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光》千霁

18、第三章 谁与同杯

　　蒙毅已经出现了，蒙恬还会远吗？

　　高高的酒楼上，顾和凭窗而坐，内心幽幽叹了口气。
　　秦时中总共就三大阵营，大秦，诸子，阴阳。她师从松珑子，基本是按照天宗掌门继承人标准培养，那么应该算诸子阵营。阴阳家地位仅次月神的少年天才星魂知道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内心认可的友人。至于大秦，搭上阿暄这条线，她见到的人物是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以后到底该如何自处，必须快点拿定主意，不然麻烦大了……

　　“安之姑娘心情不好？”

　　“是啊。”

　　对于顾和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蒙毅先是一愣，随即笑开：“安之姑娘真是坦率。”他的笑容柔和浅淡，带着贵族特有的矜持，宛然暖暖冬阳，拂面春风，令人心生好感。
　　“安之姑娘为何烦心？”

　　难道要说是为了你吗……
　　顾和目光轻飘飘地在他脸上一瞥，果断说谎：“我只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对于顾和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未来的上卿大人很赞同地点点头，正色道：“确实，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很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顾和微笑，道：“蒙大人既如此说，想必心中一定已有谋划，倒是和多事了。”

　　未来的蒙上卿脸色又有点泛红，他略微侧头，避开顾和的目光，开口言道：“怎么会？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正要请安之姑娘斧正指点。”

　　“敢不从命？”顾和体贴地移开目光，望向手中小巧的酒杯，轻轻一晃。

　　接下来的气氛堪称其乐融融。
　　周围食客的目光隔着一定距离时不时飘来，纯欣赏地看着窗边相对跪坐的两人。男子温润如玉，少女泠泠清雅，他们这些人也不愿靠近破坏这份美感，只是远远看着，觉得食欲增加不少。酒楼的老板乐见其成，心里也盼望着这两人多留几日。
　　一众人心思各异，却都是善意，浑然不知他们目光中心的两人根本不是在谈论什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之类的风雅之事，恰恰相反，两人正讨论着如何引蛇出洞，更有效地将杀手们一网打尽。

　　两天后的城郊南野。

　　蒙毅一反往日低调作风，调了百来名兵士将美丽的南野围起，不准旁人进入。南野风光秀美，绮丽如画，一直是城中少年男女春日踏青的上佳之地，蒙毅霸道的作风顿时惹来怨声载道一片，可惜蒙大人不为所动，靠山又硬，众人无法，只能改日再来。

　　一般人不知道蒙毅封野的原因，始终关注着小镇一切的杀手们却一个个如有所悟，心说目标人物肯定就在这里了。同时鄙视一把秦国上层蛮横霸道，滥行职权的作风，他们对蒙毅不了解，对蒙毅兄长蒙恬却是大多知道的，那位作风华丽，喜爱排场，于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有其兄必有其弟，对于蒙毅派士兵围封南野的行为毫不怀疑，只道天赐良机，心动不如行动。

　　一场精心策划的围杀与反围杀就在这片繁花绚烂，彩蝶翩翩的美丽原野悄悄展开，双方都对自己的行为抱有绝对的信心。

　　“阿暄，等下对方一动手你就躲到车里，除非我或蒙大人说可以，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要出来，明白了吗？”
　　顾和的语气难得强硬，声音却是轻柔无比，听来仿佛不放心的长姐在细细叮咛幼妹。说话时，她正俯身去掐一支纯白色的野生百合，如瀑的青丝从肩头滑下，遮住了她的脸庞。

　　不远处停放着一辆两轮马车，镂金错彩，华丽无比。这辆马车出自公输家族手笔，车壁坚实，车厢牢固，不入刀剑，不惧□□，是蒙毅承接下护送王暄的任务后专门向公输家定做的。

　　“别那么紧张啦。”王暄笑嘻嘻地折了几支颜色艳丽的花枝，一股脑塞到顾和怀中，“既然是和姐姐与毅哥哥共同定计，肯定万无一失！”

　　“你倒有信心。”顾和眉梢扬起，随即笑开，抬头望向不知名的远方，眼神苍茫。

　　王暄眨眨眼看她，不知为何，也没有再出声。

　　“来了！”
　　顾和目光一凝，低声道。

　　王暄回神，条件反射地先向四周望了一圈，然后立马反应过来，快步跑向马车，一跃而入，紧紧阖上车门。

　　顾和这才放下心，将感知扩大到整个战场，一边运起隐匿之术，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走的是刺客类型，奉行“一击不中，千里远遁”理念，所学所创的招式都更适合处在暗处阴人，此刻近乎正面对敌的局势毫无疑问对她不利，以顾和的性格，总要把局面转化为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道家高明的隐匿之术下，顾和闲庭信步般游走在战场之中，时不时扬袖放两下暗箭，每击必中，从无例外。她使用的是一种名为袖里箭的针型暗器，暗器上淬着少量的神经毒素，蓝光幽幽，纯为掩饰她自创的风雷三式。那一招必须雪藏，留到关键时刻起出其不意的效果，不可轻用。
　　在她出手前，大多数杀手都不会注意到她，等注意到她时，面前的对手又会趁机猛攻，等缓过劲来，又看不到她人了。于是顾和成为场上看起来最轻松的一人。

　　危机总发生在人没有准备的时候。

　　按照顾和与蒙毅两人事先的计划，蒙毅调度，顾和守在王暄附近，随机应变，仅从战术角度上来说，两人的安排没有任何错误。
　　顾和虽然四处游走，但始终不离马车十步之外，在她近乎超一流的感知覆盖之下，所有接近马车的攻击都被她完美挡下。

　　直到此时。

　　“蒙毅！”
　　顾和声音骤高，广袖一翻，原本悬挂在腰间的西周名剑昆吾被她全力掷出，化作一道近乎笔直的亮光。

　　向着车厢而去的巨大铁锤被青铜剑一撞，速度稍减，依然不偏不倚地朝向马车砸去。

　　顾和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铁锤与车厢越来越接近。她的力气太小，做到刚才的程度已经是极致。在事前她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重武器，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应对，只能寄希望于公输家制作的马车。
　　可是，这么巨大的冲力，那架马车真的可以抵挡吗？

　　“叮。”

　　就在顾和的心提到极点时，事情峰回路转。
　　一支雁翎长箭破空飞来，后发先至，与马车狠狠一撞，马车在箭矢的推力下退后几尺，险险与铁锤擦过。

　　漂亮……

　　顾和大为惊艳，却知道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身形疾掠，一击解决了方才投掷铁锤的大力杀手。

　　此后再无意外。
　　发动这次袭击的杀手陆陆续续，悉数被蒙毅准备的人灭杀。武器相击的铮铮声消失，空气中飘着浓厚的血腥味。

　　顾和心情有些抑郁，她拾起掉落一边的昆吾剑，走向站在外圈吩咐士兵整理残局的蒙毅。

　　“毅哥哥，你受伤了！”
　　耳边响起王暄焦急的声音，顾和闻声望去，见王暄推开车门，急急跑了过来。她让开几步，不见深浅的目光在四野扫视一圈，默默看护。

　　王暄从怀中抽出一张方帕，手法纯熟地为蒙毅开始包扎，场上浓浓的血腥气息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到底是将门之女。

　　顾和说不出心中的感受，一边是鲜血淋漓的修罗场，另一边却是气氛温馨的柔和场面，强烈的对比之下，她原本的世界观有了些微的动摇。
　　乱世之中，就只能如此吗？

　　“小心！”
　　陷入沉思的顾和突然出声，广袖间掠出一道细细的蓝色幽光。

　　蒙毅瞬间做出反应，长剑一横，磕飞了那枚近至身前的小巧暗器，与此同时，顾和甩出的蓝光后发先至，一击取了刺客的性命。
　　配合无间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浓浓的后怕。

　　“这名刺客，不简单。”蒙毅皱眉道。能够一直隐忍不发，到了其他杀手全部失败，他们放松警惕之时方才出手，心性之冷漠，时机把握之准，实在令人心惊。
　　他走近那名被顾和一击毙命的刺客，细细察看一番，神色更加凝重。

　　“是逆流沙的人。”

作者有话说

　　精彩至极的打斗场面，很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