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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辻佑耶-第二十三个周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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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开始了吗?”把手中的球抛起,接住,再抛起,接住。
“随时都可以了。”那一边是不论任何时候都胸有成竹地扑克脸微笑。
“那么,就开始了。”跳起,在击球的瞬间滑动球拍。耳机里的旋律响起,“终らないどこまでも行ける”(不会结束的地方也到了。小松未步《青い空に出逢えた》)。
扬起个微笑,昨天遇到那只白色大鸟幻化成死神的样子告诉我离开的时间,我就已经知道。
忍足有点狼狈地接住我的反向追身球,神情才终于开始认真起来。
“我的风格有三种,配合网前截击的湿婆天,适合底线反击的毗湿奴,还有全场进攻的梵天……”我顿了一下,把球拍换到左手,“所以现在我要全力用梵天和你打比赛。”
“……那么可以好好玩一场咯。”眼镜后的惊讶和疑惑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看不透的深邃。
“云雀……”没有计算比分,只是每人四球四球地发球。
我看着忍足有点愣住的表情很得意地挥了挥球拍:“学得还很像吧?”
“佑耶真是天才呢。”他轻推眼镜,继续从口袋里拿出球,“真的只有学过两年网球吗?”
“嗯。”网球和Gabriel曾经是我记忆里最温暖的部分,只是现在我已经在心底发现了另外的风景。
那么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站在对面半场上的人一点一点掩盖过了Gabriel的身影?
扬起球拍抽出带上旋的斜角球,趁着忍足习惯性地因为上旋球的进攻而迟钝的瞬间上网,然后跳起扣杀。
啊呀呀,忘记他会月轮了……干笑一声追着球跑向后半场,及时补上一个穿越球。
球在底线弹起,忍足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场外打出一个过网就下坠的球:“得分了。”
“不……”依然是反手削球,我满意地看着球过网之后反弹打在球网上,“速度决定一切。”
他不明显地推了推眼镜:“佑耶知道不二是习惯用上旋球进攻?”
“多多少少。”我的计划被发现了,真不愧是忍足呢。“我计划先用双打获得两局,然后单打保证一场必胜,这关键的一场……就交给忍足君你了。”
“不是跡部吗?”虽然在跟我说话,但是他的发球还是很有威胁。
“不……”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跡部遇上手冢的话胜负真的很难说,“忍足君是我唯一坚信可以必胜的人。”
“……”他下手微微一滞,又是机会球飞过网。
模仿不二握着握把上端,我模仿着打出会随机旋转的扣杀。然后看着忍足的月轮又把扣杀回出界。
“你这是作弊呢,佑耶再这样我会生气的。”语气里带点笑意和宠溺的味道,一如身边萦绕的橙香。他站起身转向我,眼睛里没有一点不快的神色。
“是呀~不知道谁在猜拳的时候总摆出扑克脸变拳的?”耸耸肩,我重新走向底线。
“彼此彼此。”他轻轻推了推眼镜,上扬的唇角里渗出小小的得意。
下午四点。最近连续几天的练习下来,不管我怎样努力加大球的旋转速度,忍足都能够用月轮回击。连之前看到上旋球的延迟时间都消失了。
这样的话,几天之后的比赛是不是可以相信……
“想到了什么?”有点冰冷的瓶子贴上我的脸,睁开眼就是忍足的微笑,“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谢谢。”接过水瓶,我懒洋洋地瘫回长椅,“当然是决赛的事情。”
“不要太辛苦了。”橙香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弥漫开,引得我贪婪地呼吸着这样甜美的香味。
“不会的,你们都已经很厉害了。”拿起毛巾搭到脸上,我随意地回答。
闭起眼睛,阳光透过毛巾把视野映得一片灿烂。
“不过我真的有点累了,就练习到这里可以吗?”有点任性地说出中止练习的话,我知道无论怎么样,他都会答应的。
“没问题。”长椅的靠背微微地颤了一下,球拍被放下的轻微“咯啦”声之后,一只温暖的手覆上我的手。
在毛巾下勾起唇角。不是纵容,我只是喜欢这样琐碎的温暖,索性任由他一点一点地把身边的空气渲染上橙香。
“……”一时无语。听着他的呼吸声,我稍稍加深了毛巾下微笑的深度。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身边我就很高兴。
有点不愿意去想象,如果真的有一天失去了,我会不会不习惯空气的温度?唔,因为这样的温度已经让我变得脆弱了啊。
“待一会儿有其他事情吗?”他的手指温柔地撬开我的手指,随着他的话语插进指缝之间,轻轻摩擦着我的手心,然后扣紧。
“……没、没有。”热度从他的指尖传到我的手心。脸颊很热,连带着脖子也变得热起来——我脸红了吧?不过有毛巾挡着脸,应该无所谓。
“那,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起去看电影吗?”在耳鬓厮磨的温柔声音隔着耳机也很有杀伤力。我在毛巾下吐了吐舌头作鬼脸,毛巾却一下子就被拉掉。
“喂……”鬼脸被逮了个正着。
“佑耶还是很可爱呢~”更加用力地扣住我的手,忍足凑到我面前,得意得好像拿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夏天出了很多汗上街一定很难受,我们男子网球部是有浴室可以使用,要不然佑耶跟我一起去洗?”
“多谢你的好意了,我还是先回宿舍比较好。”眨眨眼,我真的是堕落了吗,心里其实并不是很反感忍足这样开玩笑。
“佑耶,”他的深蓝色眼瞳里忽然出现戏谑的颜色,“你不讨厌不是吗?”
“讨厌什么?”眼前的景象微微有些模糊,是太阳晒的吗?我闭起眼睛仰起头靠在椅背上,眼前却依然是灿烂的一片。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和以前一样躲开呢。”眼前的灿烂变成阴影。接近的气息带几分坏笑的感觉,我却觉得安心不想睁开眼睛。
“因为忍足君是狼……”莫名地想到冰梦里面那句经典的台词,“跟猛兽靠近会有被吃掉的感觉”,要是说出来后半句可就侵权了。
“呃……我应该说这种说法无聊还是,”尴尬的语气里有一丝断裂的感觉,可是不等我仔细考虑后半句话的意思,额上就有微湿的温暖贴上来,汗水顺着凝成缕的发梢滑到我的脸上,“……准确呢?”
“是没有新意。”我生硬的回答引来他一阵轻笑。不可否认,他靠近的时候有心跳加速的感觉,我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忘记,“再不去换衣服的话,看完电影我会赶不及在门禁之前回宿舍的。”
“我在停车场等你。”感觉着他的鼻尖和发梢划过我的脸颊,眼前的阴影又变成一片灿烂。温暖离开,我有点失落地把右手扶上左臂。
睁开眼,那张俊脸居然还是占据着我全部的视线,微微扬起嘴角,我忽然因为他没有走开而感到小小的高兴:“还有什么事情吗?”
他微微眯起眼,笑容变得柔和:“你的眼睛很漂亮。”
那双深邃的眼瞳里满是漩涡,我不小心就陷在里面:“……谢谢。”
“所以,”他坏笑着扶上我的眼睑让我重新闭上眼,语气里也带上了一点霸道,“以后只许看我。”
“好,我答应。”我没有任何的犹豫,因为没有理由拒绝。
就算是在被遗忘以后注视着你的背影,也是我的幸福了吧。
“以后我会在你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看着你的。”
“不……我要你站在我面前。”
拉开衣柜,我忽然发现我好像没什么女生的裙子之类的可爱衣物。真是有够低级的错误。
磨磨蹭蹭地换了一件米色的衬衣和半褪色的牛仔长裤,忽然想到是不是跟言情小说里一样,恋爱中的女生会花大把大把的时间挑选衣服?
只扣上衬衣中间的几颗扣子,露出里面柠檬色的T恤,再把黑白两色相间的领带打个松松的领结垂到胸前,我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好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起来了啊?貌似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吧。
然后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校门口等忍足了。我锁上门,转身的时候却忽然闻到淡淡的橙香:“忍足君?”
斜倚着门边的墙壁,他从思绪中抬起头,挂上淡淡的笑容开口:“佑耶没有裙子吗?”
“诶?校裙我还是有的。”一时猜不到这样突兀的问题有什么含义,我老实地回答。
“……那走吧。”他忽然停住这个话题,自说自话地拉起我的手。
“嗯。”顺从地跟上,我想起了上次说到电影院的事情,“呐,忍足君今天带学生证了吗?”
他忽然停下脚步,我一时来不及反应,直直撞到他的背上。
“下次不要再提这个问题了,很破坏气氛呢。”他无奈地拍拍我的头,然后推推眼镜扬起嘴角。
……好像明天的训练向日同学会很惨。我看着忍足的坏笑点点头,在胸前为向日画个十字。
这是一家不大的电影院。看过地图之后知道一共有四个播放厅,除了第一个和第二个主播放厅以外,其他的两个都是小小的,大约只能坐下五六十人的样子。
过道里播放着轻音乐,橙色的灯光有点温暖,也有点暧昧。简约风格的装修,吊顶的天花板配上原木色的过道扶手,淡淡的木香气息完全掩过了可能出现的零食味道。
理论上讲忍足是很喜欢看浪漫电影的吧,不知道他是喜欢悲剧还是喜剧。我侧过头去看他的表情,却正好被他带点笑意的视线逮个正着。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看着他有点得意地扬起嘴角,我第一次发现他似乎跟跡部是同一类型的人。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忍足君要戴眼镜而已。”稍微收敛了一下有点花痴的表情,我一本正经地提出大多数穿越女主都会自己想出答案的问题。
“想知道吗?”他微抿嘴唇,语气里带点诱惑的感觉,“我的眼镜可是没有度数的,很好奇吧。”
是很好奇。我点点头:“但是不要告诉我好不好?”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他有点失望地皱皱眉:“为什么?”
“呼呼,我对男人的秘密不感兴趣。”算了,不管原因是什么,忍足还是没度数的眼镜人气第一名——因为,有度数的第一名是那位啊~
忍足哭笑不得地闭上了因为吃惊而微张的嘴,然后报复一样扯我的脸:“那佑耶为什么要戴眼镜?”
虽然说是扯,但是他却没怎么用力——但是说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他的手已经滑到我肩膀上了呢。
“女人因为秘密而美丽。”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我得意地笑。
“啊呀啊呀,真正被怀疑年龄的应该是佑耶而不是我呢。”他有点不服气地说,然后很快转移了话题,“佑耶喜欢悲剧吗?”
“很讨厌哦,别说我们要去看悲剧。”悲剧啊……与其说那是美丽,不如说是残忍。
“呼,那还好。佑耶要什么零食吗?”他像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拉紧了我的手。
忍足原来早就买好了票,所以才带着我径直往小厅走。“看电影不是要专心地看吗?”记得这是忍足自己的理论来着。
“是呢……佑耶喜欢喜剧我很高兴,原先还以为你会不喜欢美好的结局。”轻声跟自言自语没有,特别加上的解释也好像是第一次约会的小男生一般的不安。
“我喜欢完美的结局,”只是有些事情我已经学会不去期待,轻轻地回握他的手,我忽然不怀好意地回头,“你们……也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转角处摔出向日一只、冥户一只、凤一只,然后华丽丽地走出跡部一只、桦地一只,后面还跟着迷迷糊糊的芥川一只、泷一只、日吉一只。
“不好意思,票卖完了。”忍足还是优雅地笑笑,递出电影票之后拉着我就往第三播放厅走。
不过如果离得够近,比如说我的位置,还是可以看到他微微抽搐的嘴角的。
在中间几排靠左的位置坐下,头顶的灯光很快和播放厅一起安静下来。
我轻轻地读出屏幕上缥缈后淡化的文字:“Deja Vu……”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你看到熟悉的陌生人的脸,你会不会是认错了?”
“当你到达熟悉的陌生的地方,你会不会是弄错了?”
“因为你知道这一秒重来过。”
“因为你知道这一秒就是为了这一秒而存在。”
“Cause you feel Deja Vu……因为一切似曾相识。”
开场是女主角用略带沙雅的嗓音念出这段口白。
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开,不安和遗憾一瞬间让我觉得有点窒息。
就算在座位扶手的阴影下紧紧地扣着忍足的手指,明知道应该说不要继续或者像其他女生一样去看忍足,我的视线还是紧张地贴着银幕。
两个人邂逅、相知、相恋。然后女主角因为情敌的报复失去记忆。等她醒来好久好久以后,两个人还是在人海中不断地擦身而过。
最后女主角来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终于和一刻不停地寻找着她的男主角重逢。
因为一切似曾相识。
屏幕上的女主角疑惑地看着她曾经爱过的男主角。
曾经破碎的幸福真的能够和记忆一起被找回来吗?
也许他们已经不是最初的他们了吧。经过许多年,岁月早已淘遍两个人心底的沙滩,年少轻狂又能有多少被留下。
……果然,这算是一语成箴了。
视野渐渐变暗,我扯起干涩的嘴角倚上旁边的忍足。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吃药,之前又剧烈运动了那么久……
感觉到他稍稍改变坐姿让我靠得更加舒服,我的意识终于不能再支撑这个身体半秒钟。
虽然认真看了这么久,却终于错过了电影的结局,真是不甘心呢。
如果可以,忍足,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Never ever get our deja v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