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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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每一个城市的日暮都是一样的，华灯初上，有种难言的窒息。靳颜曦却发现，程涵选择的城市莫名透出一种淡淡的温馨。城市不是无边的，人们的脸上挂着微笑，街道明明同样是车水马龙，两旁人行道上打闹的孩子们像是告诉她这里是一个叫做“家”的地方。很熟悉，很熟悉，大概就是N镇的味道。
程涵的新房，是一个三层高的别墅，白色的房子里透出灯光，靳颜曦知道那个家里一直都有人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没错，程妈妈早早安排好了大家的客房，准备了一大桌的好菜，在他们到来的时候和程爸爸等候在大门前，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靳颜曦想过很多重逢的场景，但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空落落的心情。原本应该开心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觉得哪里很失落。
邵淑华控制不住留下了眼泪，她真的很感慨，和老朋友二十多年的友谊，当年刚刚出社会时的相互帮忙仿佛还在眼前。她这么一哭，本来打算再怎么激动都能够控制好情绪的程妈妈，也跟着感慨岁月起来。五个原本还是小鬼头的孩子，现如今也已经成长，又想起靳颜曦的爸妈，便就更加有了物是人非的情怀。
凌慧向靳颜曦偷偷望去，好在，眼前的靳颜曦早已学会了伪装，和前辈们提起爸妈，也当成是过去了很久的事，再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一大桌子的菜的味道，和靳妈妈的极其相似，据说程妈妈和靳妈妈的手艺都是从奶奶那里传承过来的，方妈妈的不尽相同是因为她喜欢自个儿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餐桌上的气氛一直很欢愉，咋看之下五个人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归宿，长辈们的调侃就是难免的。
“以前咱们就知道宇凡和小曦是天生一对是吧？”程妈妈越看靳颜曦越欢喜，她想起方妈妈总是对外宣布小曦是他们家的人，现在还真是实现了。而在座的年轻一辈却完全不是这么个想法，目目相觑之下大家心里各有思考，也都附和着没有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因为靳颜曦的爸妈去得早，大人们自然对她多加关照，面对长辈们的热情她也不好回避什么，只是偶尔听到爸妈的好，身子不禁颤抖着。方宇凡就坐在她身边，在桌布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叫她安心。到后来靳颜曦索性就不怎么听那些回忆了，回忆应该适合上一辈，他们都还年轻，天天生活在回忆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她开始观察起桌上的每一个人。
首先是凌慧，靳颜曦知道她一直在躲躲闪闪地看着自己，她知道她在愧疚，如果不是她的堂叔，靳爸爸又怎么会出事。景扬则是皱着眉头低声安慰凌慧，偶尔也不满地看向靳颜曦，她知道景扬对她带着偏见了，这又有什么关系，景扬和她注定不是会有交集的人。靳颜曦单手撑着下巴，倒是突然很好奇景扬和凌慧之间的故事——八卦还是女人的强项啊。
凌慧的另一边坐着程涵，靳颜曦想，景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凌慧和程涵之间纯洁而不简单的情谊呢。她觉得景扬一定会是个醋坛子，看起来就像偶像剧里完美到容不得一粒沙子的王子，他怎么可能接受有人曾经对他女朋友虎视眈眈？好在程涵一直和身边的准新娘低声说笑，根本顾不上其他人怎么想，要说尽到地主之谊，也只是时不时掺和着长辈的谈话，但大多数的心思还是在老婆那里的。真幸福的一对，大概这堆人里也只有他们是真正幸福了——靳颜曦这么想着。
再过去就是莫徵。直觉告诉靳颜曦，莫徵不太喜欢陶雨尧，而又找不到什么证据说明。在车上凌慧的猜测她是越想越觉得可能，桌上油腻的菜陶雨尧果真是一道都没有碰。但又很奇怪，如果莫徵真的不喜欢陶雨尧，可在餐桌上默默表现出来的体贴又大家有目共睹，一个人可能演戏作假，可他眼里呈现出来的温柔是真的。靳颜曦从来没有看见过莫徵的眼神里能够夹杂着那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唉，真奇怪……”靳颜曦拨弄着碗里的生姜，清蒸鱼里的生姜随着鱼肉一道过来了，那个味道很好闻，吃起来却痛苦的。这一点遗传了爸爸，爸爸也是不喜欢吃生姜，所以每次有清蒸鱼的时候一定会把生姜一片片挑出来，然后他和靳颜曦一起被妈妈奶奶骂，被方家人笑。
另一双筷子夹住了她的生姜爱你过，然后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片生姜就直接进入了她的嘴里。更不幸的是，靳颜曦刚想吼出来，生姜都被吞下肚了。始作俑者则在一边笑了起来。
这下靳颜曦真的怒了，这个无聊的把戏，方宇凡怎么总是玩不够？
“方宇凡！”她顾不上什么场上的人或是自己的形象，“啪”一声放下筷子。
目光齐聚过来，一堆不怀好意的笑中靳颜曦瞄到莫徵的脸上有一丝失落，然后又有一丝释怀，情绪变化太快，让她甚至不相信莫徵在一秒钟里游过集中情绪。
当事人无所谓地耸耸肩：“生姜是个好东西，驱寒的。再说了，颜颜，谁叫你自己吃饭开小差呢，跟个孩子一样。”无辜的语气从方宇凡嘴里吐出，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靳颜曦涨红了脸。
“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家程涵和婷婷也是冤家聚首。这吵吵闹闹的日子才适合年轻人，所以说小曦从小和宇凡吵多了，自然就是最般配的。淑华啊，还是你厉害，那么多年前就能猜到小曦和宇凡一定是一对，哈哈。”程爸爸调侃起来，而靳颜曦现在想做的就是找个地洞钻下去，怎么自己真的生气了还能被人误解在打情骂俏？
她干脆埋头吃饭，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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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对对的都被安排好房间，靳颜曦和方宇凡住在莫徵旁边，三楼也就只有他们四个人住着。向大家道过晚安准备回房，在经过莫徵的房门前靳颜曦听到里面有小小的争吵——或许不能够叫做争吵，只是陶雨尧似乎是哭了，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靳颜曦发誓她绝对没有偷听的习惯，只不过他们的门没有关紧，又只不过没有关紧的门隔音效果并不好，然后刚好她在他们房前驻足了几秒，所以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事情。也或者说不是什么事情，只是很小的片段，几乎都是陶雨尧在说，声音颤抖中透着悲凉。
靳颜曦心想，她的声音不该是这样的悲怆，她说：“莫徵，我就只有一件事对不起你，但是我赔上了我的所有……”如果不是发生在靳颜曦的不远处，她就会觉得这个对白应该只能够发生在小说或是电视剧里，对白的背后藏着很多故事。
她看到有个影子动了动，应该是莫徵走到了陶雨尧的身边，她只听到莫徵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轻唤了一声“雨尧”，接下来的话就基本听不清了。大概过了几秒，陶雨尧的声音越来越大：“莫徵，够了，我已经在赎罪了！她走了，是我的错，但是你能说你一点错都没有吗！”
再听下去，靳颜曦就会觉得自己罪过了。这一次的直觉没有错，莫徵并不是真心喜欢陶雨尧的，她的隐忍让靳颜曦无比好奇，但是如果一直这么“偷听”下去，她会觉得识破了什么幸福的表象。
她不是一个喜欢主动捅破什么东西的人，比如她明明知道从方宇凡的相本日记中一定可以找到她想要的什么东西，但是还是没有勇气再一次打开那些尘封了很久的东西，她害怕，无论方宇凡对她是什么感觉，她都不想知道，有时候幸福只要维持表面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庆幸。
她赶紧转身回房，还故意把门重重地关上，她想让莫徵注意到门没有关紧，好像只要发出无意的声音他们就会终止对话。
正在笔记本上忙碌的方宇凡懒懒地抬起头看她一眼，有很快低头下去，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着，发出“啪啪”的声音。靳颜曦走过去，想看看他是不是又在无聊骚包地玩纸牌，还装得那么认真，没想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条的程序指令。靳颜曦的头凑过去，方宇凡赶紧点下保存，然后将本子一合。
靳颜曦皱着眉头叉腰：“方宇凡，你当我是间谍啊，那么防着我干什么！”
这一次，方宇凡没有跟她拌嘴，而是把被子掀开一个角，用手轻拍，“过来，坐。”
靳颜曦依言坐下，方宇凡从她领子上拉出一根头发，揉成团，随手放进了床头的烟灰缸里。“颜颜，你一直在落发，休息不足？”他的手拨弄着靳颜曦的头发，又几根落了下来。
靳颜曦拍下方宇凡的手，没好气地说：“废话，我一直落发很多啊，从高考的那一年就没有停止，别告诉我你会那么好心就忘了当时我还差一点变成秃子，然后被你笑了整整一年！”她还记得看了医生，医生说落发的原因就是压力太大，本来以为高考过后人生就是逍遥的了，没想到她现在觉得高考备考的日子竟是如此轻松，那时候只需要全身心投入学习，而现在要考虑的东西更多。
话题跑偏了，跟靳颜曦想说的事情完全不着调。趁着方宇凡还没有继续无聊的对话的时候，靳颜曦一把跪在床上，直起身体，这样就能够俯视身旁的人了，居高临下的感觉还算不错。她双手勾住方宇凡的脖子——一向很少这么热情，让方宇凡都有些不习惯了。
“又怎么了，颜颜？”方宇凡一手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扶住靳颜曦的腰，让她保持这个姿势也能够舒服些。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每次看到这个微笑靳颜曦都有一种捏他的脸的冲动，笑得太诱|人，便有了一种失真感。
靳颜曦整理好思路，开口说道：“方宇凡，你有没有觉得莫徵怪怪的，他看着我也让我觉得怪怪的，他对雨尧的态度更加奇怪。你说，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呀，刚才我听到他和雨尧说话，雨尧似乎不太高兴。”
方宇凡是个何等心细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莫徵很奇怪？那么久过去了，没道理他对靳颜曦还有着超越朋友的感情——这么想着，方宇凡开始自嘲，那么自己呢，九年是个怎样的时间概念？顺其自然也就罢了，或许有一天真的就能够忘记，然后强迫自己淡忘或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忘记呢，记忆保存一辈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颜颜，听我说，你和莫徵……不对，是我们和莫徵，应该都有各自发生的故事，你知道莫徵的为人，他对陶小姐怎么样，应该怎么样，自己心里一定是最清楚的。或者，他的故事是轰轰烈烈的，但是如果他不想提，我们就别问了。把你认为的真相挖出来，也许莫徵不会高兴的。”如果靳颜曦知道莫徵曾经是那么喜欢她，她还能对莫徵保持着那么纯粹的友谊和依赖吗，大概不会了。
靳颜曦盯着方宇凡的双眼足足有半分钟，然后放开双手，闷闷地说道：“唉，方宇凡，我突然一下子想通了，我们的生活也就那么回事，每一天机械地活着就好，然后就该老去了。其实最美的真的是未成年的那段日子，傻傻的，什么都不用做，不用纠结太多的东西，不用患得患失，然后那个时候一直想着未来怎么样，而现在，也就是那时候说的未来，我倒是很想回到过去。所以说，活在当下就好，当下拥有什么我就满足于什么，这样就不会有太多怨言。”
方宇凡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然后摇摇头：“颜颜，你还参禅了啊，幸好你没有出家的打算，要不我就麻烦了。”
“方宇凡，我很久都没有参加婚礼了，真是期待程涵的婚礼。”因为结婚太过匆忙，甚至连自己的婚礼都没有参加。
“嗯，颜颜，以后别想太多了。”靳颜曦躺在床上，方宇凡也跟着压下来，轻轻吻上了她的唇。她只是犹豫了那么零点几秒，然后也回抱着他。别想太多了，想太多的人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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