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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巫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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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当日梁姨娘费劲千难才产下了孩儿,却半响没听见孩子的哭声,便知不好,撑着疲惫的身体问接生的婆子:“孩子呢?我要见孩子!”
“唉,活不了啦。”
梁姨娘大怒,“胡说!我的孩儿明明还好好的?你是不是被白蓉那个小贱人收买的!是不是!”她情绪愈发的激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拽住了稳婆的手不肯放。
那稳婆乃是被林府从外头请来的接生婆子,接到了个死婴本就在心中大骂晦气,又恨梁姨娘大呼大喊,力气都被用在喊叫上了,才导致孩子在产道中留了太久,窒息而死。使劲儿甩开她的手,抱着孩子就跟其他稳婆去了外面给林如海回话。
因怕受罚,稳婆们少不得要将梁姨娘的错夸大到十分,林如海又是十分肯体谅旁人的性子,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算命的原说我命中只该有一女,如今已有了一子一女,多了也不该奢求了。”便命人打发了稳婆们走。
婆子们被林如海这样轻轻放过,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出了林府,互相赞叹说:“林老爷真是再仁慈没有的人了,偏这样的好人,竟子息不旺,好容易得了个儿子,也七病八灾的,不知道长不长的成!”
“若不是那个姨娘娇气,说不得林老爷就又得了个儿子那!”
“林夫人也是个和气的。哎,这世道!”
却说稳婆们自顾自去了,梁姨娘却立时被气得昏死了过去,丫鬟们慌慌张张灌进去半碗参汤,才悠悠转醒,“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我的孩儿啊!老爷!我们的孩儿被人害死啦!”
嗓门大的,连屋顶都要掀翻。
贾敏在外头气的手都要发抖:“像什么样子!先前使不上劲,好好一个孩子,生生被她——,这会子怎么这样有力气!”
林如海叹气道:“万般皆是命,夫人不必迁怒于她。她年纪小,不懂事,夫人体谅则个。”又吩咐沉香檀香,“天色已晚,快扶了夫人去歇息。”
贾敏心下虽有不满,也只好扶了丫鬟的手回院。一面走一面对焦嬷嬷道:“原盼着她这回产个健康的男孩儿,谁知道这样不中用!稳婆都说孩子长得好,偏她不争气,生生憋死了!安哥儿身子一日好一日歹的,也不知将来靠不靠的上!”
焦嬷嬷赔笑道:“安哥儿虽说身子弱,却是个有福气的,那和尚原不是说,熬过了三岁,就有大福气大运道在后头么!这么看来,咱们安哥儿也未必养不大。他又生的那样聪明,慢慢的把身子调理好了,给太太挣个凤冠霞帔回来,也没什么说的呢!”
贾敏叹口气道:“就怕他熬不过!那和尚不也说,咱们老爷,命中只该有一女?我当日是不信的,什么命中注定,什么神鬼之说,不过是道士和尚糊弄无知妇人的玩意儿!可看今日这情形,我又不得不信——梁姨娘身子多康健?在娘家的时候能上马射箭!”突然后头快步追来一个小丫鬟,大声道:“太太,老爷请您回转去梁姨娘哪儿那!”
贾敏惊诧,道:“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姨娘身边的夏荷姐姐吩咐我来请您去。说是老爷的意思。”
贾敏道:“你先回去报信儿,我这就去。”
眼看着小丫鬟跑远了,贾敏冷笑着对焦嬷嬷道:“看看,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夏荷?荷花不就是芙蓉么!什么心思都浮在面上,庶出就是庶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焦嬷嬷扶着贾敏的手快步前行,道:“可不是呢嘛!到底是姨娘养的,气度就差了。老爷也是却不过脸面——到底是上峰给的,虽然梁老爷家里女儿多,她也不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物,到底也是梁老爷的亲生女儿,何苦为了这样的小事,给老爷们添堵呢!”
说话间到了梁姨娘处,贾敏进屋,见林如海端坐在正堂,脸色十分不好,连忙上前问道:“老爷,怎么面色这样不好?”
林如海将一个黄纸剪的小人儿丢到贾敏面前:“看看!”
贾敏拾起此物,细细一看,上面用朱砂写着梁姨娘的生辰八字,大惊,“这是什么!”心念急转,先把自己摘干净再论,道:“老爷明鉴,梁姨娘的生辰八字,外人怎能轻易得知?想来还是咱们内院的人。自梁姨娘有了身子以来,我便对姨娘们姑娘们说了,要梁姨娘安心养胎,勿要烦扰她。偏梁姨娘自个儿是个好热闹的,每日里邀了白姨娘,红绡姑娘秋蝉姑娘她们来陪她说话,日日里都热热闹闹的。这人来人往,若是有心人要做些什么,如何防得住?”又抽出帕子来抹眼泪,“我素日里只当她们都是不会藏奸的,哪里晓得!不知是谁,竟这样心狠!”
林如海道:“你素日就是个贤良人,哪里晓得那些人的腌臜事儿!就是我,若非今日,也还当她们个个都是好的呢!”
贾敏道:“这东西是谁找见的?又是在什么地方找见的?”
林如海挥一挥手,夏荷上前福了一福,道:“是奴婢在姨娘的席子下找见的。”
贾敏对林如海道:“梁姨娘今日发作的突然,产房都是现收拾出来的,这东西想来趁那时候兵荒马乱,藏进去的。只消将当时收拾屋子的人挨个儿审一审,便知是谁的首尾。”
林如海道:“夫人所言甚是。只是今日已晚,夫人身子又弱,早该歇息。先将他们关上一晚,守好了不许人去串供,明日再论吧。”贾敏闻言,正和心意,自然赞同。
第二日一审,便有个丫鬟招认说,是白姨娘指示她将这东西塞在了梁姨娘席子底下。白姨娘自然不认,哭的梨花带雨:“妾身冤枉啊老爷!这小蹄子受不住刑,胡乱攀咬!妾身从未做过这样下作事情!”
林如海心里早信了七八分,白姨娘一辩驳,又有些游移不定,问那丫鬟:“你可有什么凭证?”
那丫鬟掏出一个荷包,“这是白姨娘当日赏我的。”
林如海接过来一看,果然是白蓉的针线,白姨娘却仆到了林如海膝盖上,“老爷,蓉儿不是这起黑心肝的人!老爷!蓉儿的针线从不给外人的,老爷您忘了吗?”楚楚可怜的扬着脸,泪盈于睫。
林如海捏着荷包,沉思了半响,道:“把这背主的丫鬟拖走,远远的卖了!”又对左右道:“还不扶你们姨娘起来!”
丫鬟们强行扯了白姨娘起来,林如海道:“蓉儿,你的身子总也不好,还是静静的养上一阵子方好。”也不顾白姨娘一脸的伤心欲绝,自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