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药罐子》水寒雅

14、第 14 章

　　林家的姑太太，是一个和林如海长的有些相像的老妇人。虽因多日的牢狱生活而显得有些憔悴落魄，举止却依然优雅。抱着昔日里最宠爱的孙子，也只是静静的落了几滴泪，便收拾好了心情。
　　对着安玉道：“你出世时，我也曾来看过你。不想眨眼就长这么大了。”指着身后的年轻妇人，道：“这是你表嫂。”
　　安玉上前行了礼，喊了一声：“表嫂。”又道：“姑妈此行舟车劳顿，想是已经乏了，下人已备好了热水茶饭，不知姑妈是想先沐浴更衣，还是先用些饭食？”
　　林姑妈道：“先沐浴罢。”
　　林姑妈当日被押解上京，林禄一家人被留在了桐城看守财产并管束家人，林孝并他屋里的两个则一路跟着押解的差人陪着上了京，这番又陪着男主人流放一路北去了。
　　林禄家早把能藏的金银细软都藏了，因方家主人回不去，便代林姑妈一房的人把能遣散的家人遣散了，也上扬州来寻亲，比林姑妈还早一两日到。如今林姑妈身边倒也不缺伺候的人，故林家也就独把这小院儿拨给她，教她自用忠心的家人，少了许多麻烦。

　　安玉陪林姑妈用过饭，又与方世樵玩了一会子，便犯起困来，林姑妈便命将叔侄两个抱了去睡。
　　安玉睡了一会儿便醒了，懒怠起身，闭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他向来耳力过人，清晰的听见外头林嬷嬷说道：“……从前从未听她说那宝玉有如何好，后来要哄了老爷跟贾家定亲，便说他如何体贴如何聪颖！黛姐儿可是她亲生的孩儿！”
　　另一个声音道：“这贾夫人也未必是只为娘家着想。老爷离京几十年，虽说早年跟圣上有些情分，可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情分总会淡的。咱们林家世代在江南经营，在京中的根基却薄弱了。”那人又叹了口气，道，“只看姑爷家出的事儿便知了。方家在京中看押的时候，他们贾家也很是出了些力气上下打点——我们太太亲生的大爷，在狱中得了急病，还幸亏了他们家琏二爷请了个大夫入内，又每日里送了药去。不然也——，若非是看着黛姐儿面上，那府里还有这样热心？贾家在京里照看着，咱们老爷在江南这官儿才坐的安稳。”
　　林嬷嬷冷笑道：“他们家的人素来胆大手狠，一小半儿是看在黛姐儿面上，一大半儿却是看在了银子面上！”
　　另一人也不做声了，二人静默了半响儿，那人才道：“也不知姑爷带着大爷怎么样儿了。”
　　林嬷嬷道：“老爷走前说了的，朝中许多人为老太爷求情，圣上素来是个心软的，过了一阵说不得就改了主意了。那押解的官差已经打点妥当了的，再有林孝一家跟着呢，他们贴身也藏了些银票。”
　　另一人叹道：“只怕那些官差抢了财物去。罢了，如今说这事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只能望着圣上某日能回心转意了。哥儿们睡了有一阵子了，白日里睡久了也不好，且去唤起来耍一会子。”

　　安玉跟方世樵起了，二人用了些点心，便在窗下临字。安玉写了一张，拿起来吹了吹，放在一旁，伸长了脖子去看方世樵的，方世樵虽比他长了两岁，却因为顽皮又被祖父母宠爱，不必安玉，自会说话起就会背诗，二人的进度却也差不得多少，方世樵自随了安玉一处念书，多少有些打击，唯有在书法上，他还比安玉强些，故而大大方方给安玉看了，又拿了安玉那张，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道：“笔力软弱无力，还得努力呀叔叔！”
　　安玉撇撇嘴，把笔一丢，揉了揉手腕，道：“我年纪小呢，过两年大了就有力气了！”
　　方世樵道：“这可不是，有些人力大无穷，写出来的字还是软趴趴的，还是本事不好的缘故！我三岁上也比你写的强些！”
　　安玉笑了，伸出个手指刮自己脸蛋笑他：“有人吹牛呢，谁不知道你三岁才启蒙的！还比我强些，羞羞羞！”
　　方世樵脸也不红一下子，憨笑道：“你怎么晓得我几岁启蒙？”
　　安玉挺起了胸膛：“我可是你叔叔！”
　　二人还要玩笑，林嬷嬷在一旁道：“哥儿们且消停些，将今日的窗课做完了再闹。”
　　二人即刻正襟危坐，认认真真临起字来。

　　安玉这些日子，已将《幼学琼林》背的滚瓜烂熟，新拿了《增广贤文》在看。《增广贤文》言语通俗，多是讲些俗世道理，并非是启蒙的必备书目，安玉闲着无事，也就读上几句，方世樵却在一旁道：“这书有些杂乱无章，不像是正紧编的，到像是那人看着什么好，便摘录下来，胡乱拼凑来的。”
　　安玉道：“看看罢了。也不必把他当做什么金科玉律。”
　　方世樵把书一丢，道：“我还是跟小蝴蝶踢毽子去！”
　　安玉这两日身体养好了些，也有些跃跃欲试，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渴望的望着林嬷嬷道，“我去看世樵踢毽子！”
　　林嬷嬷笑道：“今儿外头日头大，哥儿出去透透气也好。”
　　安玉于是又被包成粽子，去院子里头晒着太阳看小丫鬟们踢毽子。方世樵见安玉孤零零站在一旁有些可怜，又探头探脑望了林嬷嬷不在，悄悄的上来拉安玉的手，道：“林嬷嬷不在，你要不要踢几个？”
　　安玉立刻点头，骨头都生锈了好不好！方世樵立刻拿了毽子来教他玩，方才两人嘀嘀咕咕丫鬟们都没听见，见方世樵拿了毽子来就都要来拦，安玉还没说话，方世樵就竖起了眼睛：“安哥儿踢几下毽子怎么了？就许你们玩，不许主子玩了？”
　　四月急了：“嬷嬷说……”
　　“嬷嬷是主子还是我们是主子？你听嬷嬷的还是听我叔叔的？”
　　安玉立即道：“四月姐姐，我不过玩两下子，嬷嬷知道了也不多说我什么。踢毽子也不是拿弓射箭，还怕我伤着自个儿不成？”
　　四月道：“哥儿的身子弱，禁不起大动静！”
　　安玉道：“我自有分寸，踢几下毽子，算什么大动静？汗都不出一点！”
　　四月无奈，道：“那我守着哥儿。”
　　方世樵拉着安玉就玩上了，因这毽子是做给小孩儿玩的，比寻常的毽子要略轻些，安玉虽生的瘦弱，也还踢得动，不一会儿就玩的十分开心。四月守在一旁，毽子不在安玉这边时便来摸摸安玉有没有出汗，安玉过会儿玩的身上发热，便想去了一件衣裳，四月便十分的不肯了。安玉无法，只好跟方世樵道：“我歇会子。”
　　四月立即抱了他回屋，打了热水来擦身。才给他换了身衣裳，林姑妈就来了，问了缘故，就对四月道：“你们也太看的严密了，小孩儿不在外面跑跑闹闹，成天关在屋里怎么成？哥儿热了就该减点衣裳，只是不教出完汗就让冷风吹便完了。”
　　四月道：“姑太太不知道，我们安哥儿自小儿身子弱，略风吹些便是一场大病，由不得我们不小心！”
　　林姑妈还要再说，林禄家的便拉了拉她的袖子，她也就转过去搂着安玉说话了。

　　不几日林如海随着四王爷一众从杭州回来，跟林姑妈两个姐弟相见，又是一场悲喜交加不提。却说那四王爷的差事办的差不离了，在扬州休整几日便要回京，便遣了吴先生来林府，为林海三岁的孩儿治病。
　　吴先生自无不从，四王爷又问道：“你观林如海此人，可否交得？”
　　吴先生笑道：“依学生看来，此人可笼络，却不可大张旗鼓的笼络。圣上最恨朋党，他又是老臣，咱们略有些轻举妄动，都会落入人眼。此次王爷又因盐税事与他有了交情，旁人便会分外注意些，他又因废太子事，吃了挂落，只怕也不肯轻易与咱们相交。”
　　四王爷道：“此事便在你身上了。不必他为我所用，只是不许为他人所用！他与梁正德家又有些牵扯，只怕还是跟老八关系好些！”
　　吴先生笑道：“如今也还不算深，林大人在此处做官，自然博不得上官脸面。梁大人家什么都不多，就是女儿多，他又不舍得出嫁妆钱，又不要面皮，多是送把人家做妾。妾室不比正室，算不得正经姻亲，我听说林梁二家也从不做正经亲戚走动。且我素日里与林大人交谈，他并无将姨娘扶正的想头——若真要跟梁家站在一处，必会扶了那梁氏做正房的。”
　　四王爷抚须道：“恩。你且去罢。”

作者有话说

　　前面叫哥哥不是我笔误哈，是因为当时方世樵的身份是陪安玉读书的远方亲戚，而不是林姑妈 的孙儿。
我十一月考GRE啊。。。从起床到睡觉都在背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