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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走出封山 ...

  •   她坐在大堂的北角,青色的衣裳没有多余的装束,朴素而淡雅。素面朝天的脸有一种娴静与脱俗。
      她的美丽没有惊心动魄,只让人感到自然和谐。这是我一路上第三次看见她。孤身上路,带着盼望,我只在夜晚停下来。她似乎也和我一样。三天来我住了三个客栈,每次都看见她,每次都在这个时候。此刻,她饮一口杯中的茶,眼神变得飘忽。她在思念谁吗?这样一个女子为何会如此风尘仆仆的赶路呢?我吃一口面,前方的路还漫长,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的停下休息。再抬头时,目光刚好和她相遇。浅浅的一笑,两个赶路人之间的默契。我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没有突兀的感觉,似乎这一举动经过彼此的默许。没有言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各自吃着碗里的食物,气氛很融洽。
      我轻轻的招手买单,她没有推辞,只是轻轻的道了声:“多谢,姑娘。”对,我是姑娘,哪怕此刻一身男人的打扮。
      第二天,我们一同上路。她叫秦秋,去寻她的丈夫,不知何处,只知道去很北的地方。我告诉她我也是去寻丈夫的,不过我比她好点,我知道他在哪里。行路难,白天两个人总算有个照应;到了晚上彼此也有个倾诉的对象。她俩新婚,他受人所托去办一件事情,一去不返。秋娘幽幽的道:“他对我甚好。答应我办完这件事之后,就陪我过平淡的日子。这次是为了报恩,他不愿亏欠别人什么。”
      不愿亏欠别人,于是就亏欠妻子。这是男人的悲哀,也是女人的痛苦。“只是你这样去寻他,如何是个办法?何不在一个地方等他回来呢?若他回来见不到你,又不是要来寻你。”我为秋娘不平的同时,想到了自己当初不远万里的寻修。这也许就是爱情,谁也劝不了她。“我从不过问他去哪里,办什么事情。我俩一直以烟火为消息,只是一日他去了很北的地方后我们便没了联系。”秋娘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忧虑,“我只想离他近一点,也许我能感觉到他。”
      经过三天我们来到了封山边上。“再过去就是狼族了。”我告诉她:“狼族在封山里面,被天然的结界阻隔着,任何东西都无法穿越。你要去吗?”秋娘的目光穿越透明的结界,漫天的雪花将她的乌发染成花白。“我的丈夫可能就在那边。”她将手放在结界之上,很快上面出现一个缺口。
      踏入狼族的领地,我感到一阵幸福,离修近了,不知他如何?我只见到了班,他告诉我修去路上会我,还未回来。
      “他的伤势如何?”
      “已经痊愈了。”班紧接着问道:“关于迁移一事,不知千舞殿下什么时候能够为我族打开结界?”
      “等修回来就开始,你们先做好迁移的准备吧。”
      “如此甚好。这位是?”
      我向班介绍了秋娘,其实我也不过只知道她的名字而已。
      “我在路上遇见秋娘,她寻丈夫一路到此。不知狼族可有她丈夫的消息。”
      “狼族一向少有外人进入,本王可以派人去打听一下,只是不知秋娘可否告之丈夫的名字及描叙一下他的模样?”
      “高大,略肥,眉毛很浓,眼睛很有神。左边脸颊有一条细长的疤痕。”她停顿了一下:“他叫李劲。”
      “请秋娘暂且在此住下,本王这就差人去打听。”
      “多谢大王。”
      一个黑色斗篷将我们领往客房。路上秋娘有些惊讶的对我说:“原来破影就是碧纳西的千舞殿下。”我拉着她的手,笑一笑道:“你还是叫我破影吧。”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秋娘起得更早,一脸的憔悴。
      “怎么,昨晚没有休息好?还在担心他?”
      她看着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含糊的答了个“恩”。
      “别担心,班已经在帮你找了。如果在狼族一定能够找到他的。你有没有试下烟火,或许他看到了会立刻回复你。”
      “我已经试过了。”她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接下来等待修的日子,秋娘憔悴的很厉害,她总在上午的时候睡觉,我想她每天都彻夜难眠。可到了下午她却总拉着我在狼族里到处乱逛。班懒得理我们,也没空理我们,迁移的准备工作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时间。狼族的人一向行事低调,于是走在街上我们俩格外醒目,与周围的举族迁移的气氛格格不入。秋娘到了一个地方总是四处张望,我知道她希望能看到她丈夫的身影。曾几何时,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我只能劝告她班已经在找,况且狼族四处都是迷阵和陷阱千万不要独自乱跑。
      三天后,修回来了。那天早上我推开房门,他就站在门外。漆黑的眉毛,漆黑的瞳孔,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那儿是温暖的,特别在一个寒冷的天气。
      迁移之事定在两天之后,班对全族进行统筹规划,最后得出结论整个迁移过程将持续三天。那天天公作美,没有风雪,天气很平静。我运用翡玉莲之力量成功的在结界上开启一个大缺口,但愿能持续那么久。雪地里排着长长的人龙和马车,十五万人口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少。在狼族的历史上来说这都可以算是一个宏大的场面,但并不热闹。我很佩服狼族人们的秩序与协调,这种善于合作的能力来自他们身体里狼的那一部分血缘。
      队伍井然有序的穿过缺口,班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站在一边看着他的人民,见证着这一历史性时刻,眼睛里燃烧着信心与豪迈,那是一个开拓者的眼神。不管以前怎么样,那一刻我真正觉得他是一个称职的狼王。而修正与班并肩而立,他的表情和班如出一辙,只是更为内敛和平和一些。那一刻我突然想,为什么不能让这两兄弟一同为狼族的明天而奋斗呢?也许巨大的权利下,容不下两个同样强势的人,即便是兄弟。修拍拍班的肩膀,眼神里带着欣慰还有骄傲:“你做到了,你是狼族历史上最伟大的王。”“大哥…”班的声音里充满了感动。看来他们俩之间的恩怨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突然我发现不见了秋娘,她刚才还在这里,去了哪儿呢?对这个淑雅的年长女子我是有一种亲近感的,她有一种姐姐的感觉。于是我和修分头去寻她,我在一个小树林口找到她,是她先看见了我。我记得那个地方是通往囚地的迷阵入口。她满脸的疲惫与失落,眼神里似乎还隐藏着一些愤恨的东西。我知道她毫无所获,班早上就告诉她结果了,狼族里没有人看见过她的丈夫。我也知道她不死心,不管怎么样先出了封山去别处找吧。我在前面带路,很快依稀看见前面长长的人龙。正转过身去看她,突然一股迷雾喷到我的脸上,我来不及屏住呼吸便昏了过去。
      寒冷的风让我渐渐的回复了意识,我感觉浑身发软﹑四肢乏力,连眼睛都难得睁开。整身体被人架着,应该是秋娘;喉咙上有一种冰凉颤粟的感觉,应该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那儿。
      “秋娘,放开她。我们根本未曾听说过靳先生这个人。”那是修的声音,怎么这件事和靳先生有什么关系,秋娘她为何要如此?
      “你们还想骗我,我刚刚从囚地出来。我问了那些被囚禁的士兵。你们究竟把他藏在哪里?快把人交出来,否则…”我感到喉咙轻微的刺痛,然后微微一热。
      “住手!你别伤害她,这不关她的事。”
      “我不想管你们以前的恩怨,我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带我丈夫走,你们将他怎么样了?”
      原来秋娘的丈夫是靳先生,果真是冤家路窄。看来她从知道我是千舞的那一刻便开始怀疑起来,那些彻夜未眠的夜晚恐怕也是在四处寻找他吧。我暗暗的催动翡玉莲,若不是打开结界也不至于被她暗算。
      “你别激动,我这就去带靳先生过来。”是班的缓兵之计,骗不了她多久的。我得赶快恢复气力。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一定是结界上的缺口关闭了。我将翡玉莲的力量全部用来化毒以解燃眉之急。渐渐的我的身体恢复了活力,我感到精力充沛但仍然不敢轻举妄动,锋利的刀刃正紧贴着我的喉咙。
      时间慢慢的过去,双方僵持着。
      “我丈夫人呢?”
      “我去关押他的地方,结果发现他逃走了。”
      一阵沉默。
      “他是不是……已经被你们杀死?”我明显感觉到秋娘身体的颤抖,这一刻我真为她感到可怜。
      “他真的逃脱了。”
      又是一阵沉默,秋娘逐渐压制住颤抖:“是谁杀了他?”
      “没人杀他。”
      我只感到喉咙一紧,鲜血流淌出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要!”是修的声音。“是我,是我杀的他。和破影没关系,你放了她。你想怎么样冲我来。”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带着无尽的怨毒几乎将我的耳膜震破。剧烈的悲痛已经转化成满腔的仇恨,秋娘的声音变得极其的冷酷:“我要你偿命!”
      “当日的情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哥也是为了救千舞殿下,迫不得已才杀了靳先生。怨怨相报何时了,无论怎样靳先生也不能起死回生,大家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哼,凭他能杀得了我丈夫。你们定是以多欺少暗算了他。他既已死我也不想独活,今天我一定要替他报仇。”
      “你先放了破影,想报仇冲我来就是。”
      “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是你的对手?放了她岂不是任你们摆布。想救她就拿你的命来换。”
      我感觉刀刃又紧了些许,身体里的热量从喉部向外发散。我慢慢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到喉咙,形成一股很强的气。她的刀锋似乎也感受到这股气,稍稍的颤动了一下。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抓住这个微小的空隙,以肘部迅速击打秋娘的腹部,整个身体向左斜倾以摆脱她的挟持。我感觉冰冷的刀锋划过喉咙,不过因为有白气护住并无大碍。秋娘受了出其不意的一击,向后倒在了雪地里。我正要转身看她如何,只见青衣一闪,她已经朝修猛冲而去,匕首直取修的心口。修右手一伸,两根手指稳稳的夹住秋娘的匕首,左手轻轻在她的手腕上一敲,匕首跌落在雪地里。秋娘怎肯罢休,以手为刀袭向修的太阳穴,修从容接挡。一阵激斗,秋娘无功而返,身子已没了气力。
      “秋娘,怨家宜解不宜结。在下确然不得以杀死靳先生,祸已铸成,不如想别的办法补偿,何必苦苦相逼?”
      “人已死,没有什么可以补偿。”秋娘慢慢的拾起雪地里的匕首,长叹到:“既然我秋娘不能杀死你为丈夫报仇,活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举起匕首,眼睛望着苍白的天空,一声长啸:“靳——”猛的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窝。
      “不要!”我一声惊叫。幸好修早有防备,身影一闪将她手上的匕首夺了下来。
      “秋娘…你何苦这样?”我冲过去扶起瘫软的秋娘,所有希望的破灭使她彻底的崩溃。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毕竟靳先生的死我们难逃责任。命运有时候真的太残酷了。
      她看着修,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仇恨,变成一潭死水,嘴里喃喃的道:“为什么不让我死?”
      “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替丈夫报仇吗?怎么这么容易放弃。”修背过身去,故意傲慢的道:“以你的武功,恐怕这辈子也报不了仇了。”说着他把匕首丢在秋娘的跟前,“你想自寻短见,悉听尊便吧。”
      秋娘甩开我的搀扶,捡起地上的匕首。我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她,这次她将匕首插回了刀鞘中。她走到修的面前,一字一句的道:“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否则终有一日我要回来杀你。”
      修看着她的眼睛,默然的转身走开。
      秋娘立在冷风中,不一会儿,她朝结界走去。
      我忍不住唤了她一声:“秋娘……”她回过头来,留下一个很冷的眼神。
      秋娘就这么离开了。
      “大哥,也许你不该救她。当日靳先生之事并不能怪我们。”
      “无论怎样,我们始终对不起她。”
      “可你留下祸根,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回来报仇的。到时候你不是又能怎么样?”
      “到时候再说,这世上没这么多一定。”
      “继续迁移吧。”我从他们身边走过,来到结界边,打开缺口。
      三天后迁移完成,狼族终于告别了严酷的雪山。修和班站在山顶,看着山谷里空无人烟的建筑物,那里的一切都已成为历史。
      “狼族会有一个美好的将来。”修带着希翼和鼓励拍了拍班的肩膀,朝我走过来:“我们走吧。”
      我们并肩而行,后面传来班的声音:“大哥,此去何处?”
      “夏威尔,我来了。我一定要拿到我要的东西。”我心里默默的念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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