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客悠悠》剪秋风

4、砚紫阁茶楼

　　哎！还是被找出来，抓回去。但却没有被关起来，因为婚事作罢了，想是周祝青念起女儿的终身幸福，总之婚事作罢了。而不甘心的李夫人怕是只能谋划着收李瑾义子吧。
　　一月后，洛城繁花似锦，满城翠色，娇客匆匆，弱水流云。洛城最大的茶楼里不到正午已是高朋满座，原因很简单茶楼里来了个会唱曲的小娘子，且先不说这曲唱得如何，这小娘子的眉眼流波没点定力的人恐魂魄也得给勾去大半，伴着这樱红小口中婉转吟唱出的绕梁天音，恐这楼中娇客们早已不知茶是何味了。一曲莺莺婉转毕后，女子起身微微欠身行礼，挑帘聘聘步入后堂，楼中无数男子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目送女子离去。
　　“哦！回吧，今日唱完了。”许多客人起身离去，待下位艺人上场茶楼中人已去了三成有余。
　　“伙计，这个赏给刚才唱曲儿的小娘子身后弹琴的丫头，三弦弹得甚好。”说罢，此人取出一定白银置于桌上，白银约有一两有余。“再上一壶上好的银针。”伙计接过白银一路小跑下得楼去，清凉的嗓子：“楼上云阁再来一壶银针。”茶楼各雅间有一席相隔，织席青翠透薄。李瑾不禁侧目向云格望去，云阁抵窗隐隐中一青衣男子端坐其中，身形瘦肖，半绾青丝，面容虽不得真切，但想也是清秀之人。不肖多时，伙计执一壶香茶入得云阁，这君山银针“洞庭帝子春长恨，二千年来草更长”，果不其然，其冲泡后，三起三落，雀舌含珠，刀丛林立。“姑娘谢过公子赏赐了”，伙计躬身退出。转身之际正巧与将入之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怎么不看着点”。周思揉揉鼻子，闪身将入。“表哥我来了。”隔壁李瑾闻言心惊不好这愣丫头又走错间了，起身出了溪阁。
　　周思与阁中之人对望一眼，愣在当中，怎么是这人，还没来得及张口。男子放下茶杯，“小贼，不做山贼了。”顿时，尴尬、气愤、恼怒同时灌入胸中。周思嘟起小嘴，双眼紧紧锁住桌上横放的一把铁尺。恨啊，刚想上前理论被李谨一把拦住，“思儿，这边。”转而望向青衣男子，男子坐于桌旁，轻吹杯口，阵阵茶香飘出。男子身形虽消瘦，但自有一番说不出的风骨，容颜清秀，活脱一儒雅书生，世人谁能晓得此人身上有如此了得的武艺。李瑾转而向阁内男子微微一抱拳“得罪了”。转身拉起周思的手向自己的雅间走去。
　　“表哥你拦我干什么？那人欺负过我”，周思一边挣扎一边道。已坐下的李瑾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周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周思娓娓将那日之事道来，着重强调了，那铁尺下手有多狠，自己有多痛，红肿时间有多长，其不乏夸张之意。要知如若真痛下狠手，想必定如那塑风与溯花夫妇一般。李瑾听罢笑而不语，转而问周思“想喝什么茶？”。周思怒道“表哥，不为思儿评理啊？”。李瑾轻笑道“想也是你糊涂点，不过听你这言，我也想认识一下此人”。两厢雅间仅一席相隔，周思刚才之言想必隔壁也是听得真切。男子正襟危坐毫无半点反应像是在听别人的事，周思的这一番控诉像是白费了口水了。李瑾起身出了雅阁，在二楼的间厅中拦住伙计一番耳语，片刻伙计转回取来纸笔。李瑾提笔写下几字，折好交与伙计。伙计转身进入云阁交与青衣男子。临出去之时又复而转身“这位公子，缕裳姑娘想见见您，不知？”
　　“哦？我还有这等荣幸能得缕裳姑娘之请”。心下想来这缕裳姑娘想是心气颇高之人，人有倾城之貌又天生一副好嗓子在哪里想必都是众人之焦点。但这偏偏有一人每每忽略自己，每次来喝茶听曲只是打赏身后弹弦之人，定是想见见世上还有这等怪人。“也好，明日我还会来此。”伙计听罢离去。男子缓缓打开纸谏，读罢莞尔一笑。“既然这位仁兄有此等美意，我若拒绝倒显得在下小气了。”男子声音淡淡的却极其好听，让人想起空谷中溪流穿涧。李瑾听罢起身步入云阁，“在下冒昧打扰公子雅兴了。”男子见此也极其客气让座。瞥见李瑾一身淡蓝长袍外罩雪白薄纱，手持执扇，绾发玉簪，眉目英挺俊秀，从头到脚透出一股沁人的风流。李瑾落座，男子已为其斟得一杯银针，“在下李瑾，字石浅。敢问兄台大名？”“不敢，在下仇怨阳一浪荡之人，实不敢当公子抬爱。”两人相谈甚欢，从诗词歌赋到礼乐杂篇。而隔壁的周思的嘴早已撅的不能再高了，深咳了几声见隔壁都不曾有什么动静终于忍不住跳起打断隔壁交谈“表哥今天怎么没见到那个绝色？”。
　　“你来晚了”，李瑾放下茶杯向仇公子道：“也罢，今日叨扰公子多时，是在下失礼了，忘来日有机会再拜访贵人。”
　　“不敢，今日得见仁兄小弟实乃荣幸，他日还望小弟能有机会叨扰仁兄。”二人一番客套，引得周思肉麻不已，大步踏出雅阁抓住李瑾衣袖，“表哥走吧。”拉着李瑾就往楼下走去。
　　“哥怎么和那讨厌鬼这么有的聊?”周思的嘴丝毫不见有渐平的趋势。李瑾笑尔不答。心下却思量着这人果真深藏不漏，世间有两种人不易让人看透，一种若浑浊浅沟，一种确似清澈深潭，前者虽混而不易见但终究浅陋，但后者虽看似清澈确深不见底。

　　洛城东街甚是繁华，城中大多有规模的商铺多在东街。有名的锦苑丝绸店，仕岚枫墨宝斋，冯记的两家当铺，还有人气颇旺的砚紫阁茶楼，数不尽的各大酒店，茶肆，胭脂水粉铺子，但最近东街一家叫芙蓉斋的糕点铺子生意确出奇的好，这就要归功于店里做得一道小吃桂花糖，这桂花糖本是极其普通的点心，但这家的确与众不同，原因是缕裳姑娘喜欢，十分喜欢而且只吃这家的。大概是偶像的力量吧，带着城中的仰慕者们每次去茶楼听曲都买桂花糖送佳人，想这缕裳姑娘再怎么喜欢吃这糖，三顿都吃它，这一两年空也难见低啊！
　　转天仇公子果然再次光临砚紫阁，还是楼上云阁，同样的时辰同样的一壶银针。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缕裳终于翩然登场，这次唱得是新曲。曲调悠扬婉转，听的人如痴如醉。曲罢众人皆意犹未尽。但规矩如此每日只此一首，想听明日请早。缕裳转身准备入后堂挑帘之时不禁侧目望向云阁，“他果然来了”。低低在伙计一侧耳语后悠然进入内堂。
　　茶楼后有一处幽静的小院，院子很小却干净雅致。院内木棉树下放着一套石质桌凳，此时木棉树萧瑟的枯枝上已发些许新芽，满树火红已落大半。树下一女子淡粉轻纱罩裙，露出小巧金莲，青丝梳成流云，正在树下沏茶，见有客来莞尔一笑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妩媚温柔。仇公子踏入小院见对面石凳上置一软垫，便俯身坐下。“我见公子每次来都只喝银针，我到觉得这六安的瓜片也甚好，斗胆让公子尝尝。”火红的木棉下才子佳人树下聊天品茶，茶香混着花香如诗如画。仇怨阳拿起一块儿石凳方盘中的桂花糖，“味道不错。”
　　“公子与清痕公子是故人吗？”
　　“与小姐一样，刚刚相识。”
　　………..
　　城北颖楣小筑，李瑾正在屋中临摹一幅名画，突然有人轻叩房门，“进来”。一三十五岁上下男子进入屋内，男子身姿眉目英挺，显然是习武之人。
　　“打探的事有眉目了？”李瑾头也不抬继续作画。
　　“打探到前些日子，暗暝又有两位杀手出来行动，但好像遇到高手后来就不知音讯了。”
　　“五个都失败了，不知那三个什么时候行动。我想知道他们最近又有什么动静，再探。”
　　“那属下告退。”男子退出房门。
　　李瑾搁笔下印，嘴角一撇，“唉！终究还是假的。”
　　颖楣小筑中的木棉生的甚好，望去若片片红云在烧。可这树下可无才子佳人品茶，一个小丫头在藤椅上打盹，树上一只黑甲薄翅小虫想是出来溜溜，望见树下此人一时感了兴趣围着周思转了三四圈看没什么危险，便大大方方的落在周思头顶。想来也怪这头顶有什么有趣的，此处风景望去定不会比树顶好，也就是涂了一两桂花油而以。小虫不死心站就站了，还耀武扬威阵阵翅膀，这一下搅了我们周姑娘的春梦了。
　　屋中李瑾只听一声“啊！”声音不能不算凄厉，也许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战栗。“表哥救命！”李瑾冲出屋外，见周思哆哆嗦嗦的站在树下，手指头顶，那肇事者居然还没走，无辜的望着远处想是在说我是抢劫了，还是杀人了，大惊小怪。想来无趣小虫也识趣的阵阵翅膀飞走了。李瑾无奈摇头，这个丫头还真是让人头痛啊。
　　“对了表哥爹娘叫你晚上回去吃饭。”

　　周府大院北书房，饭后李瑾与周祝青关着房门密谈了几个时辰。
　　“你是说最近暗暝出动了五个杀手。”
　　“是的，从打探的消息来看是这样的，不过甚是奇怪。”
　　“怎么？”
　　“他们不似往常在执行杀手任务，像是在寻人。”
　　“寻人？”
　　“不过好似此人武艺甚高，我见过此人，一番交谈深藏不漏探不出什么？”
　　“你见过此人？”
　　“不错，说来也巧，能得知此人还得谢谢表妹。”
　　李瑾离开周府已是深夜，路上一切静谧，时有远处更声入耳。周府到城北的颖楣小筑有一段路程，李瑾坐在车中闭目冥想近期的一些事情，赶车的老周是周府的老人，在周府已有二十多年，李瑾搬出后就一直跟着李瑾。车行至北街头时，突然停下。
　　“公子，感觉有点不对。”
　　“是啊！跟了我们一路了。”
　　“那公子且坐好，老奴去打发了他们。”老周握了握紧手中的鞭子，跳下马车。
　　“都出来吧!”大喝一声。
　　果然几个隐于街巷中的黑衣人应声而出，手中皆持有银晃晃的兵刃，月光下分外耀眼。六名黑衣人将车子四面围住，眼神交流，立刻三人围攻老周，三人扑向车内，但显然他们低估了这个老头，长鞭一挥，凛凛杀气四起，把把银光长刀与一条黑色长鞭纠缠起来，几名黑衣人只觉耳边嗖嗖声划过，道道黑影闪过，六人与老周纠缠起来，竟无法抽身向车内之人袭去。几番回合下来，黑衣人竟皆挂了彩。这才心下不妙，这老头这么厉害。
　　这时李瑾挑帘而出，“怎么还不出来吗？”李瑾跳下马车，一身白衣胜雪，夜风袭来撩动绾发绢带轻抚面颊，黑眸明澈、忧郁，微皱的眉头突然展平，嘴角挂起笑意。“老周，这个人似是不太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