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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灭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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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姑太太早年由老太爷做主,许给了桐城方家子弟,得了一子二女,女儿业已出嫁,儿子如今在京中国子监习学,只留了个才五岁的孩儿在家。此次林如海丧妻,方家亦遣了族中小辈子弟来吊唁。
林嬷嬷给自己当家的递了信儿,她公公便给林氏陪房林孝写了封信,命孙儿亲自骑了马去送。桐城与扬州打马一日便能来回,林家荣仗着年纪轻身子好,连夜赶到了桐城,在城墙外眯了一会子,次日清晨,城门一开便入了城,寻到了林孝。
林孝读罢信后,对林家荣道:“小荣子,这事儿得赶紧给太太说去。你且在这儿吃些点心果子,歇会儿。说不得待会儿又得往回送信了。”便命自己女人去求见林氏。
却说这方家,乃是桐城大户,族人众多,又个个读书,声名极好。家中规矩也极大。林氏的婆婆尚在,每日一早便要去婆婆处立规矩,待林孝家的将此事与林氏分说明白时,已近午时。
林氏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最重规矩,先道:“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哪里管得娘家的事体?”却也极不赞同林海的做法,又说,“然哥哥此举,真是太没道理。我且与他修书一封,分说此事。”墨迹尚未吹干,忽听得外头一阵喧哗。自己的丈夫已经冲进了内室,急匆匆道:“快送了世樵走!”
林氏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云峰语速飞快的道:“有人告了父亲心怀前朝,有叛逆之罪,已经惊动了皇帝!要给我们放家定诛灭九族的大罪!旨意半日内必到。标哥儿在京中,已被收监,他的好友张名冒死来向我们报信!好在赶在了圣旨的前面,我们这些成年子弟必是躲不过的,世樵年纪还小,尚未上过族谱,或许还能逃过此劫!”对林氏道:“你先抱了世樵去扬州避一避。”
林氏一面泪落不止,一面已经与林孝家的开箱倒柜收拾起了细软,道:“我如何走得!我若一走,官差必是知道是避去娘家的了,到时候我同孩儿,都逃不脱!正巧今日里我哥哥处来了人,赶紧命他将世樵带走,方能不露痕迹。”
林孝家的哭道:“幸而今儿小荣子来了!到时候只说哥儿跑丢了便罢了!横竖我们都是在的,只管咬死了是被拍花子的拍走了!”林氏已经打好了一个包袱,又去内室将还在睡梦中的孙儿抱了来,对方云峰道:“老爷快去命人抬轿来。便说是世樵闹着要去家学里找大哥哥玩儿。”
方云峰抱了孙儿,林孝家的急匆匆回家知会林家荣。
却说软轿行到半路,方云峰忽道:“哥儿想吃五香斋的酱牛肉了,咱们且绕去南门街上。”
行至了五香斋,随车的小厮问道:“老爷,是在这儿吃呢,还是小的们买了来家去吃。”方云峰道:“哥儿闹着下车玩儿呢。我抱了他去里头坐会儿。”
媳妇赶紧伺候了林氏下车,又去五香斋要了个包间儿,坐了一会儿,对左右伺候的人道:“你们也且去歇息歇息,烤烤火暖暖身子。”只留了自己贴身的小厮伺候。
下人们自是欢欢喜喜的去了,不一会儿,方云峰见着林孝进了五香斋,坐在大堂内点了些酒肉。方世樵道:“爷爷,我要解手。”方云峰便对随侍的小厮道:“你且带了他去。我这里不必人守着。”
那小厮带了方世樵去了茅房,忽的后颈一痛,昏了过去。林孝家的已经上前搂住了方世樵,方世樵已被祖父告知此事,难得他小小年纪,镇定自若,对林孝家的道:“妈妈快些,莫要叫人瞧见。”
林孝家的便抱了孩子,自后门里出去上了马车,林家荣赶了车去林孝家。装好了林氏给哥哥的信,将方世樵绑在自己胸前,趁着天色还早,便骑马走了。
才出了城门,便见前头尘土滚滚,少说也有上百骑,便知是从外头调来的守军,赶紧下马贴墙站了,目送了这群军士入城,才打马走了。
夜里赶着在扬州城门关前进了城。他也是个精乖的,心道,人人都知姑太太是嫁去了桐城方家,姑太太的孙儿偏在这关头上不见了,又叫人见着我抱个孩儿去了林府,若有个黑心肝的也去告老爷一笔,也是窝藏钦犯的大罪!
便用披风将孩子包住,不叫他露头,又将头上的围兜压的低低的,先寻了个地方躲躲冷风,待天色极黑了,才牵了马,悄悄的回了自己家。
林家荣家里已经掩了门了,喊了小丫鬟把门开了,他爷爷林大在屋子里头问:“小荣子回了?”
林家荣趁着夜色,匆匆进了门,他奶奶还支使着小丫鬟烧热水给他暖暖,他就掀帘子进了内屋,一面走一面对他奶奶道:“奶奶,守着莫叫人进来。”
林大已经坐在了床上,骂道:“还有规矩没有!”
林家荣将披风一解,露出了胸前缚着的小孩儿,林大大惊:“这是……”
林家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姑太太家里坏了事啦!这是姑太太的孙儿方六爷。我去时,正巧姑老爷收到了消息,急忙忙便把小六爷给了我,求我给他带出来。姑太太也是咱们老爷的亲妹子,也是咱们主子。便是老爷去了,也是要把人给带回来的。我回城时,还怕被人看见,特特儿等了天黑才进门。”
林大披了衣裳便下地来帮着把带子解开,把方世樵抱了下来。抹着眼泪道:“姑太太也是小老儿瞧着长大的,当年姑太太出门子的时候,多风光啊,人人都说我们姑爷一表人才,还是桐城方家有了名儿的读书人!”喊了他女人来给方世樵擦脸洗漱,又对方世樵道:“哥儿且先委屈委屈,在小老儿这儿住上几日。待我寻个由头,再将你送去与你舅舅相见。你舅舅是个十成十的善心人,必不会不管你的。可怜你祖母,也不晓得受了什么罪哟!”
方世樵这一日里担心受怕,一路上声儿也不敢出,好容易到了安稳地界,想着自己祖父祖母,也哭了起来,偏他又知道分寸,连哭都不敢大声,只敢小声抽泣,更抽的人心疼。林大家的取了肉粥喂了他吃,道:“真是作孽哟!这样好的哥儿!”
用过粥饭后,林大道:“今夜里便委屈哥儿在这儿歇一晚上了。”
方世樵便知是让自己睡林大夫妇的床,忙道:“不敢不敢,我跟荣哥哥睡便好。”
林大家的已在铺床,闻言笑道:“他睡觉,打雷都惊不醒,夜里哥儿要个水啊茶的,也不方便。”
夜里方世樵便睡了林大夫妇的床,林大夫妇便在外头榻上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