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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


  •   邓九公兵到西岐,没有急于进逼,先远远扎下营帐,整军十日。十日过后,方才有一支兵马,打先行官旗号,在城下叫阵。

      姜子牙听得城上来报,只坐在相府中不急不忙,向下首大将道:“南宫将军可愿去见此阵?”

      南宫适起身道:“但请丞相下令!”

      姜子牙笑道:“好。只是要烦劳将军一事,这一场仗,可不要赢了。”

      南宫适顿时愕然,连那“烦劳”二字都忘了谦逊:“丞相不是说要打下那邓九公傲气?怎要末将不赢?”

      姜子牙道:“若是邓九公亲身出阵,自是要赢,眼下就不必了。探子来报,商营这些天挖壕砍木,严立大营,这是要取守势。武成王说得不错,邓九公果然有将才,见事甚明。若本相料得不错,他不下战书却派个先行官叫阵,正想输上一阵,好名正言顺说我西岐士气正盛,不宜速战。而主将未动,也不伤商军士气。既如此,南宫将军辛苦,就送一场首功给他,看他还守不守得下去。”

      南宫适大笑领命:“这有何难?丞相但候佳音。”

      他也只领本部兵马出城,黄飞虎等人在城上观战。商军先行官自报名为太鸾,用一柄长刀,环眼虬髯,相貌甚是凶猛,然言辞武艺却十分沉稳。二人交手数合,就见他一刀挟冷光横斩,南宫适在马上急仰身才险险避过,肩头甲衣已是被削掉了一片,拨马就往回逃去。

      黄飞虎等人纷纷赞道:“南宫将军好武艺,这一手非擅战者不能为!”

      太鸾站在自己视如父亲的将军面前,脸色很是尴尬:“末将有负元帅重托,敌将武艺精深,那个……末将没,没输成……”

      邓九公叹了口气,西岐锋芒正盛,年内实不宜再进兵征伐。他迫不得已奉命来此,早打定主意先拖个几月再说。这一场败仗他已经想好,就说稍作试探,见周军不可轻敌,决意缓缓图之,也是为了堵背后汜水关韩荣的嘴。太鸾随他征战多年,沉稳可托,若换了儿子邓秀,还未见得肯做这自损名头的事。他什么都算好了,哪知上来一战却没输成,这一下想不乘胜追击都没了理由……

      “好个姜子牙,本帅这点心思看来早就被他识破了!也罢,明日投战书,且会一会这名动诸侯的太公望。”

      三日后,商周两军各出战车,举旗布阵。商军当先邀战,上阵的乃是一个少年将官,正是邓九公长子邓秀。周营这边听他自报名号,便有黄飞虎向儿子点了点头,黄天化一声得令,催动玉麒麟迎了上去。

      旁有他次子黄天禄年方十五,提马上前,按枪行礼道:“父王,孩儿请令为兄长助阵。”

      那边邓秀眼看落了下风,商营中已有二人催马上阵,黄飞虎一点头,冷然道:“不得大意!”

      黄天禄大声应道:“是!”另一边武吉得姜子牙示意,也同时冲了上去。

      姜子牙于此战早有筹谋,目光只落在邓九公身上。邓九公战将出身,虽已年过五旬,却丝毫没有老态,目光炯炯,利如刀剑。他站在阵前看了片刻,抬手举起了横置马背上的大刀。

      黄飞虎留心已久,一见他要出阵,立刻握起长枪。才待催动座下五色神牛,忽然一只手按在他的臂上,却是哪吒拦住了他。

      “殿下既要劝降,今日伤了他见面须不好说话,这一战交给我吧!”

      他话说完也不等回答,蹬起风火轮便冲了上去。他是何等快法,邓九公还没来得及上前,竟被他一枪抵在了商军阵中,周围亲兵一片哗然。

      邓九公久经战阵,道门异人也见过多了,却不惊慌。敌人来得快,长刀不及展开,当下左肘收紧,右臂前推,刀柄贴在身上划出一个半圆,猛地劈开火尖枪。刀尖划到正前方,他大喝一声,双臂运起千钧之力,左手扣紧,右臂伸得笔直,脚下一踢马腹,借前冲之势猛向前刺去,竟一招破了哪吒久蓄的攻势。

      哪吒颇为意外,心道无怪武成王盛赞他武艺才能,果然是天生勇力的沙场英雄。但他自也不惧,腾身而起,双脚一踢,风火轮呼啸着脱开,烈焰大盛,围着两人盘旋出一道火墙,将扑上来的商兵尽数迫了开去。他自己却是不退反进,赤脚直接踏在了邓九公的刀背上,手臂后展,枪自肩侧斜刺而下。

      邓九公不闪不退,长刀一旋,反刃上撩。

      两人交手,顷刻数招便过,竟是谁也占不得上风。哪吒心中连连赞叹,却不知邓九公早已大惊。他镇守三山关与南伯侯鄂顺对战多年,自以为对各方诸侯战力心中了然,今日见了周军阵势,精锐严整竟远非南伯侯能比。及至开阵斗将,太鸾、邓秀都是悍勇之将,此时却隐隐落了下风,眼前这少年还没有自己儿子大,竟也战之不下,那日出战的南宫适和武成王黄飞虎此刻可都还没出战呢。西岐之势已大至如此,连闻太师都不能胜,这等大敌岂可小视,可恨那费仲之辈还说不过是一时猖狂,真正蠢材!

      哪吒很想多打一会儿,却总算还记得自己身在敌阵,用风火轮也只能阻得一时,且不能耽搁了姜师叔谋略。当下觑准时机,枪尖下劈,趁着压住对方刀势的空当,腕上乾坤圈陡然亮了起来。

      邓九公猛见眼前金光大盛,心道不好,双臂发力一崩,震开对方的枪。刀锋来不及收回,刀柄倏起,向那金光砸去,全身后仰。乾坤圈在哪吒法力驾驭之下本取的是他胸口,被这一砸,竟带歪了些许,正击中他右臂,登时落下马去。

      此时邓九公亲兵已经闯进火墙,商军两员将官救援亦到,哪吒本不为取他性命,顺势收回法器,且战其退。中军混乱,姜子牙早已看得清楚,挥旗令后军击鼓催进。

      商军无有主帅发令,一时大乱,众将官勉强聚兵后撤,意图退到营地据壕而守。岂知急退十里,忽见前方黑烟冲天,商营前一队步兵披甲持盾,为首一员大将正是南宫适。周军今日竟是倾城而出,姜子牙率大部在阵前正面迎战,其他人尽数随南宫适趁夜出城,绕路伏在商营之侧,只待大军离开,便突出夺了营地。而今西岐城中寥寥百余士卒全部散在城上,城中唯有金吒、木吒、杨戬和雷震子各守一门,严防内外交通,泄露军机。

      商军一退再退,直到遇上压粮而来的后军接应,才在岐山之下安顿下来,一时士气尽丧。

      后援之军乃为邓九公之女邓婵玉统领,她奉命押粮徐徐而来,早知父亲并无急战打算。闻说父亲兵败受伤,不禁大惊,命部下安营,自己急忙向中军大帐赶来。

      进了大帐,就邓九公半倚在席子上,衣甲解开,右臂扭曲着搭在胸口,筋骨已是断了。臂上伤处宛如一道灼痕,呈金红之色,仿佛有微光隐隐没在伤口中。

      邓婵玉立时红了眼圈:“父亲!”

      邓九公满头都是汗水,咬牙忍着痛楚道:“我儿不用担心,医官已经看过,不过皮肉之伤。为父征战几十年,什么伤没受过,过些日自然无事。”

      邓婵玉已听太鸾大略说过,怎不知这法器之伤绝非父亲说的那么简单。她终究不是深闺女孩,心中自有主意。一时惊乱,随即便镇定下来,道:“父亲请稍歇息,先莫要让医官用药,女儿去去就来。”

      言罢起身疾步出了营帐,唤来门口亲兵道:“你去后军,请土行孙将军速速来此。”

      那亲兵愣了愣:“谁?”

      邓婵玉怒道:“就是之前来见过父亲的那个矮子,快去,就说我在这里等着呢!”

      这句话很有效果,她算着时间也只够那亲兵跑到后营,眼前已经有个矮小的身影跳了出来。光头铮亮,黄脸上一双精亮的小眼睛里满是欢喜:“婵玉姑娘,找我去骑马吗?”

      邓婵玉大怒,要不是想起这人曾自吹学艺高山,她真是万年都不想看这张脸一眼:“骑什么马?你会吗?”

      土行孙喜笑颜开:“我已经学了,这次绝对跟得上!我陪你去摘花?”

      邓婵玉忍着把这些疯话只当耳边风,道:“我问你,你之前说你是道门弟子,通晓法术,可是真的吗?要是敢骗我,我就杀了你!”

      土行孙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师门可不能乱说,骗婵玉姑娘你就更不能了。”前面还满脸正经,说到后面又开始嬉笑。

      邓婵玉懒得理他,转身道:“跟我来。”便往营帐中走去。

      土行孙心中也奇,直到跟着她进了中军主帐,见邓九公受伤卧在席上,才不禁一惊。他心中自有灵慧,想到邓婵玉之前言语,已猜到她找自己所为何事。当下走到邓九公身边,仔细看了看,又伸手轻触。

      邓婵玉还没说事情原委,就见他毛手毛脚乱碰,本待恼怒。却忽然发现,他伸出的手指并没有真正碰到,只用指腹在金红色的伤口上方轻轻浮空掠过,仿佛在感觉里面散发出的气息。继而细长的手指在邓九公眉心一点,手掌张开在他胸口一按,尾指一蜷,拇指突出点在肩窝,食指一跪,指节抵了抵肋下。

      他人矮手小,手指却颀长,本来难看得很,但这几下动作却是轻灵巧妙,仿佛竟透出几分优雅的气韵。邓婵玉一时看得愣了,随即就听父亲呻吟一声,如释重负。

      “父亲,父亲你觉得怎么样?”

      邓九公早见他们进来,初时迷糊中没反应过来,后来想要说话,土行孙动作却是太快,没来得及。此刻才有些惊讶地道:“伤痛已微,这是什么仙术?”

      土行孙摇手道:“小术而已,见笑,见笑。元帅这伤似为我道门法器所致,却是怎么回事?”

      邓九公叹道:“阵上伤亡原是常事,本帅也没想到那西岐竟有这般能人。法器什么我也认不得,这条手臂算是白丢了。”

      邓婵玉立时落下泪来:“父亲……”

      邓九公刚烈之性,言道伤亡常事乃出本心,的确没有颓唐之色。倒是早先对土行孙多有冷待,今日却蒙他救助,心里颇有歉意,就待出言相谢。孰知还没开口,就见土行孙跳了起来,叫道:“婵玉姑娘你让我来治伤,我还没开始治呢,你哭什么?别哭别哭,这点小伤,明天就好全了!”

      邓九公父女都是一呆,就见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拔开塞子,倒出一颗丹药。他把丹药托在手里,用指甲一划两半,一半在两指间轻轻一捻,药粉就匀称地洒在了伤口上,另一半送到邓九公口边:“这是我师门灵药,元帅快吞下去。”

      邓九公倒没疑心,这丹药一出,满室清香,单是闻着都觉得通身舒畅。当下吞入腹中,就见撒了药粉的伤口眼睁睁长了起来,灼痕消退,筋骨重生,皮肉愈合,眨眼的功夫,竟就与没受过伤一般无二了。

      土行孙拍手道:“行了,元帅且安睡一晚,明日自然诸事皆无。”

      二人方才惊醒过来。邓九公原道这手臂算是毁了,保住性命便是好事,此时伤势尽愈,反倒一时不知要说什么。邓婵玉却是满面感激之色,起身道:“多谢先生救我父亲!”敛袖屈膝,一拜及地。

      这倒把土行孙唬了一跳,连忙退开,连连还礼:“小事小事,婵玉姑娘快起来!”

      邓婵玉见他这等惊慌模样,忍不住一笑。心中忽然想到:这人平日里恨不能长成她的尾巴,时时围着她转,口中也总是轻薄调笑个没完。然而此时大礼相对,他失措之下,却反而连自己一根手指都没碰,只是恭谨还礼……这人自称受教高门名师,大约还真不是虚言。

      土行孙那边却早就呆了,邓婵玉平日里只对他冷言斥骂,哪里这样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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