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梦落花-战争卷》翡翠

14、入侯门

　　一阵冰凉，洛克从黑暗中惊醒，满头都是冷水，昏沉的头脑开始清醒。眼前一阵恍惚，他看见了沙门的脸。这是一个用竹木搭建成的寨子，简洁而朴素。此刻他就在围住栅栏的空地中间，人被绑在木桩之上，四周是黑色的马贼。洛克感到混身无力，若不是有绳子绑着，他一定瘫软到了地上。他费力的抬起头，沙门就坐在他面前，坐在青竹的躺椅中，坐在老大的权威里。沙门大手一抬，喧嚣声立刻沉寂下来。
　　“你是谁？”那声音和他的胡子一样粗糙。
　　“快说，我们老大问你话呢？”一个马贼在洛克脚上踹了一脚。
　　一束目光从洛克眼里射出去；一个踉跄回荡在马贼的脚步之间。猛虎被困，余威未尽。
　　洛克转过头来，灼灼的盯着沙门，低沉而清晰的吐出两个字：“洛克。”
　　“洛克……”沙门沉吟着：“谁派你来的？”
　　“王爷。”
　　“王爷…哪个王爷?”
　　“哼，果真是个粗鄙山人，不知深浅。连夏威尔赫赫有名的晋成王也不知道。”
　　“妈的，不知死活！”从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来，却被沙门喝住了。
　　“你用不着这样激我，”沙门笑了一笑，“落在我手上，你似乎很不服气。”
　　“成王败寇，我落此田地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没有什么可怨天尤人的。”洛克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只是你也用不着得意，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哈哈，你一个将死之人凭什么和我比。”沙门身子从椅子里坐起来，“我倒要听听你这话怎么讲？”
　　“敢问阁下在此做马贼有多少年了？”
　　“十八载有余。如何？”
　　“阁下可觉得这十八年的生活在你脑海里留下什么特别的记忆，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这……我和弟兄们在一起，每天随心所欲，快意恩仇。这还不够么？还要什么特别的记忆。我寨中所得金银何止万千，还要什么特别的收获。如此逍遥自在的生活，夫复何求？”
　　“够不够要问你自己。”洛克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到：“现在你虽然说这种日子逍遥快活，可若干年后你回忆起这十几二十年的岁月却空如白纸﹑似若虚度。到时候虽然你有千万金银，却买不来回忆与寄托，赶不走空虚寂寞。你的确是一个不同寻常的马贼，不过无论如何，马贼始终只不过是马贼。你的一生都被自己浪费了，以你的武功才能本可创出一番伟业，却在此山凹里甘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聊马贼。像你这样一个没有出息的人还有什么好自以为是的。”
　　“你——”沙门一拍椅子，站起身来，顿时青竹制成的扶手散裂开来。
　　“哈哈，被我说中了吧。你也用不着恼羞成怒，既然你自己也感觉到了，何不从今往后弃暗投明呢？”洛克瞟一眼他，他已经开始犹疑了。继续说下去，这可能是说服他的最好时机，洛克心里想到。
　　“现今，我受王爷之命来取你长刀，我知道长刀之中一定藏有一个秘密。你何不借此机会将长刀之秘自动献予王爷呢？当今王爷乃一代明主，心志高远，胸襟开阔，而且用人大度从来不拘一格。若阁下能投靠王爷，将来必将飞黄腾达，名垂青史。大丈夫当立志于天下，放眼于四海。岁月蹉跎，阁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沙门走到洛克的面前，仔细的打量一番，道：“好你个洛克，临死之际还能处变不惊，滔滔说降。”沙门忽地目露凶光，“你真的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怕，怎么能不怕呢？人生苦短，世事无常，我还未看够。”
　　“既然如此，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若向我下跪求饶，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哼，士可杀不可辱！”洛克眉毛一竖，“我绝不会向你下跪求饶的。”
　　“那我便只好杀了你。”
　　“或者阁下可以跟我回去面见王爷。”
　　“你凭什么让我跟你回去？”
　　“就凭你刚才动心了，”洛克紧紧的盯着沙门，隐忍着微笑与兴奋，犹如高明的赌徒们押下最后一个筹码时的神情。“你本来就不是一个可以隐于山野之人，何必自缚心志呢？”
　　“哼，你以为你了解我吗？”
　　“呵，我只不过相信自己的眼力。我将身家性命押上，只赌你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大丈夫。倘若输了，我只怪自己眼拙，错把顽石当璞玉。”他停一停，道：“只是我洛克拼搏一生，壮志未酬却死在一个粗鄙马贼手上，实在死不瞑目。”
　　“哼，你也不必再激我。你既然如此相信自己的眼力，我就给你个机会和你赌一把。”沙门招手叫来一个手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不一会，那手下端来两碗酒到洛克的面前，给他松了绑。
　　“这两碗酒其中有一杯有剧毒，”沙门朝酒一指，道：“我让你挑一杯喝。若你能不死，便算你赢，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并且交出你的长刀，跟我一起去面见王爷。”洛克挑衅的看着他，接道。
　　沙门想了一想，道：“一言为定！”
　　洛克看看那两碗透明的液体，毫无区别，无迹可寻；又看看沙门，挑衅的笑容，诡异的眼神。寨子里很静，大家都在等待着他。沉静一阵，洛克突然端起一碗酒倒进口里。“啪”的一声将酒碗摔碎在地上。众人都紧张的注视着他的变化，谁知他又端起另一碗酒倒入嘴里。随着“啪”的一声响，人群里迅速爆发出阵阵惊呼。过了片刻，洛克抹了抹嘴巴，慢慢道：“杀我还是放我，我想帮主在和我打赌之前就有了决定。所以这酒要么两杯都有毒，要么两杯都没有。”他侥幸的一笑，“看来我的眼力还不错，并没有看错帮主。”
　　沙门惊奇的注视着洛克，道：“阁下…的确是不同凡响。”他一挥手，“拿刀来！”
　　沙门双手将长刀送于洛克面前，道：“愿赌服输，我沙门服了。”
　　“帮主不必如此，你还是亲自将宝刀献给王爷吧。”
　　三日后，王爷书房。
　　“洛克先生，这么快便回来了。事情都已经办妥？”
　　“回王爷，已经办妥。”
　　“哦…”王爷稍稍有些惊讶，“沙门已死？”
　　“没有。”
　　“那你已将他的长刀夺走？”
　　“也没有。”
　　“大胆！”王爷怒道：“本王要你办的事情，你一件未成，还敢在此口出狂言。”
　　洛克不紧不慢的道：“敢问王爷交代在下所办为何事？”
　　“本王让你杀了马贼沙门，带他的长刀回来见我。”
　　“呵呵，我虽然未能完成王爷的要求，但却帮王爷达成了目的。”
　　“怎么讲？”
　　“以王爷之高瞻远瞩，我想王爷要的并不是一把长刀，而是长刀中藏的秘密。”洛克看一眼王爷，王爷正注视着他，眉头微皱。“说下去。”王爷道。
　　“我知道长刀里藏有一个巨大的宝藏，王爷让我杀人夺刀无非是想得到这个宝藏。但王爷可曾想过如果沙门死了，谁还能破解长刀里的秘密呢？即便王爷能明白又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去解开呢？”
　　“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洛克先生啊。”王爷眉头一挑，问到：“先生又有什么高招？”
　　“其实有些东西不必用武力强取，若能让其主人自动献上，岂不更好？”
　　“难道先生……”
　　洛克轻轻一笑，道：“我已经将沙门带回。王爷如今缺的不仅仅是一个宝藏，人才，人才才是王爷现在最需要的。沙帮主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马贼，这点王爷应该早就清楚。既然现在他愿意投靠王爷，王爷何不用之。”
　　王爷走近洛克，目光灼灼。“他真的愿意投靠本王，不是说此人桀骜不驯，誓死只效忠碧纳西吗？”
　　“天下之士皆趋明主也，大丈夫谁不想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难道真的想当一辈子马贼不成。现在沙门正在门外等候，王爷若想知道他是否真心，何不亲自见见他。”
　　“快请他进来。”
　　洛克出，沙门入。
　　“在下沙门，拜见王爷。”
　　“沙将军，快请起。”王爷上前将沙门扶起，道：“本王久闻沙将军大名，今日一见，真猛将也。”
　　“王爷见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个马贼而已。”
　　“本王乃羡将军之才也，却不知以将军之大才为何竟要屈身当一个马贼呢？”
　　“只怪世间明主难求。”沙门叹一口气，目光也变深沉了。“当年碧国发生叛乱，我为抵抗异族浴血奋战，形势危急。不想宰相凯因为了巩固自己在朝廷的势力与权威，不但不给我增兵支援反而诬蔑我通敌叛国。当时我的队伍四面受敌，死伤无数，最后剩下几十余人无处可去，只好在山中落草为寇，做了马贼。”
　　“真是天道不公，将军如此忠义之士竟沦落到此等地步。本王虽不敢妄言乃一代明主，但实乃真心倾慕将军的才能。当下本王正是求才若渴，将军若看得起本王，只望能助本王一臂之力，则大事成矣。”
　　“王爷言重了，在下素闻王爷乃一代明主。今次特来投靠，若王爷不嫌弃，老朽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如此甚好。”王爷紧握沙门的手。
　　沙门拜谢王爷，双手将长刀托于王爷面前，道：“此刀中藏有当年碧国王室之宝藏，今王室已为凯因控制，名存实亡。我愿将此宝藏当做见面之礼献给王爷，以助王爷成就伟业。”
　　“将军快快请起，”王爷将沙门一把扶起，激动的说到：“将军之恩本王感激不尽，来日有所成就必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