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同人|杨戬哪吒]上邪》步尘

61、第五十八章

　　洪水退去，姜子牙让众弟子将燃灯道人和赤精子迎入相府，自己安排善后。他先将斥候派出去探听商军动向，再命人将赤精子和杨戬救下的两军士卒分开，周军抬入营中疗伤，商军便关押起来。

　　待他回到相府，赤精子已勉强压下伤势，燃灯道人乃将九仙山情形详细讲来。广成子失了番天印，元神多少受到震动，但无琉璃灯芯相助，多宝道人和羽翼仙一时之间也进不去九仙山。双方隔着阵法相持了数日，直到燃灯道人和南极仙翁先后赶到，才打破困局。燃灯道人追着羽翼仙到西岐来时，南极仙翁和多宝道人还在青冥之上对坐呢。

　　姜子牙问道：“老师可曾见黄龙、玉鼎二位师兄？”

　　燃灯道人颔首：“我让他们留在九仙山了。”此事也是无奈，那金翅王打着打着忽然就跑，若没有黄龙真人和玉鼎真人守在那里，他也不敢这么追出来。他依然有些担心那边的情况，见赤精子支撑得住，便想再去九仙山看看。

　　姜子牙拦住他道：“老师且慢，羽翼仙此去，我料多宝道人不会再在九仙山纠缠，老师不妨多等半日，南极师兄必有信来。”

　　此次救援九仙山，燃灯道人身临其地，才知多宝道人还有个帮手。姜子牙远在西岐，竟然将南极仙翁请了过去，这份神机妙算实不枉元始天尊对他的看重。燃灯道人也很佩服，并不自持身份：“愿闻其详。”

　　姜子牙欠身道：“此次探得截教谋划，我等仓促应对，确实不失凶险。但观多宝大仙师诸般举措，实则并无狠绝冲动之意。伐周之军哪个不可用？他不惜花上这么大一番工夫，借得殷氏兄弟之名，便是不愿道理上有亏。再则，他用申公豹联络诸仙，邀请的更没有一个是他截教亲传弟子。可见他心中深知三清圣人所言利害，虽记恨赵公明之死，想要坏我功业，仍不愿亲身踏入红尘。行事如此，可谓谨慎，断不会做出与大师兄拼个两败俱伤，再引得诸位师兄皆以他为仇的无益之事。以姜尚所见，他不过是要阻止大师兄出山，给殷郊争取时日突袭夺城。今夺城失败，番天印也露了相，再在九仙山纠缠也是无用。羽翼仙带回消息，他自然便退了。”

　　燃灯道人道心通达，彼时虽未看明，被他提醒也自有所觉：“确是如此，子牙言之有如亲见。”

　　姜子牙见他和赤精子都放下心，乃将近来发生的大事小情细细问来。当日他从土行孙口中听到“王旗”二字，派杨戬和哪吒前往枯云山探查。二人先后遭遇瘟门、申公豹、马善，还撞上多宝道人交过一次手，才确认是截教在以殷洪之名招聚四海散仙。其后哪吒带消息回西岐，杨戬又万里辗转，与燃灯道人前往灵山道门探查琉璃灯，进而收服马善，问得多宝道人谋划。无奈他从太华山归来，便遇罗宣火焚西岐，又历吕岳散布瘟疫，姜子牙忙得目不交睫，根本来不及详细询问。直到今日，所有亲身经历此事的人才终于坐到了一起，把前因后果逐一道来。

　　众人听完，自是心惊于多宝道人和申公豹这番谋划，而心惊之余，又纷纷看向土行孙。这可真是西周的福将了！申公豹行事周密，若不是土行孙没听其言，擅自跟着邓九公大军来了西岐，姜子牙尚无从觉察截教阴谋。则西岐城今日是存是亡固不可知，广成子堂堂阐教首仙，竟要受困于自己的洞府而无人知觉了。

　　土行孙坐在下面听得久了，正在走神，忽然被好几个人看过来，还以为自己又闯了什么祸，顿时惶恐。

　　杨戬对姜子牙道：“师叔，申公豹说动殷氏兄弟、邀请海外散仙都还罢了，做什么去找土师弟？土师弟在山下但凡多问一句，也不会去助殷商，反而会将此事告知惧留孙师伯，他们这番遮掩工夫不是白费了？”

　　姜子牙显然也没有忽略这件事，闻言并无讶色，问土行孙：“申公豹邀你下山之时，可曾说过别的什么话？”

　　土行孙觉得杨戬那“但凡多问一句”肯定是故意说来讽刺他的，然而不敢有意见，苦着脸想了半天：“他当时有事急着走，也没说什么，就让我在个什么地方等着他，说有要紧事回来跟我说。”

　　姜子牙神色一凛：“什么要紧事？”

　　土行孙理所当然地道：“不知道啊，哪里耐烦等他，他一走我也走了。”

　　姜子牙：“……”他不知是否应该庆幸土行孙心思单纯，没有这份好奇心。此事必有缘故，几番思索不得头绪，他怕自己事多忘了，叮嘱杨戬，“替我记得此事。”

　　杨戬应下：“是。”

　　这里面当然就包括了看着土行孙，以防申公豹对他还有算计。土行孙心中郁郁，他在狭龙山时，师父管得就严，还以为下了山能松快些。结果因为行刺之事，姜师叔说他“对道法缺乏敬畏之心”，管得更严了。姜子牙有空时自己管他，没空时让杨戬管他，虽然时日尚短，对道法的敬畏还没来得及培养出来，他对姜子牙和杨戬已经十分敬畏了。

　　姜子牙见赤精子始终神色黯然，对他们的交谈也有些心不在焉，低声道：“师兄不如稍作休息。”

　　赤精子摇了摇头，他元神之伤只是勉强压下，盘坐时犹微微倾身，倚在身前案上。

　　姜子牙知道他为何伤神，徐徐道：“自来俗缘难断，皆为道途修心之重关，殷洪身世不同寻常，百年之内，波折本就难免。放在以往，无非是心劫考验，如今却正值我道门大劫，他卷入其中，稍有不慎，就是性命之忧。师兄伤心恼怒原是常理，却不可失了耐心啊……”

　　赤精子得知广成子安好，怒意稍稍平伏，此时听他说到“性命之忧”，心中微动，便有些软了。殷洪入他门时，年方十二，眼见母亲被剜目烙手而死，又被亲生父亲绑上刑场，机缘巧合逃得性命，又不得不与相依为命的兄长分开，初到太华山时，凄惶无措，终夜不敢合眼。赤精子日夕不离地陪伴劝慰，才让他从惊惶和梦魇中安下心来。初时想念哥哥都不敢问上一句，没过多久连做功课都敢耍赖，是笃定了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舍不得打他骂他一下。可那一剑斩下时，他以为自己要杀了他……

　　姜子牙语声一顿，就见赤精子扶案的手背上多了几点水痕，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下面众弟子垂目端坐，一声都不敢出。殷氏兄弟背叛师门，又几番使得西岐落入危境，他们心中原本多有恨意。可此时眼见赤精子这般痛楚，他们想起自家师长，便有些希望殷洪能回心转意了。

　　众人一时无言，还是赤精子自己宁定心神，平淡地道：“出这样的事，大师兄也不会安坐九仙山，等他来了再说吧。”

　　姜子牙正待再说什么，门外忽有府卫快步跑来，神色奇异，开口也有些结巴：“丞相，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奉……奉天庭神女之命。”

　　姜子牙初闻来报，还道赤精子猜得准，大师兄说到就到。听得原来是龙吉公主遣使，忙命请入，倒理解了那府卫为何激动。天庭在凡间向来香火兴旺，龙吉公主今日战场显灵，收兵时姜子牙已见得百姓纷纷沿街向岐山叩拜，道是：“凤鸣岐山，天兴周室！”之前接连遭遇火灾和瘟疫的恐慌一扫而空，俨然是不需要祭出三圣皇的大旗了。

　　燃灯道人和赤精子无意与闻，乃避入静室，让姜子牙自见来使。不一时，使者被引入后堂，众弟子顿觉眼前一亮，觉得府卫刚才的失态或许不止因为对方的身份。

　　相府中多有仙家弟子，气质非凡人可比，其中亦不乏容貌出众者。杨戬终日不出相府大门，外人见不到还罢了，哪吒和黄天化偶尔结伴在城中游玩，走到哪里都被百姓围着看。可今日这使者站在堂中，容光之盛竟将他们都比得黯淡了几分。他身着碧青袍服，上面满是珠玉和绣纹，双眸点翠，肤光如雪，卷曲的墨绿色长发编成辫子，缀着大串的珍珠和宝石。凡间富贵无此飘逸，仙山清寂无此繁华，顿时就有不少人看呆了。

　　姜子牙起身相迎：“今日西岐城得以保全，皆赖神女殿下庇护，姜尚本当亲往拜谢，不意尊使却先降临。”

　　使者行礼道：“殿下此来，未曾知会丞相，失礼之处，尚祈宽宥。”

　　双方落座，姜子牙问道：“尊使如何称呼？”

　　使者道：“王母陛下赐族姓越氏，无名，丞相以姓相称便是。”

　　姜子牙便道：“越君有礼，敢问神女殿下有何赐教？”

　　使者道：“殿下前在瀛台，察觉四海散仙频生异动，故有九州之行。罗宣火焚西岐事后，殿下得知事情原委，恐一己之力不足以应变，乃上九重天面见陛下与大父，请下旨意，监察凡间此战。”

　　姜子牙听他说到“火焚西岐”，忽然心中一动，杨戬去枯云山之前说会请人看顾西岐城，却没说是什么人……那场雨来得可好生及时。

　　“……殿下久闻丞相大名，本欲亲来拜会，但天庭受八方香火，不能有失公正，只能让阿越传一句话：今日瘟门可为截教与散仙之警示，也望丞相慎之。”

　　姜子牙微微一笑：“殿下的意思，姜尚明白了。”

　　这修道者不得屠戮凡人的警示，既是对截教，也是对阐教。龙吉公主身负监察之责，自是要摆出对商周双方不偏不倚的态度来。但她实对西岐有救护之情，姜子牙自不会去做那将朋友推拒成敌人的事。只是他原本担心，龙吉公主挟天庭二圣之威显灵岐山，若与他意见相左，不免横生枝节。今见她摆出这样的姿态，又对他避而不见，倒是安心了许多。

　　两人略谈了片时，使者起身告辞，姜子牙不好送出府去，便让杨戬代他送一程。

　　杨戬陪着使者走出府门，将袖一拂，隔开凡人耳目，道：“今日阵上，果是越王子。”

　　使者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三百余年不见，郎君已非幼时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