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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音寺澈时常会做一个梦。
说是梦也不尽然，那是她常常回忆起来的往事。长期的战争使得她的大脑神经随时处于紧绷状态，这样的情况下，她经常忘记很多东西，而那个梦，却一次次重现。
在睡觉时，在发呆时，在昏迷时……在任何大脑会出现空白的时候。
它就像是无处不在的空气，随时待命，等待入侵。
或许，说它是驱不散的诅咒更为恰当一些。
在那个不断重复的场景里面，澈长大了，伴随着她成长的是日渐渺远的孩提时代和越来越近的杀戮与血腥。而那一次次回放的场景，如同某种革命一般，将她过往的思维和理想踩在脚下，一寸寸碾压过去，留下一地的尘土与仓皇。
黑与白的绝对寂静中，她坐在水之国最高的屋顶上，浓稠的白雾带着呛鼻的腐蚀味一起钻入鼻孔，四周的空气被夜的冷寂和雾的寒凉所浸染，刺骨的寒。
突然，一件质地良好的大麾从头顶飘落，刚刚好将她隔绝于寒气之外，澈抬头，正看见一双细长的眼睛，乍一看下眸色清明，细看在冷夜的淡光里却似藏着一抹戾色，那眼睛倏地一弯，眉宇间的那点阴戾便烟消云散，只剩三分和煦，七分贵气。
她怔了一下，下意识说道：“谢谢老师。”
对方温和地笑了：“不谢。”
接着，温煦如春风的声音转了个圈，毫无征兆地抵达了它的对立面，男人将手里的短剑放回剑鞘，“锵”的一声后是毫无波动的语调：
“现在，回答我，你们心目中的忍者是什么？”
突然变严肃的话题让原本很是放松的三个孩子同时呆在了原地，片刻后，有着一头黑发的男孩第一个开口了，他口气轻快，目光在白雾中灼灼发亮，说起来话音符似乎在跳动：“我从小就决定要当忍者了……”
“我们家都是忍者，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而且……”他挠挠头：“而且，当了忍者之后可以拥有很强的力量，这样就可以遏制一些看不惯的事情了。”
“看不惯的事情？”
男人一顿，问。
“唔……比如说是经常在大街上看见的，就是那些。”
说到这里，男孩清亮的眸子带了点严肃，直直朝着男人看过去。男人却并无反应，他侧头过去，说道：“下一个。”
澈刚想开口，却被旁边的另一个男孩抢白了，他语气淡淡，和表情一般，毫无波澜，话语同样言简意赅：“没什么理由。”
“……你这算什么理由，好歹认真一点吧神灯。”
黑发男孩眼角一抽。
男孩瞥他一眼，持续面无表情：“我姓鬼灯，不是神灯。”
“你想打架吗！”
“随时奉陪。”
“喂你们两个……”
“好了，安静。”男人缓声，最后看向了澈：“你的理由？”
澈别过头，不是很想看那边的两个白痴，飞快说出几个字：“我不想去傅山街。”
“……”
“……”
刚刚还敌对的两个人瞬间默契。
“好理由。”
男人拍拍她的头，澈僵住脖子。
对方似乎没有感觉到，一直沉静的语调却终于有了起伏，在这个黑色的雾夜中，打碎了她全部的认知，成为永恒的梦魇——
“有人说忍者是工具，为了上位者服务，战争诞生了忍者，忍者将在战争中死亡和陨灭，伤疤是他们的勋章，也是他们的报应。”
“但是……”
他一顿，透过阴冷的夜雾，耀目的眼神蒙上浓厚的冰霜，尖锐的棱角反射着寒冰一样的世界，声音也蒙上白雾，不再模糊，而是刺耳地钉入灵魂——
“不是硝烟诞生了忍者，而是忍者带来了硝烟，硝烟让忍者成长，变强，最终死亡，你们现在既然踏上了当忍者这条路，从现在开始，就不需要再去照顾尊严、伙伴、生命——忍者没有任何东西，除了自己手里的刀，除了敌人，杀、杀、杀，这就是忍者的宿命，在杀戮中提升自己，追寻力量的巅峰……”
她怔怔听着，突然觉得脸颊一冷，抬头，沉沉白雪盈盈散落，穿透白雾，穿透黑夜，白色的六角花瓣落了一地，给大地裹上一层厚重的白裳。
水之国的雪，来的如此措手不及。
掩盖了黑暗，掩盖了罪恶，掩盖了一切的一切，然后在平静无波的白色江面下，暗流滔滔涌动，带着毁灭天地的磅礴气势……
“杀戮不灭，忍者不灭，只要我们存在一天，硝烟就将永远笼罩世界，用死亡和鲜血奏响最动听的战歌……”
……
……
记忆的景象和现实的残酷冰冷地叠加，暗红的血和白色的刃将寒光凛然的月色点缀成修罗地狱，心脏的剧痛牵引全身，爆炸一般的洪流覆盖了全部思维——
…………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