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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入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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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大明白,爹为何会把我嫁给沈筱做他的小王妃,或者沈筱这样在朝廷掌有重权的异姓王怎么会惦记上我这个南边小村野的丫头。
想来这王府小王妃的日子过得甚清闲,我没事儿了便搬着竹椅在葡萄藤下琢磨这样那样的可能性。
论年龄,沈筱虚岁三十有七,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比我大,让他的儿子们唤我一声“母妃”绝不是他娶我的理由。
论长相,听说沈筱年轻时,风流儒雅迷煞京城少女夫人,三儿子沈俊迟就是他去花楼春风几度的结果,可年轻长得俊俏,岁月终究会沉淀出他本身的年龄。三十七岁不算小,大概现在的模样不会好到哪去——好吧,我承认,洞房那晚黑灯瞎火的,我真的没有看清自个儿夫君的相貌——所以我爹绝不是看上沈筱的长相为了改良他外孙的相貌才将我嫁给他的。
论家世,沈筱被封异姓王已逾十年,兵力驻守西北边疆一带,在朝掌有重权,而我爹虽然顶着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镇南将军”,不过只是南边三个小县城的官儿罢了,这种风调雨顺人心安逸的地方,兵力势必懒散,于是,自家军队与沈王爷的一比便算不上威风,只能叫“窝囊”。
……
我掰着指头又将我与沈筱的才识、品味相比较,委实找不出我俩成为夫妻有什么牵连的地方。
终于有一天,我茅塞顿开,一抚额惊叹:“哎哎哎,或许月老牵红线之前,刚赴了蟠桃会琼浆玉液喝太多了也说不定呢。”
还记得数月前,我十五岁刚及笄,爹便问我是否有意中人,我以为爹是怪我昨晚跑到城外玩回来太晚,有意埋怨才这么问,便抬起脸笑着答:“我知道爹你疼我,才不会这么急把我嫁出去呢。”
爹一捋胡须,哈哈笑道:“嫁远了我舍不得,嫁近点还不行么?”言毕,朝我投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
我被这眼神盯得直发毛,大抵是平时做的让爹看出了端倪,脸上一热,急道:“他一个又聋又瞎的,我嫁他做什么?”
“哦……”爹将尾音拖得老长,“清儿原来看上的是他啊,倒是离我们很近!”再一捋胡须,复又摸摸我的脑袋,似安慰道,“清儿放心,爹知道了。”
我垂头,犹自懊恼自己怎么嘴一溜就把女儿家的心事说了出来,爹那一句“放心”,让我的脸愈加滚烫。
不出半月,宋艳便跑来告诉我,爹要将我嫁出去的消息。
又不出半月,我盛装红衣坐上了嫁往京城平王府的喜轿。
原来爹是骗我的,他并未将我嫁给“又聋又瞎”的他!
“小姐,小姐,”一叠清脆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我慌张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转首笑道:“咱这清枫苑真真是应了这名号冷清得很,艳儿,现在就咱俩没旁人的。”
宋艳跑至我眼前,一双秋水眼满含笑意,小脸儿红扑扑的宛若三月桃花盛开,她手一伸,跟变戏法儿似的从手间变出一封信:“姐,刚周管家转交给我的,你快拆开看看义父说了些什么。”
刚知道爹欲将我嫁这么远之时,我对爹有很大的怨气,离开宋府的前几天,我甚至赌气连爹的面也不愿见,可后来想,自古以来,除了那戏文里的才子佳人,可有几对是真正能够私定终身终成眷属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想想本来不打算接的信笺,终是又接了过来。
“姐,还有一封!是一道儿寄来的,不知……你可想看啊!”宋艳促狭一笑,眼眸闪着熠熠光彩,这小妮子,真是出脱的益发娇媚了。
“谁啊,我才不稀罕看。”嘴上说着,我的眼神却一直不理宋艳手中晃动的信笺。
“哦,”宋艳一脸惋惜,“倒是人家巴巴地八百里加急寄信于你,你却是这副模样,那……倒是不看也罢。”
我眼神落于宋艳身后,忙道:“周管家,莫见怪,艳儿没规矩惯了。”
宋艳慌张地吐吐舌头,把头转向身后,我顺势抢过她手中的那封信,笑道:“艳儿,会武功的人必是耳力极佳,身后是否有人你难道听不到么?”
宋艳看身后无人,知道我骗了她,可并不与我辩解,只静静盯着我。我将信打开,只看到落款,心头便一沉。我气闷将信一揉,抬眼正看到宋艳得意的笑容,她道:“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看到谁的信了啊。”
我眉头一皱,正色道:“宋艳,我现在可不是宋府未出阁的小姐,而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一个妇人,你怎么还拿我和宋斐开玩笑,这王府人多口杂,若传出去,这些人可会戳着我脊梁骨说我‘不守妇道’。”
我这样厉害的言辞,宋艳听后不恼反笑,拉起我的手柔声道:“姐,我错了,再不开这种玩笑,只是……我这做妹子的心里看着你俩这样急得慌。其实……我也并没有旁的心意,只是觉得咱三个从小一处长大,按说亲密程度自不必说,可是你和我哥的脾气越来越不合。”宋艳笑着,灵动的大眼中却蓄满了泪水,“看得出我哥是真心疼你,总在我面前叹息,你如此对他,是不是嫌弃我们是义父捡来……”
“好了……”我一手捂住宋艳的嘴,抹掉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道,“我怎么会嫌弃你……们呢?艳儿我保证,下次见了宋斐,我绝对对他和和气气的,好不好,你莫伤心了。”为了让宋艳相信我,我将手中已揉成团的信纸展开,当着她的面开始认真地看。
宋艳“哧”地笑了出来,指尖戳着我的脑袋:“你没大没小的,‘宋斐‘的名字是你叫的么,他好歹也是我嫡亲的大哥,你下次要叫他的名字,宋清,我保准以后不待见你。”
我的头捣得根蒜似的,连连应声,但是一想到宋斐看着我那甜到发腻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抖了几抖。
十四年前,爹将一对小兄妹认作义子义女,起名分别为宋斐、宋艳,彼时宋斐五岁,宋艳一岁。
我和宋艳同岁,孰大孰小不知,但哪有真正的千金被唤作妹的,于是宋艳便打小叫我一声“姐”。
这么多年,看得出我爹有意要培养宋斐,只要去校场军营,必是带宋斐一起,且亲自授他武学兵法,宋斐刚过十三,便被彻底抛向军营,虽然我觉得把宋斐放到那支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军队委实用处不大,不过两年之后,宋斐从军营甫一回来,倒真的让我吃惊不小。
十五岁的宋斐已然褪去了少年的稚气,有了男人一样的气魄和精魂,剑眉下的眼目益发深邃如夜,月洒清辉,衬得他的身姿挺拔修长。
他道:“清妹,我回来了。”
是,就是那一声“清妹”,让人无发接受,直到现在想起,我的小心肝儿还是颤巍巍的。
现在想来那时我还小,读不懂他眼中的意思,等读得出时,我便更加怕他。有外人在,宋斐从来对我毕恭毕敬,尤其是在我爹面前。而只有我和他或再多个宋艳时,他便会对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有时令我很难堪,也不顾一旁的宋艳怎么笑话。
相比之下宋艳就懂事得多,他是我爹的义女,名义上也算宋府千金,但宋艳知道自己不太正统的地位,所以从不抬高自己的身份,且宋艳本身为人亲和又谨慎,聪颖异常,做事不愿别人瞧不起,女儿家的琴棋书画女红什么的样样都会,还随宋斐学过武功。宋艳刚及笄,南安城的公子贵少都上门提亲,倒把我这顶真的千金凉到了一边。
这不,我刚嫁入京城,宋艳便为了避婚随我入了平王府。
“大哥说……”
我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正欲瞪宋艳,但一想我答应她要和宋斐一团和气的景象,忙挤出一丝笑容:“他说什么?”
“他说,你虽然是当姐的,但从来都没有当姐的样子,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我叹气。
“他还说,你从来都没离开过家,也未离开过他,知道你心里不习惯,嘱咐我好好解解你的闷儿。”
我咬牙。
“他最后说,你在平王府不比在自家,要把小姐脾气改改,免得在王府受气。”
我暴躁。
“唉,这到底谁才是他的亲妹妹啊,他怎么不向你交代交代怎么照顾我啊?”宋艳嘟着嘴,不满地望着远处,大声嚷嚷着。
我眼神落于宋艳身后,忙道:“周管家莫见怪,艳儿没规矩惯了。”
宋艳嘻嘻一笑,一脸不在乎:“姐,又来骗人……”
“咳……”周管家微诧,手握成拳挡在嘴边轻咳一声,吓得宋艳忙捂住嘴巴,将后半句话吞了下去,又垂首一副恭顺乖巧的模样,站在我的身后。
我略一抬手,示意周管家说话,周管家先行礼,后恭敬道:“禀王妃,王爷临走前特意为王妃留了一封书信,让老奴暂未保管,还交代……”周管家顿了顿。
“艳儿,我有一方丝帕不见了,大概是刚去用午膳之时不慎弄丢了,你去替我找找!”我摸了摸腰间,从容道。
宋艳垂帘应声,规规矩矩地从清枫苑离开。
“周管家,这外面风吹得紧,不如到屋里坐坐罢!”
周管家随我进了屋里,看他如此谨慎的模样,我还顺道把门插上了,可是心里却越发没底儿。倒不知,我家那个老夫君临走前给我留封书信做什么,洞房那晚不会直接亲口说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小寅明日上班还发文的份上。。。加个收,留个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