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梦落花-战争卷》翡翠

16、天火山

　　远远的望去，夏威尔的皇宫就是一片金色的光亮，尤其此刻在夕阳下，那金碧辉煌中还渗透着一种静静的红色。夏国的建筑风格一向都是大胆而直接的，而他们伟大的宫殿则像太阳一样壮丽和豪迈，圆形和金黄色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运用。那些硕大的、闪闪发亮的金色圆顶，那些粗壮□□的大理石圆柱，那些乳白色的宽阔阶梯还有那些刻上花纹、晶莹剔透的大块水晶，这一切让人们多少对“太阳帝国”这一称谓有了一点了解。宫殿外有一条小河，青青的水流此刻也成了金色的履带，波光粼粼，向远处流淌着皇室的威严与骄傲。
　　一驾马车以飞扬尘土的疾驰和紧凑的马蹄声冲破这黄昏的沉静与缓和，追赶过了这金色的流水，最后仓促的停在宫殿的入口。马车还没有完全停稳，王爷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往宫里冲去。把守宫殿的侍卫门立刻让开道路，向他行礼致意，他毫不理会，一口气来到国王的寝宫。在门口，他被一个年轻的侍卫长恭敬的拦了下来。
　　“王爷，请留步。陛下吩咐过了，今天不接见任何人。”
　　王爷瞪了侍卫长一眼，道：“你是新来的，以前从未见过你。”
　　“回王爷的话，小人是前两天从御花园调过来的。”新来的侍卫长马上回答到。
　　“怪不得不懂规矩！”王爷厉声道：“难道陛下说过本王来了也不见吗？”
　　“回王爷…陛下说过…任何人。”
　　“混帐！你看本王这么急来，难道不知道本王有重要的事情要与陛下商议吗？还不赶快进去禀报，误了事情你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年轻的侍卫长有些害怕了，磨蹭着不知如何是好。“可陛下有令，胆敢硬闯寝宫者……斩首。”
　　“真是不知死活，现在有十万火急的机密，一旦延误将对我主造成极大的损害，你竟然敢在此阻拦本王、延误时机。”说着他一个巴掌扇在侍卫长的脸上，侍卫长连忙知趣的摔倒在地上，为王爷让开了道路。
　　王爷一个箭步跨进寝宫，穿过大厅，直接朝国王的卧室走去。他轻轻的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又敲一敲，还是没有反应。于是王爷将房门轻轻的推开，里面没有人，床铺很整齐，没有睡过的痕迹。王爷眯起眼睛，心里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不在皇宫里。这次出宫如此的隐秘，恐怕朝廷里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想到这儿，他的嘴角突然扯出一个阴森的笑容。‘他一定是去了那儿，弄不好还是一个人。我何不好好利用这个绝妙的机会呢。’
　　“来人呐！”王爷突然大声喊到。一队侍卫立刻冲进了房间，为首的是刚才那个年轻的侍卫长，此刻他右边脸上清楚的印着五个红色的手指。不过很快那五个红印就难以察觉了，因为他脸的其他部分因为害怕与惊恐也涨成了红色。
　　“怎么回事！？国王陛下呢？”王爷厉声的问话让那位可怜的侍卫长混身颤抖了起来，他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带着绝望，连那些根本无法容纳人的箱子都找遍了，最后他哆嗦着答到： “不…不知道，小人只知道陛下昨天晚上确实进了寝宫，后来…后来一直没有出来过，怎么会…国王陛下怎么会不见了呢？”
　　“你先是阻拦本王，现在又护主不力，”王爷指着侍卫长的脸，道：“还在这发愣，不想活命了。赶快通知宫里各处侍卫去寻找国王陛下！若有任何消息立即通知本王。”
　　“是，是。”所有的士兵立刻冲出了房间。王爷看着他们急去的身影，心里笑笑：‘这些人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他们的陛下了。’
　　王爷快步走出皇宫，踏上他的马车。“快！回府。”黑色的车轮卷起一阵尘土，朝着月亮升起的地方驶去。
　　修靠在宫殿城墙的角落，看着马车远去，他收回目光，又一次注视起手里的那块黄色手帕，若有所思。月光下，那段丝绸发出微弱的黄色光亮，这是从国王卧室里找到的东西，质地柔软光滑，上面印有精细的花纹。在手帕的左下角还用黑色的丝线刺着一个简洁而又奇怪的图案——一个圆圈里一个反的Z字。修不明白这符号的含义，不过他清楚的记起他见过这个符号，不是今天，不是在皇宫里。那是昨天晚上的事，他和破影吃饭时曾不经意留意到一个客人所用的钱袋上也刺有一个同样的图案。
　　当时虽然只是偶然的一瞥，但那个奇特的图案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他回想起来了当时的情景，应该说他在寝宫里一看到这块手帕时就记起来了。那位客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与其他夏国人比起来有着较为白皙的皮肤，额头宽厚，面色平和，但眼神里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力量。修印象中，他只是坐在那儿吃着自己的食物，没有多余的言语。酒楼的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是那种很普通的雇佣马车。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着和所有的夏国小伙一样黝黑的肌肤，他认真的站在那里等候着他的雇主，诚实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显然这次生意他遇上了一位出手大方的客人。
　　修仔细的想一想，又结合刚才在皇宫里的所见所闻，他得出一个结论——那位不寻常的客人极可能就是当今的国王，他出于某种原因要去某一个地方，而且是极其隐秘的去。所以他没有侍卫，没有随从，连马车都是雇的。于是修将这种神秘自发的和皇室的秘密——火莲花联系起来，国王去的地方莫非就是火莲花的藏身之处？他决定设法查清那位尊贵客人的去处。修很快来到了昨天的那家酒楼，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店里没有什么人，小二见到昨天这位豪爽的客人再次光临，兴奋的迎了上去，热情的招呼。不过修可没有工夫和他耽搁，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币打赏给他，道：“快去把你们掌柜的给我找来。”小二紧握着钱币，嘴里答着：“是的，大爷。”屁颠着走了。不一会儿，老板便过来了。一个大约四十岁的胖男人，嘴上蓄着整齐的八字胡须，脸上堆砌着笑容。就是他，昨天他和那位可能是国王的客人谈过话，修记得。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情能为您效劳吗？”老板满脸笑容的说到。
　　“哦，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老实说修很不喜欢这种虚假而又功利的笑，不过此刻他反而很高兴，因为有这种笑容的人你往往很容易从他那儿得到你要的消息，如果你是个有钱人。
　　“什么人？尊敬的先生，您知道——我们这里每天过往的客人不计其数，我不能保证能为您提供些什么，但我乐意效劳。”
　　“昨天那位坐在那儿用餐的先生，”修朝大厅的左边一张桌子指了指，说：“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蓝紫色短衫，老板可有印象？”
　　“这…”老板做出一副思索的表情，然后遗憾的告诉修：“对不起，先生。人太多，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您知道我们是做生意的，我们为客人提供最好的服务，但很少花功夫观察他们。”
　　修轻轻的笑了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在老板眼前晃了晃。看到他那双贪婪的眼球随着自己的手转动着，修将金币扣在桌子上，用慢而低的声音说到：“我充分相信你所为客人提供的服务都是最好的，我想如果你能好好的回忆一下昨天的情形一定能想起些什么来，因为我昨天注意到你曾和那位客人交谈过，而且，你知道人的记忆力是宝贵的，如果他能记得一些有用的东西一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的。”说着，修把金币推到了他的面前。
　　老板看看修，又看看桌上的金币，迅速的将它装入口袋。他干咳了几声，又摆出了那副惯有的笑脸：“是的，我尊敬的先生。经你这么一提，我真的想起来了，完全想起来了。你想知道什么，请尽管问我吧。”
　　“很简单，我只想知道那位客人后来去了哪里？”
　　“哈哈，您可真是幸运。本来客人到我们这里来吃饭，我是不太可能知道他离开后将会去哪里的。”显然意外的收入让老板兴奋不已，话也变得多了。“不过那位客人却是例外，他要雇一辆马车，而我为他介绍了一位最好的赶车的小伙子，你知道我们总是为顾客提供最好的服务——”
　　“好了，”修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快告诉我他们到底去了哪儿？”
　　“好的，先生。他们出了城，要去天火山。”他做出一个得意的表情，继续道：“要不是我他是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找到一辆马车愿意去那儿的。”
　　“那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马车不愿意去？”
　　“我尊敬的先生，您一定是刚从外地来的吧。要是在京城呆过一段时间的一定会听过天火山。那里虽然还是一片荒山野岭，不过在我们夏国历史上可是很有名气的。”接着他笑一笑，故作神秘的说：“据说，当年我们最伟大的夏威尔国王兵败被困天火山，后来在那里得了圣花，从而发迹。不过那座山却是一座火山，这也是它为什么如此荒芜的原因了。虽然它很久没有爆发过了，但据当地人说，那火山每隔三年的这段时期都会有些异常的活动，所以一般的马车都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接一趟这么远的生意。”
　　修心头一震，果真如他料想的么？那么那位客人必定就是当今的国王了。他尽量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调侃的说到：“呵呵，你们的国王可真幸运。那么天火山离此地有多远，怎么走？”
　　“出了城往西，大约一、两天的路程。我的客人，您要去那里吗，如果您需要马车，我可以为您效劳。我知道城里最好的马夫……”
　　没等他说完，修已经出了酒楼。月光下，他朝城门走去。
　　第二天天际东边开始变成鱼肚白的时候，修看到了那座有名的天火山。那山大约有八百米高，表面几乎没有什么植被，巨石突兀，山顶像一个巨大的瓶口。远远的望过去，一片苍凉。等到那颗火红的太阳越出云层的时候，修已经来到了山脚下。山脚下延续着或者说开始了那山的荒芜，这里简直就是荒野的中央，没有树木，没有溪流，到处是沙石。还好在不远处有一个古老但不破旧的驿站，驿站的门口停着一驾马车，马儿正在卖力的啃着干草，这多少给这片荒野添加了一些生气。修一眼就认出了这驾马车，他走过去，在驿站的房间里找到了那个赶车的小伙子。那年轻人显然对在这样一个地方看到陌生人感到惊讶，他警惕的看着修，但他那诚实的瞳孔里却射出了他善良的本性和对人的信任。他放下手里的饼，站起来，朝修笑一笑道：“你好，先生。”那笑容是真挚的、善意的，不过却渗透着一种由于贫困所带来的谦卑与恭敬。修立刻喜欢上了这个质朴的年轻人，他也露出一个微笑，道：“我刚从山上下来，看到了外面的马车。请问，那是你的吗？”
　　“是的，先生。”
　　“那么，这太好了。年轻人，好消息来了，你将得到一笔不错的收入。”
　　“哦，先生，你的意思是要雇我的车吗？”
　　“是的，聪明的小伙子，我要去京城，现在就走。”
　　“尊敬的先生，我很荣幸能为您效劳。可是很遗憾，我的车已经被另一位同样令人尊敬的先生雇下了。我得在这儿等候他。”
　　“你瞧，年轻人，你很幸运，这方圆几十里恐怕也只有你这一辆车了。所以我决定出高价将它雇下来，那位先生给你什么价钱我愿意高出一倍给你。来吧，拿起你的鞭子，我们现在就出发。”
　　“哦，不，不。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接受了那位先生的钱，我不能再为你效劳了。”
　　“我还可以多出一倍的价钱。”
　　“不，真的不行，先生。”
　　“那么，你至少可以送我去一个最近的可以雇到车的地方吧？”
　　“再一次抱歉，尊贵的先生。我的雇主要求我一直在这里等候，他随时会回来的。”
　　“那好吧，诚实的小伙子。”修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塞在年轻的马夫手中。
　　“不，不，”马夫连忙摇头，“先生我说过了，我不能接受你的雇佣了。”
　　“呵呵，收下吧，这只是奖励。和你的诚实守信比起来这也算不上什么了，我真遗憾不能雇佣你。”
　　“我也很遗憾。衷心的谢谢您，尊贵的先生，愿神保佑您。”马夫双手合十，感激到。
　　“你瞧，我现在是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修叹了一口气，道：“你的雇主是上山去了么？什么时候上去的，去干什么了？”
　　“凌晨的时候，我们一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好好的休息，他就上去了。至于其他我就不知道了，那位先生只是让我在这里等他。”
　　“那么他是一个人？”
　　“是的，先生。他一个人带着一个箱子上去了，我问他要不要我帮忙，他说自己能行。”
　　“好吧。”修站起身来，心想那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呢？“我现在上山去也许能碰到他，你知道最近这座火山正在活动着，很危险的。也许我能和他谈谈，他会愿意载我一程的。”
　　“厄…先生，”年轻的马夫诧异的望着修，问到：“我刚才听您说火山活动，您是指的这座山吗？”
　　“当然，它就在你眼前，等着吧，说不定一会儿它就会在你面前跳舞的。”
　　“可是…那不是一座死火山吗？”马夫脸上带着疑惑，“王老板可是非常肯定的告诉我的。”
　　“你过于相信人了。”想起那个老板，修皱了一下眉毛。“我想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不过要是有什么异常，你就赶快逃命吧。”
　　“不，先生。”马夫脸上露出严肃而坚定的表情，“如果真的有什么异常，我决不会轻易的逃跑的。我会等待我的雇主，直到最后的时刻。”
　　“好吧，年轻人，就凭你这句话，我就该再奖赏你一块金币。”修把一枚金币塞到他手里，自己钻进马车里去。他细致的搜索了并不宽敞的车厢，并没有发现什么，但至少已经相当熟悉那位尊贵的国王的气息了，要知道对于一个有着狼一般嗅觉的人，这是多么重要的一条线索。他从马车里下来，朝年轻的车夫挥一挥手，便向山上进发了。身后传来车夫的声音——“祝你好运！先生，愿神保佑你！”
　　修迅速的向上攀登，但遇到岔路口，他就不得不停下来仔细的捕捉那个特别的气味。可是在这样一个没有树木包裹的山上，风儿在这里肆意的舞动，早已将那本来就微弱的气味和留在沙土上的浅薄脚印吹得无影无踪。修相当懊恼，有一种挫败感袭上他的心头。没有别的办法，他除了继续向上别无选择，看来一切都只能寄托于上天了。
　　真不明白当年的那位开国者战败后逃到这么一个地方是如何摆脱他的敌人的，修心里想到，这么一座光秃秃的火山中一定存在某个隐蔽的洞穴成为了他的避难所。于是修开始四处搜寻，期望发现洞穴之类的地方。他的确是找到了几个——由于火山喷发形成的岩洞——但那些酷似怪兽之嘴的洞穴都太过狭小，连一个人都难以容纳，更别提一队军队了。
　　就这样，时间在盲目的寻找中飞快消逝着。转眼间，修发现太阳升到了头顶上，正散发着炽热难当的光芒和热力。今天的阳光格外厉害，不知不觉中，修早已经汗流浃背，他摸一摸周围的岩石，滚烫得象火炭。修喘了几口气，继续寻找，突然他感到脚下的岩石传来一阵急促的颤动，空气中飘来一股焦灼的硝烟气味。他抬头朝山顶望去，巨大的火山口像一只巨大的洗脚盆正冒着刺鼻的白气。
　　真不幸，修心里暗骂一声，国王他干嘛偏偏挑选这个时候到这个鬼地方来？突然，一道灵光击中修，他用力的拍了拍脑袋。他明白了，国王、火莲花还有这座火山的活动，这三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如此推测，现在国王一定就在火山口了。修意识到时间相当的紧迫，全力朝山顶奔去。
　　一个小时以后，修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开口，那儿可比一盆洗脚水热多了。里面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已经裂开了几道裂缝，望下去可以看到红色的岩浆，那些变成鲜血一样的岩石使整个火山口都变得滚烫，空气已经曲扭了。修不禁被这股来自地心的热浪蒸得后退了几步，他看了看四周，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国王去了哪儿？难道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修不久就在地面上发现了证据——一些类似牛筋的东西，已经被烤焦了，混合着沙土粘在地上。这种东西来自某双鞋子，而且这痕迹一直延伸到火山口。
　　修顺着它走过去，忍受着热气，透过曲扭的空气观察着里面的情形。他的眼睛发现任何生物，但理智告诉他，他一路寻找的人就在下面。于是他跳进火山口，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从空中慢慢的降下来。下落过程中，他的浑身冒着白气，汗水正迅速的从毛孔里排出，又以蒸汽的形式升上了天空。终于，他踩在了火山口里那些有着泥巴形状的岩石上面，“咝”的一声，他闻到一股浓重的焦臭味从脚底浮上来。他觉得自己的脚正穿在两块烤焦的熟牛肉中，难受得要命，却不得不弯下身子去寻找国王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