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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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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青色纱帐的中央,看不到外面。虫鸟鸣叫出山幽水静。清凉而略带腥味的空气沁入纱帐,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我胸口上缠着白纱,渗透淡淡的红色。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我感到一种虚脱的舒适。
怎么回事?我用手摸遍了我的脑袋。没有伤口,也没有异样的感觉。我很清醒,不过对于自己毫不清楚。除了知道自己是个女人,这个眼皮底下的事实。
我挣扎着起身,心口传来一阵疼痛。“啊!麦高德!”
一个黑影掀开了帐子,借着月光我看清那是张黑壮的男人的脸,眼睛很生动。
“你终于醒了。都三天了。吃点东西?”
“不,我想知道怎么回事,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噢,对不起,显然我刚才的语气有问题。吃点东西!”他盯着我。靠,这个黑脸一点也不懂得讨女人欢心。我不说话了。
“猪肉还是羊肉?”
“不要。”
他离开了,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个盘子。“那么你选择了鱼肉,记住,这可不是我推荐的。”说着他叉起一块鱼要往我嘴边送了过来。
我把头转到一边,他的手也跟了过来。我拿眼睛瞪着他,他也直直的看着我。眼神有些无赖。晕,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不懂礼貌的人。鱼肉越伸越近,碰到了我的嘴唇。三天没吃东西了,我的所谓的女人的矜持和天生的倔强终于败给了真实的食欲。我皱着眉头以一个极不情愿的表情吃下了一口,恩,味道真不错。他笑了起来,孩子一样的得意。
“让我自己吃,行吗?”让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的男人喂,真有些尴尬。
“不行,你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他又叉起一块鱼送了过来,于是我没工夫和他争论了。
吃完后,他端着盘子离开了。临走时丢下一句话:“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有什么问题明天早上问我师傅。还有我不叫麦高德,叫我铁男好了。”
师傅是一个很和蔼的老人,光头,白色的眉毛,常带笑。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衣服,有点旧了,洗的很干净。他告诉我他在树林里发现了我,当时我心口上插着一把匕首。至于我是谁,从哪里来,他一点也不知道。
我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很多东西让我感到新鲜也让我非常迷惘。我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过身体还很虚弱。铁男每天照顾我,陪我看日落,带我去小溪边,给我吃各种美味的食物,只是不再喂我。这样的日子过得倒很闲适,我的身体也在渐渐复原中。不过一天夜里开始,我总是做起同一个梦。
一个阴霾的夜里,满天飞雪。一个女人将一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口,轻轻的倒在了旁边男人的身上,鲜血浸染了洁白的雪地。
我从一片红色中惊醒,那个女人分明是自己。这感觉如此的熟悉,心悸得无法名状。
我为什么要自杀,那个男人又是谁?这究竟只是一个梦境,还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师傅对我到底有没有说实话?我心中有太多疑问,但我最想知道的是那个男人是否还活着,这成了我空白生命里唯一的牵挂。
我把这些告诉了师傅,请求他把当时的情况仔细的想清楚。可答案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其他人和东西,也没有雪,树林里阳光明媚。地上只有我和一滩干涸的血迹。
“其它地方有血迹吗?”我想如果有人救走了他,地上一定会留下血痕。
师傅的答案依旧是没有。他劝我别太在意那个奇怪的梦,先把身体养好,等哪天我记忆恢复,一切自然明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再和铁男出去,只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那个梦境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给我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我知道这一定是发生过的事情,我拼命想记起以前的事情,哪怕是一丝一缕,但徒劳无功。有时候我变的很恍惚,眼前会不由自主的出现一幅面容。漆黑深锁的眉毛,漆黑如海一般的瞳孔。我知道它属于那个梦里的男人,他就在我心口愈合的伤痕中。
铁男还是来陪我,只是远远的站在外面。当看到屋里那个遥望天空的女子开始流泪,他便走开。突然发觉,我有好久没听见他那雄浑粗犷的嗓子说话了。
日子在煎熬中过去很多,我的身子已经痊愈了。这完全归功于师傅的药和铁男的照料。
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向他们告别。我要去寻找我的过去和他,虽然我不知道何去何从。铁男送我到门口,问我是不是能让他陪我一起去。我拒绝了。他笑了笑,看着我,眼神里没有那次喂饭时的坚决。“一路顺风。”那是一双很明亮的眼睛,温柔如水。
我转身上马,最后看一眼这个给我温暖和关怀的地方,师傅从屋里走了出来,叫住了我。他说离开是必然的,不过临走前要送我一样东西。我正要接住他左手里递过来的盒子,他的右手已经笼罩了我的头顶。
我紧紧的抱着修。看着他目光里熄灭的眼神,我拔出了修罗,带着他温暖的血液,轻快的刺入了我的心窝。最后一次亲吻他的嘴唇,天地间一片红色。
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青纱帐之中。我的修,你在哪里?擦干眼角残留的泪水,我记起了一切。
我飞快的奔到了大堂,师傅和铁男都在那儿。显然他们在等我。
“你还好吧?”铁男问我。
我顾不上回答他,朝师傅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修呢?他怎么了?快告诉我!”
老人看着我的眼睛,轻轻的握住我颤抖的手,“别激动,你需要放松。你是说那个狼族的男人?”
“是。他…他没死,你也救了他,对吗?”
“不。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狼族的人带走了。”看着我焦急的神情,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他没有死。虽然中了一刀,但你的心头血解了他的夭草之毒,以他魔狼的能力不会有大碍的。”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我笑着擦干泪水,整了整思路,这件事情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师傅的救命之恩,破影感激不尽。不过对于这件事情我还有许多疑问,望师傅能将整个过程详细相告。”
“不久前,我发现在碧纳西出现了暗黑之气。经过数月的追踪,那天晚上我终于在尼森国的宫殿附近发现了他的踪迹。不过当我赶到那儿时,他已经离开了。我在宫殿外面发现了你,你被翡玉莲包裹着,心口上插着匕首,人已经奄奄一息。要不是莲花的保护和治疗,我也救不活你了。你身边的魔狼由于刀伤和毒性的发作昏迷了过去,还好有了你的心血平复了他的魔气才保住了性命。接着来了四个魔狼族的人把他抬走,而我就把你救了回来。我一直以为那魔狼就是害你的凶手,看来是我错了。”
“他是我的丈夫。当时他毒性大发,我不愿看他变成饿血狼,所以才决定和他一同结束生命。” 想起我和修的誓约,心里一阵温暖,“真庆幸,我没有独自生还。这全靠师傅的大恩大德,破影铭记在心。”
老人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继续说到:“你的伤在心脏,情况很危险。我虽然能保住你的性命,可是不能控制你的情绪,任何情绪上的激动都会导致前功尽弃。所以我暂时把你的记忆封存了起来。”
“原来如此。…师傅可曾在现场见到一个白衣女子?”
“没有。”
师傅没有看到流衣,想必是被太子翼带走了。但愿她没事。
我沉默了一会,“师傅,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找我的丈夫。”
“还有你,”我走到铁男身边,“谢谢你的照顾。我走了。”
“我送你出去。”
我朝门口走去,听到后面传来师傅的声音。
“等一等,我还有事情告诉你。千舞。”
我带点惊讶的转过身来,他知道我叫千舞,应该是翡玉莲暴露了我的身份。
老人闭上了眼睛,我看见眼珠在眼皮下跳动着。我等着他开口。良久,那个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年时空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的名字叫肯莱曼,我是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