尘俗世,她若是待嫁,那出家便是言而无信,这是其二;若是贪恋红尘俗世,那她来到各位比丘尼面前,可谓是对佛门的大不敬,这是其三。”
      “施主所言极是,”师太颔首,关上庵门,“女施主请回吧。”
      “你……”红衣女子猛地回身,指着他,“你是谁啊,凭什么多管闲事?!”
      “怎么?”牧承远挑眉,“小生有哪一句说错了吗?”
      “……哼!”红衣女子见他风姿卓绝,顿时消了气,无话可说,一跺脚,向山下跑去。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承远公子高声问。
      “你知道又如何!”红衣女子驻足回眸,高声回答,“这个月十五,我成亲!”
      刚刚还志气满满,那一句“我成亲”像是一把利剑,把他以为已经连在两个人之间的红线毫不留情地斩断。
      原来她穿红衣,真是如此。
      本来晴朗无云的天空,顿时黯然了。
      “小生交州牧承远!”他提起一口气,站在山上大声朝她喊,“不知姑娘嫁去谁家?大喜之日,小生必定赶去贺喜!”
      牧承远?那女子一愣,随即笑了,笑得天地为之失色。她说:“若是有缘,来日必会相见!”说完,一步一跳地跑下山去了,她家的丫环和壮丁正扶着老爷太太赶来,和她在半山腰处相会。
      承远公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去。
      他母亲在寺院门口等他多时,终于见他回来。只是他神色黯淡,是平日稍有的愁容难解。想是不愿答应那家的亲事吧,他母亲想,等成了亲,慢慢就好了。
      往日牧承远一有劳心事就会练剑解闷,往往趁着月色,一壶酒,一把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爽快喝一壶好酒,练一手好剑,只待到天明,就会继续无忧无愁的模样。
      谁知这次他喝多少酒就不能解除相思之苦,酒入愁肠,百转千回。他不是贪恋美酒,但是唯有美酒可以暂时解忧。如此这般,烂醉如泥,提一把剑就要出门去问,是谁家本月十五大婚。
      “是谁家?”小妾赵卫昔收拾了残羹冷炙,从牧承远房里退出来,被王阿敏领着孩子拦住,“公子到底要如何?”
      “听公子梦话,说是一位姑娘要出嫁,公子不肯。”赵卫昔摇摇头,“可又不曾听说是谁家的姑娘。”
      “祸害啊!”王阿敏长叹一声,“可遇上的是承远,也算是福分了。”
      “姐姐还有个儿子,不像我,”赵卫昔低眉,“若是公子能多看我一眼,我也就满足了。”
      先前被牧承远救回来的陶然也正好赶过来,眼角还挂着泪痕。她说:“公子要喝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王阿敏抱着子谦,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陶然,你和卫昔进去服侍公子吧,”她笑着说,“公子还从未这般醉过,他有什么烦心事,理应由我们帮他分担解忧。我还要哄子谦睡觉,公子就全交给你们了。”
      她这一番话,赵卫昔立即领悟了,二话不说,领着陶然进了牧承远的房间。
      命理因果,一切皆有定数。
      那一晚,牧家出了人命。小妾陶然被公子一剑刺死,唯一在场的小妾赵卫昔受到惊吓,神志不清。但是承远公子当时酒醉,神志不清,又有乡邻求情,所以从轻发落,刺配充军。
      彼时边疆蛮夷猖獗,承远公子被发配到边疆充军,哭花了交州多少女人的眼。
      然而牧公只是叹气:“远儿,你……”欲言又止的模样。
      牧承远再三下拜,拜托小妾王阿敏照顾父母和儿子。
      务农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半点耽搁;商贩们依旧运送货物,到处叫卖。
      那一年的交州没有了承远公子,世人却没有因此沉寂。
      交州没有了承远公子,依旧有别的豪杰才俊,别的倾国美人。
      然而到底是哪家的女子让曾经闻名一时的承远公子劳心伤神呢?
      只道承远公子遇见红衣女子的那一月十五,并不曾有人家姑娘出嫁。
      积雪融化,草长莺飞,边疆连年战火,愈演愈烈。
      远离家乡的承远公子在战火中如鱼得水,他征战沙场,骁勇善战,很快就受到了提拔。
      他渐渐就要忘记那个红衣女子,忘记那动人心魄的回眸一笑。
      直到他战死沙场,过往的种种皆在眼前浮现,他所能清楚辨认出的,唯有那一抹红影。
      唯有她而已,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
      她到底是为谁着红衣呢?
      他到死也没有弄清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灵药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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