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药罐子》水寒雅

12、第 12 章

　　安玉正支着下巴看外头的天色，算计着林嬷嬷也该回了，忽听得外头通报道：“梁姨娘来了。”话音刚落，就见梁姨娘领着两个丫鬟掀了帘子快步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笑道：“安哥儿今日身上可好？我娘家打发人送了两篓子蜜桔来，我尝了一个，甜的跟蜜似的！我便想着，哥儿素日里吃药嫌苦，不是正好吃这个？命夏荷细细的选了个儿大又漂亮的，才码了一篓子。”
　　梁氏一面说，一面在安玉上手坐了，又命丫鬟们沏了茶来，“芳菲，还不快接了夏荷姐姐手里的东西？回头让林嬷嬷好生替哥儿收着。”
　　安玉却对芳菲道：“拣几个漂亮的装一碟子摆上来，剩的就分了你们吃了罢。我也不爱吃这玩意儿，白放坏了。”
　　不多时，丫鬟们上了几碟子点心，芳菲又装了一碟子蜜桔上来，梁氏便亲自拈了一个，细细的剥开，剃了白色的经络，托在手心里，对安玉道：“姨娘给你剥一个尝尝。”
　　安玉接了过来，先放在了桌上，笑道：“姨娘尝尝这茶。”忽外头又有小丫鬟大声禀报，“林嬷嬷回来啦。”
　　安玉喜道：“嬷嬷回了！”便见林嬷嬷腿脚生风的走了进来，先看了一眼梁姨娘，笑道：“姨娘怎么今日里得空来了？”
　　安玉笑道：“姨娘得了些上好的蜜桔，特特儿的拿了来我吃。偏我还不爱吃这些，白浪费了姨娘的一片心思。”一面又伸长了手要林嬷嬷抱，林嬷嬷一步并作两步上前，搂住了安玉，笑道：“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姨娘哪里就会计较这些个了？哥儿今儿起的早，可累不累，要不回房歇着去？”说话间便招呼了丫鬟们伺候着安玉回房躺着了，直把梁氏晾在了一旁。
　　梁氏气呼呼的把茶盏往桌上一掷，咒骂道：“这个老货！”提脚就走。偏林嬷嬷又打了帘子出来，望着梁姨娘笑了一笑，道：“哥儿歇了，正好我与姨娘说会子话。”便上前携了梁氏的手，道：“只是这正厅，却不是咱们这样出身的人该坐的地儿，不若姨娘随我去耳房坐坐？”
　　梁氏只欲摔了她的手便走，却也知道这是经年的老仆，开罪不起，硬生生挤出朵笑容，随着林嬷嬷去了。
　　安玉听得外头的动静，复又爬了起来，对芳菲道：“嬷嬷今日带了谁去？快叫了来，我且问问。”
　　芳菲道：“她知道些个什么，哥儿等会子问嬷嬷不好？”却也出去唤了个十来岁的小丫鬟进来，安玉就说：“你把你今日见着的，细细的跟我说了。”
　　那小丫鬟口齿倒还伶俐，便道：“嬷嬷送了姑娘上了船，又把丫鬟嬷嬷的事体交代清爽了，陪着姑娘站了一会儿，老爷才来……”
　　安玉听了，也没什么话说，便挥手让她走了。静静的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林嬷嬷便进来了，安玉也懒怠动，掀一掀眼皮子，道：“她走了？”
　　林嬷嬷一撇嘴，道：“可不是走了？一方帕子拧的跟麻花儿似的，再留她一会子，只怕那碗热茶，便要浇到嬷嬷我脸上了！”
　　安玉笑了一笑，“梁姨娘虽眼皮子浅，又有些不知礼，心倒还不坏。”
　　林嬷嬷道：“论起来梁大人也作了几十年的官了，梁夫人那一身儿的村气却还洗不脱！”
　　安玉也就笑了一笑，便说：“昨儿晚上果然是没睡好，我这会儿头有些发昏，且躺一躺。”
　　林嬷嬷便服侍了他歇下，自家便在他床头做一做针线活儿。展眼到了晌午，芳菲来问，“哥儿可要用些茶点？厨下预备了酥酪。”林嬷嬷才察觉已然过去了几个时辰，惊道：“哥儿今儿怎么睡得这样沉？”一摸，才发觉安玉已经发了低热，安玉迷迷瞪瞪睁了眼，还道：“我还睡会儿。”
　　林嬷嬷赶忙的把被子再笼严实些，又吩咐小丫鬟去告诉外头请大夫来，又命厨下预备着鸡汤。
　　过了会儿，大夫尚未请到，林如海却领着个书生急忙忙的赶来了，一面在火炉子上烘手一面问：“大夫可请来了？”
　　林嬷嬷道：“还不曾那!”
　　林如海便对身后的书生道：“劳烦吴兄了。”
　　林嬷嬷打量了这位先生一眼，只见他二十来岁的模样，面白无须，笑容和煦，也凑着炉子前烘手，笑道：“林兄何必见外！”估摸着手暖了，便对林嬷嬷道：“劳烦老人家领路。”
　　这吴先生把了脉，又看了安玉的面色舌苔，对林如海道：“世侄这是郁结于肝，又感于天气变化，受了些寒气，我开两剂药吃下去也就好了。只是世侄这体弱之症，却怕要调养个七八年方能好些。”
　　林如海大喜，握了吴先生的臂膀，道：“当真？”
　　吴先生笑道：“我说这好些，只不过是如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可不是像那廉将军，能舞刀弄枪，提刀杀人！”
　　林如海道：“吴兄有所不知，我这孩儿，自生下来便会吃药，看了多少名医，都说养不大，如今吴兄竟能保他如常人一般，我又焉能不喜？”
　　吴先生道：“这却是了，哥儿乃是天生的心肺脾胃虚弱，元气不足，只吃药是难吃好的，药效若要猛些，说不得还要激的病越发的重些。只可从日常饮食起慢慢调理，养中补元。此外，哥儿还要小心，一不可劳心伤神，二不可情绪起伏过甚。这两样格外的要紧，切记切记！”又道，“我先写了方子，府上的下人煎了药来先吃着，待王爷那端事了，我再详细分说这养生之道。”
　　林如海道：“王爷那头的事儿要紧。”把方子给了林嬷嬷，便与这吴先生一同走了。

　　安玉吃了药，这晚上烧便退了，说想吃绿油油的小白菜，若从往日里，是无甚不可的，这回林嬷嬷却说：“这可不成。吴先生说了，饮食上第一要紧是要顺应天时，这反季的蔬果可是不能吃了，今儿有栗子，让她们做个栗子糕来罢？”
　　安玉撅起嘴道，“天天都是这糕那糕的，腻味死了！不如就拿糖炒几个来吃罢。”
　　林嬷嬷应了，又说，“炒栗子怕上火，再配个鸭肉粥罢？”安玉点点头，林嬷嬷便打发了人去厨下传话。
　　用了晚饭，林如海又来了，看了安玉，对林嬷嬷道：“方家判了，男丁流放黑龙江，女眷发配原籍为奴。你先将后头收拾个小院儿出来，预备着安置姑太太。过个十来日，官船就该到扬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