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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神奇养花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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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历挂了电话,左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小巷。螺子说这一条是近道,至少能省下半小时的时间。幸好他方向感不错,理解力也颇佳,否则就螺子那词不达意的表达方式,换了别人说不定就被指挥到什么深山老林自此成就一段人猿传奇了。
“顾叔叔,明天你来吗?”车内暖气大开,夏小贝已经脱了外套,还是热得双颊晕红,嘴唇嫩得如同玫瑰花瓣,比小姑娘还惹人怜。
“哦,”顾历含笑道:“摆御座,铺黄麾,设护卫官二十四伺立,设九奏乐歌陈景。做得到我就去。”
夏小贝乌黑溜圆的大眼睛眨巴一下,略为惊讶,“皇帝待遇?”
“差不多,我在某些人心中大概就是这个地位。”若是换了别人说这种话,未免显得自傲,但顾历说出来却带着分揶揄自嘲的意味,让听的人反而为他一叹,生不出轻蔑的意思来。
夏小贝嘴巴一撇,“我才不信!咱俩这交情,你不会不去的。要不干嘛还特地跑这么远买礼物给夏小满?”
顾历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聪明。”这孩子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了,越发机灵聪颖,颇得他真传。
车开在逼仄的小道中,路况十分不好,小石子垫着轮子,颠得夏小贝不敢再多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咬着自己的舌头。好在这条小路并不长,颠三倒四开了十几分钟,就拐上一条平整开阔的大路。顾历巡视了一圈,这个地方他很陌生,之前似乎并没有来过。但是螺子选的地方本来就偏僻,倒也不奇怪。
反而是夏小贝,左右张望一番后,突然说:“这里好熟悉啊!”
顾历并未在意,只是在脑海中回忆着螺子说的路线,琢磨到底应该在哪一个十字路口往西开。
“啊!”夏小贝忽然叫了一声,彻底打断顾历的思路。他指着路边一栋古老的居民楼说:“我妈带我来过这儿,是姥姥姥爷的家!”
顾历眉峰一挑,车子开过的几秒之内已经将这居民楼看了个遍。那楼少说也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刷在外侧的白粉脱落,露出红砖斑驳。很多户人家的窗子仍旧保持着木窗框的原貌,从窗口支一根杆子出来充当晾衣架。猛一看整栋楼萎缩在这车水马龙的城市中有种寒酸之感,但是细细品味的话,反而会觉得它正是“日子”这个朴素安逸名词的代言。
车开了没两步,顾历就看见路旁有个不大的院落,门边上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XXX研究所。这下错不了了,那楼大约是研究所的家属楼。
“你见过姥姥姥爷吗?”顾历沉思一下,还是决定把这话问出口。这孩子没有他妈妈那样的敏感,他已经初具一个男人最根本的坚毅品质了,所以自己反倒不需要顾忌太多。
夏小贝果真很不在意这个问题,如实回答:“没有,我妈带我到楼下,转了两圈,又带我回家了。”
原来她一直都没有信心,就算是严苛对待她的家,她仍旧渴望。然而在她心里,可望不可即的东西太多了。爱情,亲情,顾历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对生活的期待。夏小满这心态已然根深蒂固,顾历默默计算着要如何斩草除根。
透过后视镜,他再看了一眼那老房子,手伸进口袋准备拿出手机,想一想又作罢。这件事明日再问也不迟。
“小贝,你想见姥姥姥爷吗?”
夏小贝露出一种迷茫的思考神态,半晌才慢慢说:“我不知道。郭犇说姥姥姥爷是很亲的亲人,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啊,夏小满也很少提。见都没见过的人怎么能算是亲人呢?”他忽然天真地笑了一下,往顾历那边挪了挪,讨好似的说:“顾叔叔比较像亲人。”
“无故献殷勤,”顾历捏捏他的鼻子,“爱卿又有何事求助?”
夏小贝学着电视里臣子的模样,双手一叠置于额前,深深垂头无比恭谨谦逊,“禀万岁爷,臣欲引家属觐见。”
“哦?”顾历拐过一个路口,视野豁然开朗,已到郊外了。“你这份礼物倒是别出心裁,就是不知道你妈妈有没有福气消受。”
“所以啊,万岁爷一定要去,万岁爷就是我和夏小满的福气啊!”
顾历满意地点头,“此话受用,就依了爱卿吧!”
夏小贝心事一了,顿感灵台清明,喜滋滋地安稳下来欣赏窗外雪景。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道路上的积雪早已扫除干净,两旁空地上白皑皑一片,连个脚印都没有,纯净无比,仿佛一张无辜的白纸,让人看着就心痒痒,总想在上面留下些手笔。
“买花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啊?”
顾历车速渐增,“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开了十几分钟,眼前风景未变,一路上连个人影都见不着。顾历估计了一下路程,陡然放慢速度,眼神犀利地扫视道路两旁。
一个人蹲在路边,摇摇晃晃的似乎是喝醉了,眼看他就要头栽地,被人一把扶住。
蹲着的人茫然地缓缓仰头,扶他的那个背对阳光,只能显出个轮廓来,但他已经明白来人是谁了。同窗三年,虽言交甚少,但神交已深。彼此欣赏的心情他一直都知晓,所谓男人的感情,犹如花花草草,无需言尽便可淡香袭人。
“睡了。”他露出一个迟钝的笑容。
背光而立的人自然便是顾历,他看着这个老同学眼半睁半闭的困顿神情,只得叹口气,手上一用力将他拉起来塞进车里。
“现在不许睡,带路。”
“哦,”那人软绵绵窝在后座上,眼也不睁,简单地发号施令,“左,右,直走。”
此时车早已下了平整大道,就按着那人的指挥在茫茫空地上毫无章法地走。不多时,忽见地平线上拔地而起一坐暖房,玻璃罩子,在阳光下灿烂生辉,简直犹如童话一般。
后座上的人像是忽然接通了电似的,一下就精神起来,腰杆子笔直地竖着,远远望着那玻璃房子,手指在车窗上又抓又挠,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待车一停,他二话不说狂奔而出,呜呜呜叫唤着冲向玻璃房去了。
夏小贝骇然无比望向顾历,顾历轻拍他的头,“天才与神经病不过一线之隔。”说完也慢悠悠向玻璃房走去。
夏小贝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不敢贸然前进,只是紧紧跟在顾历身后。直到走到跟前他才发现,原来这偌大的玻璃房是一间花房,透过玻璃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繁花盛开,团团似锦,连香气都不受隔阂流泻而出。明明是冬天,郊外却有如此盛地,好像那个“世外桃源”的传说被自己撞上了一样,带着几分神话的梦幻色彩。
顾历寻着门,和夏小贝进了花房,还嘱咐他不要碰到这些花花草草。
“螺子!”顾历喊那个正痴迷地看着一株蝴蝶兰的人,连喊好几声,那人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他面前。
“我来化缘的。”顾历肆意打量着这一玻璃房的花草,故意让自己的目光显得贪婪。被叫做“螺子”的人浑身一抖,哀怨顿生,可怜巴巴地望着顾历。顾历不为所动,招呼夏小贝过来,“你妈妈喜欢什么花?”
“米兰!”夏小贝胸有成竹,他知道夏小满养过好几次米兰,但是那花娇贵,极易生虫,几次都被夏小满养得生不如死,最后只好忍痛放弃。
螺子委屈地扳着手指,乱发下的眼睛水光盈盈。顾历忍住笑,一本正经从外衣兜里掏出钱夹,“五百够不够?”
“臭钱!”螺子瞪着他呲牙咧嘴,狠剜顾历一眼后,直奔花房的东南角,小心翼翼从那里抱出一盆长势甚好的米兰回来。花朵洁白羞涩,幽香阵阵,含春少女的模样,是人就会为它心动。
顾历满意地接过花,一点儿不客气。螺子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花另嫁别家,伤心又痛心,不停搓着手掌,双脚乱跺。顾历将花轻柔地护在自己怀里,面容含情带着几分眷恋,螺子忽然就安静了,呆呆看着顾历,最后决心一下,闭眼道:“拿走!”
谁知顾历并不满足,悠悠然在花房里闲逛起来。螺子紧张地跟在他身后,不断观察顾历的面部表情,生怕他又看上了哪株自己心爱的花草。走过清幽的茉莉,走过奔放的玫瑰,走过高洁的兰草,走过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没见过叫不上名的珍稀花种……顾历不停步,螺子的心也悬着,累得发慌。
最后,顾历停在一盆幼小的仙人掌前,手一指,“这个我也要。”
螺子松口气,那仙人掌是他随手养着玩的,时间不长,并不多金贵,送人也不至于让他切肉似的疼。但他是爱花之人,哪怕这花房中一颗狗尾巴草要被送走,他也是会伤感的。摩挲了细瓷花盆一阵,螺子才把那颗圆溜溜浑身是刺的仙人球递到顾历手上。
一大一小两盆花,一大一小两个人,夏小贝捧着仙人球,顾历抱着米兰花。
花房门口,顾历掏出一包花籽给螺子。螺子打开纸包细细辨认一阵,一声惊呼,怏怏不乐的烦闷一扫而空,显然对这包花籽喜爱至极。
他喜气洋洋地看着顾历,吐出三个字:“要回来。”
“谁要回来?”
螺子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使劲摇头,不再多说。顾历不勉强他,跟他道了谢,带着夏小贝开车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