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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再见,养育我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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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吉听到消息时,比起愤怒和惊诧,最多的还是遗憾。
年少时在他们的羽翼下长大,度过了生命中最温馨而灿烂的青春年华。无论带回的成绩单是多么丢脸,周围的眼光是多么带刺的嘲讽与讪笑,那个女人——妈妈,也安慰着他,鼓励着他,养成了他温和却不失倔强的性格。
当然,还有培养他,看着儿子走上不归路也只能独自在心里伤痛的爸爸。
记忆留着太多片段,但那也已是脑海的遗像。
你们的儿子能飞翔了,为何你们却再也无法看到呢?
看着棕发青年的表情拧而舒地重复着,像精致却生锈了的机械娃娃,狱寺隼人怎么也开不了口。
“巴吉尔……呢?”
良久,棕发青年似乎回了神,仿佛是死海中寻回了一缕生气。
“是,十代目。巴吉尔他……受了重伤正在医疗队那里抢救。”
“带我去看他吧。”紧锁的眉头表现出他隐忍的苦楚。
“是,请随我来。”狱寺恭敬从命,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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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拐过了多少转角,沢田纲吉双眼都快成了蚊香圈。万年废材本质很好地发挥了作用——作为一个首领连自家总部的路都搞不清楚,路痴了的纲吉表示鸭梨很大。
好不容易是看到了医疗部的牌子,正巧青绿大褂的医师们从急救室里出来。他们交谈着,随后都默契地叹息,为如此年轻能干的高层人员惋惜着。
斑驳的血迹,纲吉的视野尽是刺眼的红。
“啊,是Boss。”主刀的医师看过来。
棕发青年微微一惊。
“巴吉尔……怎么样了?”
医师的双眼明显黯淡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连巴吉尔也…”纲吉无力地垂下双臂,神情早已化担忧为绝望。
医师解开口罩,低头道:“Boss,巴吉尔大人有话想对您说。”
狱寺也靠上去,轻拍了拍青年僵硬的肩膀:“十代目,我会在门口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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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门缓缓合上,隔开了白色的静谧世界。
机器的“嘀嘀”声,维持着藕丝般即将断却的生命。
“公……子……”虚弱的声音细如蚊吟。
病床上的褐色动了动,巴吉尔艰难地睁开未被留海遮住的眼睛,想把青年瘦弱却□□的身线刻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
视线太模糊,他已看不清首领俊美的脸庞。
“巴吉尔……唔…”曾经柔和的声线颤抖而沉闷,似被不停拨着的琴弦。
一抑一扬,一顿一挫,都如悠扬的乐声,奏在巴吉尔的心上。
“对…不起,公子…我……无法保护……师傅…还有师母…”
“不,巴吉尔 ,你做的很好了。”青年跪在床边,紧握着巴吉尔苍白无力的右手。
巴吉尔垂下眼帘,褐色的眸子蒙上一层淡色的水雾。
公子……你是在哭吗?
明明心情很沉痛,还强忍着泪水安慰我。
这只能让我更愧疚啊,公子……
巴吉尔努力抬起手,抚上纲吉温热的面颊。
“生日……快……乐……公子……”
纲吉的表情被定格在怔住的那刻。
未被控制的泪水脱眶涌出,一珠连着一珠。
很久,没有哭过了呢。
——湿湿的,暖暖的,公子,你果然哭了啊。
短暂的沉默,纲吉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巴吉尔闭上清澈的褐瞳。浓密的上下睫毛相互交错,一切都成了
黑暗。
“别再……忘记……了…”
最终,连那手也静静滑下。
再也……不能为您送上咖啡了呢,公子……
机器“嘀”地长鸣一声。一条无止的直线划过。
纲吉呆滞地望着那安睡的面孔,期待青年阳光的笑容再次溢于脸上。
但是,不可能了。
棕发青年默默地起身,自动门向两边打开,拨去污浊的空气。
狱寺隼人焦急的神情映入眼帘。
“十代目……?”
从首领深沉的脸上看出了什么,候着的医师鱼贯而入。
如与死神擦肩而过。
纲吉的表情平静而淡漠。
自动门再次合上,你我已是两个世界。
白色光芒消失在狭窄的门缝,浓厚的阴影投向伫立的两人。
“…………隼人……”
“是,十代目请讲。”
“安排,给巴吉尔的……”
“葬礼么。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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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首领办公室,熟悉与空洞都一涌而上,不断地吞噬他。
这里曾经是他一天待最长时间的地方。
同样的,还有巴吉尔为伴。
习惯性拿起白色的咖啡杯,杯里却空空如也。
对了。没有咖啡啊。
“巴吉尔……已经不会再给我泡咖啡了。”
纲吉失神地喃喃着。
“啊……又是什么时候……我习惯了呢?”
习惯有巴吉尔端上热咖啡。
习惯有巴吉尔整理首领室。
习惯有巴吉尔安排工作与会议。
习惯有巴吉尔……?
纲吉扬起一抹寂寞的苦笑,昂头,窗外是绿树鸟啼。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透过翠梢,洒在倚桌的台历上。星星点点,黯明变幻,朦胧地映着一排排整齐的粗体数字。
其中,10月14日用红笔打了个圈,工整地批注了:
公子的生日。
指腹擦过有力的字迹,微微地有些灼热。
烟枪依稀地浮现出巴吉尔掺着淡淡无奈和温柔的表情,拿着红笔,自言自语着“公子每年都忙得连自己的生日也记不住”之类的怨艾。
——别再……忘记……了。
耳畔又莫名地回响起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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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坐在木桌上发着呆,不知不觉夕阳已落至山头。
或许是没有了时间概念,亦或是狱寺办事效率太过迅速,纲吉感觉上一秒刚见证巴吉尔的死亡,下一秒就参加他的葬礼,一切都来得太快。
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让纲吉再次有了巴吉尔还在的错觉。
“巴吉尔……!”他欣喜地回头。
狱寺隼人一打开门,就看到首领用无比热情而期冀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十代目……是我……”
看到狱寺生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纲吉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尴尬地别过脸:“咳,隼人有事吗?”
“呃,其实是……巴吉尔的……”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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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吉尔的葬礼并不华丽,参加的也只有在总部的守护者,纲吉看着寥寥几人,不禁心生落寞。
巴吉尔其实……还是喜欢热闹的吧?
爸妈……也是,喜欢人多一点。
本是可以召集全Vongola参加的,但这事关乎家族机密,传出去外人对消息对Vongola的看法也不知会怎样,容易造成家族成员的恐慌,所以消息一直只有最高层的几员知晓。
消息的封锁造成火葬场的空荡。
空气仿佛失去了活力,静止了氧气,宁静得让人窒息。
纲吉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巴吉尔冰冷的尸体上,注视着苍白透明如玻璃娃娃般沉眠的睡脸消逝在雀跃的火舌中。
从始至终,纲吉都呆呆地注视着,只是接过骨灰时,涣散的双瞳有了一丝波动。守护者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缅怀伙伴的方式了。
谁都知道,没有人比纲吉的心情更沉重了。
纲吉将骨灰埋在了沢田夫妇的墓碑下,尽管那并没有父母的遗体。他说,巴吉尔是孤儿,是父亲出任务时拾到的,巴吉尔一直感激父亲的养育之恩,父亲对他来说根本不只是师傅那么简单。
“他也是……我们家的孩子。”
纲吉最后一句话几乎微不可闻。
风冲动了棕发青年留下的纯白针线菊,细瓣舞动间带着澄澈的香气,余下的是褐发青年爽朗的笑声:
“公子,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