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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四 对抗家暴的一百零一种方法(甜) ...

  •   对抗家暴的一百零一种方法

      (一)

      华灯初上,雷严站在落地窗前,入神地想着什么。
      铁塔似的身影,不经意间透露着一丝丝唯我独尊的气质,被窗外巨大的霓虹灯一照,更是佛光普照瑞气千条。

      哇噻!霸气侧漏啊
      茶水小妹元勿见了这千言万语欲语还休的背影,眼里都要冒出两颗红心来。
      “雷总,您叫我?”
      元勿在门外花痴了一会儿,脆生生地问道。
      她今年二十岁,高中毕业就进了现在的公司。虽说是棵没学历没背景不能让男人少奋斗三十年的小白菜,可抵不住身材妙曼貌美如花青春逼外兼性子好得没话说,没多久便成了公司里一票光棍心中的甘泉。后来营销部的主管松音对她展开热烈追求,一来二去,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更让公司里一票有贼心没贼胆的宅男仰天长啸涕泪交加:叫你纯真叫你羞涩!当初要是主动点,说不定这颗小白菜就能被自己拱上呢!
      平时,人们管打杂小妹跟青年才俊谈爱恋的事叫做“攀高枝”。按理说,门不当户不对的恋情总有那么点羞于见人的意味,可元勿落落大方的一句“身高不是问题,身份不是距离,你要在意就跟户口本结婚去!”震住了人们蠢蠢欲动的闲言碎语之心。
      这话甚合白手起家的雷严心意。也是从那时候起,雷严注意到了这个小妹,工作空闲之余也能说笑两句。而对于准老婆和上司之间莫名的友谊,松音倒是一点不在意。
      确切地说,是全公司都不觉”这两个人的来往有八卦价值。

      “元勿妹子啊,坐。”
      雷严回过神来,客气地给元勿倒了杯茶:“有件事,我琢磨好久了,还是得问问你。”
      “什么事?”
      “那啥……你嫂子今天不是要回来一趟嘛……我是想……”
      雷严吞吞吐吐。一个黑塔似的大男人,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形态甚为搞笑,可元勿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注意力都被“你嫂子今天要回来”吸引过去了!
      “哇!少恭大哥要回来?!”
      ——如果说刚才元勿只是对雷严巍峨的背影稍有花痴,那么现在她因为那个名字,全身都冒着粉红色的气泡。
      不过要是松音看到这一幕,大概也是不介意的。

      “什么少恭大哥!叫嫂子!”
      雷严眼一瞪,故作严肃道。
      “噢……少恭……嫂子他要回来了……”元勿有点委屈地改了口:“然后呢?”
      “所以……”雷严严肃地望向元勿,目光里有着不惧万难攀爬险峰保证完成任务否则愧对党国愧对人民的坚毅,“你上次说那道炖羊肉,做法能不能再讲一遍?”

      (二)

      青玉坛制药股份有限公司老总雷严和副总欧阳少恭那点事,全公司都知道。
      这就是松音和其他公司群众将元勿排除在八卦之外的原因。

      在公司的传说中,雷严对欧阳少恭是一见钟情。
      传说,五年前欧阳少恭以琴川药局董事的身份来和雷严洽谈合作项目的时候,青葱水嫩,眉眼如画,一身米色的西装衬得身段愈发修长挺拔。
      只一眼,雷严脑子里那根电路“啪”地一下烧断了。
      传说,雷严看着欧阳少恭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整张脸涨得通红。当欧阳少恭腰部发辫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动,雷严的思绪也一颠一颠地恍惚起来,回到了青涩的初恋时代。
      传说,那时候的雷严,脑海中有一把粗犷的男声唱着一支苍劲有力的“你那美丽的麻花辫~荡啊荡在我心田~”……
      于是雷严握住欧阳少恭的双手,露出了迄今为止最为灿烂的笑容。
      “欧阳大妹子哟!欢迎欢迎!!”
      此言一出,满场震惊!
      一副良家子弟做派的欧阳少恭则阴险地眯起眼,伸出拳头,对错误的欢迎辞做出了激烈的□□抗议,然后好脾气地朝着顶上了一对熊猫眼的雷严笑了笑,轻声道:“雷总,今天天气真好。”
      当然,这些事情就不是传说,而是既定事实。

      后来雷严和欧阳少恭怎么走到一块儿,至今仍是难解之谜。
      两人认识的第三年,欧阳少恭卖掉了琴川药局的股份,入股青玉坛,然后做起了副总。
      第四年,也就是元勿进公司那年,两人正大光明地住到一起。
      欧阳少恭有才有财又有貌,雷严会看上他倒是可以理解。雷严有财没貌,和欧阳少恭站在一起总有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意味。
      可是雷严很欢喜,欧阳少恭自己也不在意。两年下来,两人行动之间也有了夫妻同心妻唱夫随的架势,鲜花插牛粪就成了公司的美谈。
      众人唏嘘之余,只能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郎才女貌已经过时了,现今社会,有才有貌的不一定只爱小白菜,糙爷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三)

      雷严提着一袋子菜,吭哧吭哧地爬上了十二楼。
      他从十五岁起揣着个初中毕业证在社会上闯荡,从一穷二白到挣下了青玉坛这份身家,靠的是铁打的身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后来买了这套房子和欧阳少恭一起住,雷严更是抓紧一切空隙锻炼,绝不让酒色财气亏空自己的身体。他很清楚,得到欧阳少恭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是他家上辈子烧了高香,所以随时为媳妇儿提供一副伟岸可靠的胸膛是当老公的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而且,要是身体垮了,媳妇儿还有什么□□可言?

      打开门,雷严看到鞋架上放着一双亮锃锃的皮鞋。
      那是三个月前买的,那意大利什么什么世家手工制的,价钱让常年维持艰苦朴素好习惯的雷严咋舌,可在媳妇儿温润如玉的谦谦笑容面前,五位数又算得了什么!
      “少恭,你回来了?”
      雷严放下菜篮子,直奔卧室。推开门,朝思暮想的媳妇儿果然就在里面。
      卧室里只开着个台灯。欧阳少恭坐在电脑桌前,戴着一副小巧的无框眼镜,凝神看一份报表。
      在家里,欧阳少恭不怎么讲究衣冠楚楚。此刻他穿着一套厚实的“北极熊”家居服。衣服如其名,谁穿上这套圆滚滚的白色衣服,形状都跟北极熊差不多了。只有欧阳少恭天赋异禀天纵英才天生丽质难自弃,硬是把憨态可掬的北极熊穿出了雍容华贵的北极狐气质。
      而雷严透过现象看本质,早从厚实的衣服下面看到了媳妇儿销魂的身段……
      “怎么这么早,不是说飞机八点半到吗?”他还想着回来先炖上羊肉,再去机场接他。
      欧阳少恭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那墨色的眉毛与下方微褐色的杏眼,浓淡总是相宜的。台灯的光芒映着白皙的脸蛋,为谪仙似的容貌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掩去了眉目间的一分冷傲,又添上几丝人间烟火的动人气息。
      美色当前,雷严那心啊肝啊都醉成了一摊春水。

      所以。
      欧阳少恭挑眉,嘴角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全身蹭蹭蹭地冒着黑气的时候,雷严犹不知死活地傻笑,心想:不愧是我媳妇儿,生起气来都这么漂亮。
      欧阳少恭抄起喝水的杯子,没头没脑地砸过来的时候,雷严一个侧身躲过去了,仍在傻笑,心想:媳妇儿手劲真大,瞧这力道多准!是我养得好啊!
      直到欧阳少恭扔过来笔记本的外接键盘,冷声道:“给我跪着!”雷严才察觉媳妇儿在生气,后果很严重。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说跪就跪,况且键盘太小,还不够他放一个膝盖上去。
      “少恭,怎么了?看你这火气大得……”
      雷严一边涎着脸傻笑,一边躲避接踵而来的钢笔、报表、台灯、坐垫……当他小心而曲折地越过了密集的炮火线,欧阳少恭已是弹尽粮绝,喘着气一思索,将眼镜也摘下来砸了。而雷严寻思着也该顾及下媳妇儿的自尊心,咬咬牙,抱着黄继光堵抢眼的悲壮决心,用伟岸的胸膛硬扛下了这最终一击。
      “哎哟!”
      雷严揉着怎么看也算不上单薄的胸口,可怜兮兮地呼痛。其实这点力道砸上来跟挠痒痒差不多,但在暴躁模式的媳妇儿面前,适时示弱很重要。
      果然,欧阳少恭见到雷严真的中了“流弹”,紧张的神色一闪而过。雷严抓紧时机冲到欧阳少恭身边,一把揽住了他肩膀。
      “少恭,分开几个月了,一点都没想我?”
      “想你?想你怎么狼心狗肺给我添堵?”
      欧阳少恭侧过头去。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急得,耳根都有些泛红了。雷严忍耐着凑上去偷吃一口的冲动,语气很有耐心很谦卑。
      “所以说到底怎么了?你先说到底什么事,我雷严保证改正错误!”
      “哼!”欧阳少恭白了他一眼,语气虽是又冷了一分,神色却缓和了些许:“今天下午,我提前回来,在机场遇到了天墉医大的紫胤教授,还有他秘书红玉。”
      “然后呢?”
      “听说他们是去接幽都医疗器械的当家。”
      “就是风家兄妹?”
      “嗯,都是关系户,我就上去打个招呼。”
      “那又是……”
      雷严听不明白了。这不挺好的事,他又怎么生气了?
      “那个时候,你提拔起来的那保安部长松阳也来了机场。”欧阳少恭顿了顿,咬牙一字一字道:“他管我叫恭、嫂。”

      不是嫂子,是恭嫂。
      松阳叫出第一声“嫂子”的时候,欧阳少恭大脑只当机了零点零一秒,便佯作不知地与紫胤一行继续寒暄。
      结果松阳那楞头小伙子没眼色,见状又凑得更近,响亮地叫了声:“恭嫂!”
      这下证据确凿罪恶曝露于清白的太阳底下。
      霎时,紫胤扶眼镜的手顿在半空中,红玉酥手掩朱唇,想笑而不能笑。幽都医疗器械的CEO风晴雪一脸天真地追问:“少恭哥哥什么成人家嫂子了?”她大哥风广陌则摸着光滑俊俏的小下巴对欧阳少恭笑得意味深长下流无耻春情荡漾。
      欧阳少恭脸都青了。风广陌这人是出了名的花心□□男女不限最爱人妻与人夫,自然也不会放过国色天香贵气逼人的欧阳少恭。几次挑逗试探,都被欧阳少恭不轻不重地挡了回去。松阳那一声“恭嫂”,则戳破了他对风广陌所暗示的“我不喜欢男人”的假相,更坐实了他与雷严的奸/情。一想到以后还要多费几分功夫应付风广陌,欧阳少恭是一个头两个大。

      而他这美貌过人的苦恼,雷严则是不能体会的。他只在心里松了口气,原来是不大不小一件事。
      “是是是,松阳太过分!我一定严厉教育他,到了外面不准叫你嫂子,要叫欧阳总裁!”
      “……在公司也不准叫嫂子!都是你在公司里没规矩!他们叫嫂子叫顺口了,‘嫂子’这个词已经根植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你明天去公司发个文件,把这个荒谬的错误给我纠正过来!”
      “可你确实是他们嫂子……”
      雷严迟疑了。青玉坛的企业文化是公司如家,职员都是公司大家庭里的亲人。雷严是大家的大哥,那他媳妇儿自然就是大家的嫂子。
      “雷严!”欧阳少恭刚缓下去的火气又升了上来,他危险地眯起眼,揪住雷严衣领:“你什么意思?我欧阳少恭在公司里只配做你女人是不是?我就不该被大家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副总’?”
      “少恭!我不是这意思!”雷严头摇得像拨浪鼓:“咱公司是母系社会!女主外、男主内!你是天、你是地!我是给你打杂的!你是天上飞的白天鹅,我是地上跳的癞蛤蟆!你是蚁后,我是雄蚁!啊呸!不对!”
      雷严凭着仅存的初中生物知识想起蚁后有一水儿雄蚁服侍,那可不行!媳妇儿是他一个人的,只有这个立场必须坚持贯彻!

      (四)

      “母系社会?‘母’在哪儿?”
      这一头,雷严还在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那一头欧阳少恭消化了他的胡言乱语,眼一眯,嘴角一弯,声音和煦得像春风拂面。
      “雷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眼见欧阳少恭的美貌值随着这蒙娜丽莎式的微笑蹭蹭蹭地上升,即将爆表,雷严知道媳妇儿又到了发作当口。心一狠,一闭,低声下气地说:“我改还不行吗?”
      一个称呼而已,媳妇儿实在不愿意,就随他去。况且今天松阳确实过分了。公司里大家叫亲热点是促进员工感情,到了外面,欧阳大总裁的颜面却是不能不顾及。他跟欧阳少恭的事就算在外面传得轰轰烈烈,可传言归传言,他们断然没有去亲自证实的道理。毕竟这个社会人言可畏,在作风问题上,受伤的总是女人……不,媳妇儿。
      雷严能从,一口气想了这许多,那张脸的颜色是百转千折。欧阳少恭明白雷严是真听进去了,脸色又缓和下来。
      “今晚吃什么?”
      “啊?”
      “我急急忙忙从新疆飞回来,饭都没顾得上吃,你拿什么犒劳我?”
      “我以为你晚上才回来,原本打算炖锅羊肉明天咱窝家里吃。你晚上要是饿了,也能顺便吃点……”雷严犯难了,“现在炖还得花阵功夫。要不咱们先在外面叫点菜?”
      “算了,我等你做饭。”
      “噢。”雷严应了,身体却没动。
      “还不去?”欧阳少恭斜睨他。
      “那个……少恭……”雷严小媳妇般羞答答地扭动着庞大的身体,“你叫我做饭,又拿脚绊着我做什么?”

      ——对话进行中,一只雪白的脚丫也勾上了雷严的脚脖子。

      “噢?你说谁~绊着你~”
      欧阳少恭朱唇微扬,脸上笑得贤良淑德仪态端方一派母仪天下的主母风范,那只保养良好晶莹剔透玉洁冰清的脚丫子却是风骚入骨地顺着雷严腿肚子往上滑。到了命根子那儿,时轻时重地饶了几下。等到耳边听得雷严呼吸重了,他自己脸上也泛起了红潮。
      雷严看着欧阳少恭这要人命的销魂模样,心中大喜。都说小别赛新婚,媳妇儿怕也是想他了。
      而他也发现,回来之后,还没好好跟媳妇儿说一声:想死我了。
      “少恭……”
      雷严一把握住欧阳少恭的纤纤玉足,痴迷地照着他花骨朵般的脸蛋凑过去。
      欧阳少恭却是往后一仰,把脚抽了出来,又是不轻不重地踹他一脚。
      “还不去做饭?”
      是可忍孰不可忍。男子汉的雄风怎能被如此践踏?!
      雷严弯腰捧住欧阳少恭的脸,恶狠狠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好!现在你吃饭!等会儿我吃你!”
      然后雷严就精神抖擞地奔赴厨房大战场去了,不多时,卧室里也飘出了愉悦的轻笑声。

      可惜雷大总裁的美食计划没能实现。
      ——当他把高压锅压出来的炖羊肉端上桌时,来了通电话。

      那通电话拨的是家里座机。雷严拿起话筒,道了声“喂”,多年来练就的老总气质自然流露,不怒自威。
      那边却是更威严更苍遒更雄浑有力的一声怒喝。
      “小兔崽子!现在干嘛呢!”
      雷严的气势嗖地一下全泄了,怯怯地唤了声:“妈……”

      (五)

      雷严的妈不姓雷也不姓孙,可人们叫她孙奶娘。
      这孙奶娘乃是十里八乡传说中的一枝奇葩。早年原本是个大美人,可惜男人死得早,等到含辛茹苦拉扯雷严长大,那腰那屁股就被岁月摧残得跟胸膛一样巍峨壮阔。雷严闯荡社会的时候,孙奶娘在家里种地喂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等到雷严发家,孙奶娘也闲不住,跑到琴川孙家当起保姆。对于堂堂雷大总裁的妈给别人家当佣人一事,两个当事人都不觉得有半点丢人,孙奶娘更是直呼找到了事业的第二春。
      说起来,这对母子长相倒不太相似,只有浑厚有力的声线彰示着两人间的血脉传承。
      “妈……你怎么想起打电话来?”
      雷严捂着话筒,小心翼翼地问。
      “今天囡囡跟她爸妈走亲戚,老娘闲得慌,有事要跟你这小兔崽子清算!”
      “妈,我跟少恭正要吃饭,你看……”
      雷严压低声音,小心地瞅着卧室,打算在欧阳少恭出来之前赶快把孙奶娘解决了。
      在古代,老百姓怕皇帝,皇帝怕太后,可见女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有多么彪悍。雷严家里的情况更特殊——他家是一个女皇,一个太后,只有他是平头百姓,两头都得罪不起。
      雷严平时勉强也算是个半个孝子,除了欧阳少恭的事,其他的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他妈。可他妈唯一会来清算的,也就是他跟欧阳少恭这事。

      “吃什么吃!老娘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抱孙女!”果然,电话那头传来震天的怒吼。
      “妈,你不是都承认我跟少恭的事了吗……”
      “那是三年前!三年前你才三十多!现在你自己说说你什么岁数!”
      雷严想了想:“三十八……”
      “呸!是四十!”
      “……妈你别算虚岁行吗?”
      “四十啊!不年轻了!你看看跟你同年纪的,柱子的女儿上初中了!保国的女儿会跳芭蕾了!你摸着胸罩扪心自问,不对,你这小兔崽子没胸罩……总之你这么混下去对得起老娘吗!”
      “我跟少恭过得好好的……再说妈你也不是挺喜欢少恭吗?”
      “那当然!老娘教育你,不单是为你好,也是为恭子好。”说起少恭,孙奶娘滔天的气势降下去了:“别的不说,就恭子那模样,天仙似的,是你配得上的?人家又年轻又有钱,出身也好,想要什么样的好闺女没有?啧,要是老娘我年轻二十岁……”
      “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雷严赶紧打断她。三年前,当他跟欧阳少恭确立恋爱关系后,带着他回了一趟老家。孙奶娘听说儿子搞起了那什么同性恋,本来是十二分的不乐意,等到见了高贵端庄的欧阳少恭,喃喃地说了句“妈呀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俊的孩子”,然后那眼神像两束镭射光,一直黏在欧阳少恭脸上不动了。
      凭心而论,当年孙奶娘能同意这桩对她而言堪称惊世骇俗的事,欧阳少恭的好容貌起到了决定性作用。那见了美色就昏头的毛病,也是雷严家的家庭传统。可再美的男色也抵不过亲孙女的诱惑。归根到底,孙奶娘是羡慕别人家有如花似玉的孙女,朝思暮想着自己也抱上一个,于是一有空就来轰炸雷严。
      “少恭他也是一心跟我过……”
      “小兔崽子!恭子多大,你多大?”孙奶娘万分地痛心疾首:“现在年轻人谈恋爱分手比翻书快,你们又没孩子又没结婚证,有什么保障?将来恭子要是及时醒悟回头是岸,他还年轻找媳妇儿容易,你呢?”
      “妈,你这样说,不是铁了心要拆散我跟少恭吗……”雷严不满地嘀咕,听到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刻,来了句“我也不是这意思……”心情一松,心想今天这段轰炸就要过去了,忽然觉得手上一热。抬头一看,原来欧阳少恭出来了。
      欧阳少恭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手按住了电话扩音键,另一只手牵着雷严的手,把话筒放回键位上。
      这下子,孙奶娘的爱的教育毫无保留地充斥在客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听说,你们搞的那同性恋,是西方社会资本主义的糟粕,长不了!谁知道你们哪天就分了!不如趁现在早点了断,长痛不如短痛,你也好早点让你老娘抱上孙女……”

      完了。
      雷严大脑果断当机。
      半响,听到欧阳少恭很温柔很温柔地唤他。
      “雷~严~”
      然后欧阳少恭柔和地笑了,眼睛灼灼地亮得惊人。雷严总觉得那双杏眼里藏着四个字——左边是旧恨,右边是新仇。
      旧恨新仇,只怕是得被挫骨扬灰了。

      “少恭……别把我妈的话放心上,我们俩好好过日子就是。”
      危难关头,雷严没忘垂死挣扎一下。电话里,孙奶娘还在尖着嗓子教育些什么,那一边,欧阳少恭没答话,只管笑得愈发美艳动人艳倾天下。
      得了。死一场吧。
      雷严心知大势已去,像平时惹恼欧阳少恭时一样,闭上眼,等着他在自己身上遛一遍一阳指、九阴白骨爪、石破天惊拳……
      过了半天,预想中的切肤之爱没临幸上来,雷严疑惑地睁开眼,只见欧阳少恭收敛了所有表情,深深地审视着他。末了,欧阳少恭一转身:“我去书房,不吃饭了。”

      雷严家的书房有个别名,叫做“欧阳少恭的小黑屋”。因为欧阳少恭一旦进去,一整天都不会出来,还不开灯,从门外的缝隙窥视,一丝光都看不见。
      据说他就在里面搞自闭。

      “少恭!少恭!你出来!”
      雷严最见不得欧阳少恭进小黑屋,急匆匆朝着电话吼了一句“妈!我挂了!”然后按下了挂机键。奔到书房门口,拼命捶门,再兼低三下四地哀求。
      “你先出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快出来吧,菜都凉了……”
      “就算你要自闭,先把饭吃了行不行?”
      起初,小黑屋里没有半点声响,后来渐渐传出了自言自语。
      一会儿是心碎欲绝的“苍天弃吾,吾宁变态。”
      一会儿是偏执扭曲的“我不甘心……怎能……甘心……”
      雷严琢磨着,以这架势,没个一晚上欧阳少恭是不肯出来了。心急之下一咬牙,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不多时,电话通了。
      “喂,桐姨?”
      雷严小心地唤着对方。在那个被称作“桐姨”的女人面前,他是另一种胆怯,与直面老娘完全不同的胆怯,但总归来说,他和怕自己妈一样怕“桐姨”是没错的。
      “……少恭他又犯病了。”

      (六)

      欧阳少恭的病,学名叫做狂躁型抑郁症,病理表现分为狂躁状态和抑郁状态两种。
      狂躁的时候,他揍雷严;抑郁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小黑屋。
      这病还跟普通病例有点不同。普通病人是不分地点不分场合地狂躁,欧阳少恭则是只对雷严一个人狂躁,还挺注意场合。
      ——传说,欧阳少恭对照顾他长大的阿姨寂桐如此剖析心态:“我也不知怎么的,自他那一声脆生生的‘欧阳大妹子’我就轰地一下爆炸了……那种感觉真是奇妙……”
      这病根源却不在雷严身上。寂桐说欧阳少恭留洋时代跟洋妞谈恋爱,被甩了,一时想不开气急攻心,从此就丧失了正常表情,整天要么微笑面瘫要么呵呵地冷笑兼狂躁着连带脑子也不太对劲了。
      再到遇到雷严的时候,自闭状态也有了。
      雷严劝得住他的狂躁状态,但要解决自闭状态,还得寂桐出马。
      这件事,只有雷严和寂桐知道。

      “……小雷啊,你跟少恭之间出了什么事?怎么又激得少恭犯病了?”
      寂桐接到电话,第一反应是:护短,先转嫁责任!
      虽然她想的是少恭怎么又想不开了,但少恭跟了雷严,怎么都是委屈了他,寂桐禁不住心疼。况且欧阳少恭的自闭状态只在遇到和雷严有关的事时发作,有什么雷严也该担待点。而欧阳少恭一直被自己当作亲儿子,他的事她要不帮他出头,难道还能指望雷严的妈不成?
      短短一瞬之间,寂桐已经想了这许多。雷严哪知道她脑中堪比银河号的运转速度,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是我不好,该早点挂了电话,让我妈换个时候打过来。”
      话筒那边却半天没声响。
      雷严疑惑地喂喂了两声,才听到一声叹气:“我说小雷……”
      寂桐的语气比腊月雪还冻人。“你妈怎么能这样作践人呢?”
      “作践?桐姨你这是什么话?”
      “我问你。少恭跟着你,是不是委屈到你雷大总裁了?”寂桐不依不饶。
      如果说刚才她还想着转嫁责任,现在她是真火了。
      雷严激动了。“哪儿能!”
      “少恭平时靠你养?他是吃了你的还是用了你的?”
      “桐姨你都说些什么……少恭是青玉坛的第二大股东,我赚的钱都有他一份!我还巴不得他靠我养!”
      “你也知道他是股东。当初他卖了琴川药局的股份,投资你们青玉坛,实际上那钱是他嫁妆你知道不?这嫁妆够丰厚了吧?”
      “丰厚。丰厚。”雷严头点得像鸡啄米。他经商多年,哪能不知道欧阳少恭拿出巨款入股青玉坛的理由。要不是铁了心跟他过,谁会平白无故投把全部身家押在青玉坛上。
      “这就对了。”寂桐继续郑重地分析形势:“我们家少恭又没吃你的又没用的,还自己带着嫁妆,跟你也没委屈了你,你妈怎么还非让你们分不可?你们刚处上的时候她这么说倒还可以理解,可这话她嚷嚷了三年,也不想想我们少恭小心翼翼讨好了她三年还听得到这话是多伤心!总之,她就是嫌我们家少恭不是闺女!”
      “桐姨你听我说。”雷严急了:“我妈真不是这意思!”
      “得了。你妈在想什么我知道。”电话那头老太太严肃地宣告了最终判决:“老实说,我还常常嫌你不是闺女,不能给我们家少恭生娃。要真过不下去就别过了,叫少恭回来。你家不肯心疼他还有老婆子我心疼他。”
      经历这一连串劈头盖脸的严厉批判,电话那头的雷严是满心羞愧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自绝于党国和人民,心想丈母娘果然伤不起。
      ——都说女儿是当妈的贴心小棉袄,也算是半件内衣了。
      ——你敢动她胸罩,她不跟你拼命才怪。
      寂桐又是一阵沉默,估摸着恫吓效果差不多了。发火也不能让欧阳少恭更好过,首先还得解决现下的事情,于是悠悠地最后一次敲打雷严:“还有事没?没事我挂了。等会我打电话给少恭叫他回家来,不看你家嘴脸。”
      “桐姨!别挂!你听我说!”
      “就这样啊……挂了。”
      雷严听着电话那边寂桐慢吞吞地摸索着挂机键“咦,这手机怎么关机?”,急得满头大汗,终究是平地一声惊雷——
      “妈!!!别挂!!!”
      寂桐在电话那头楞了片刻,冷飕飕地回了一句:“谁是你妈?”
      雷严一跺脚:“桐姨,你是我妈!少恭平时把你看做他亲妈,他又是我媳妇儿,你就是我丈母娘,我叫你一声妈是应该的!”
      寂桐赶紧一连声地“当不起,当不起。”心里却舒坦了许多,心想这雷严还是有眼色的,不枉她把儿子一样的少恭嫁给他。
      “妈,这次真是我跟我妈错了。你说的这些,我一定好好跟我妈说清楚。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要别像我妈一样拆散我跟少恭。且不说少恭这病不好让其他人知道,就是我离了他也活不了啊!”
      雷大总裁声具泪下的一番说辞,终于过了丈母娘这一关。
      “哎……我知道。”寂桐掐着时机心想该说软话了,便和颜悦色起来:“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们家少恭太在乎你,抗不住压力,他也有错。不过他毕竟年轻,孩子气,你比他大那么多,人又实诚,只有劳烦你多担待点。”
      雷严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丈母娘抛来的橄榄枝。“妈你这什么话!少恭他一点错都没有!都是我不好!”
      “过日子是两个人一起过,少恭他脾气不好,你多费点心。”
      “是是!”雷严虚心受教,然后提出了求援申请:“那你现在能不能把他先劝出来?我好跟他赔不是。”
      “……好吧。”
      寂桐叹了口气,这一声在雷严听来却是天籁之音。

      (七)

      于是,雷严端着欧阳少恭的手机,比鉴宝节目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端古董还要小心万分,在小黑屋门口探头探脑。
      “少恭,桐姨的电话,你接不接?”
      小黑屋里又飘出了一串自言自语。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
      “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还伴着一串“哈哈哈哈哈~”的怪笑,听着挺渗人的。
      几分钟后,雷严再次敲着小黑屋的门。
      “少恭,桐姨又打电话来了,你还不接?”
      过了一小会儿,门刷拉一下开了。欧阳少恭面无表情跺到门口,生硬地说:“不接。你告诉桐姨,我今晚到她那里住。”
      雷严头一次见到没摆脱抑郁状态的欧阳少恭。脸上没冷笑没阴笑没皮笑肉不笑,冷冰冰地像雕塑一样,好看归好看,就是没一丝人气。
      看他这个样子,雷严心都泛疼了。
      “少恭,我知道我妈那么说是伤了你的心,刚才桐姨批评过我了,我一定跟我妈严肃反映问题。你别生气了好不?”
      欧阳少恭没理他,转身进卧室换衣服。雷严慌了,亦步亦趋跟进卧室,兜里手机响了,一看号码,又是孙奶娘。
      大概是刚才雷严没头没脑挂了电话,孙奶娘想不通,又打他手机兴师问罪。
      “小兔崽子!怎么挂老娘电话!”
      “妈!我跟少恭都三年了,你以后别说那些分不分的话!我跟少恭不会分!”
      “好你个小兔崽子!存心不让老娘抱孙女!”
      “妈!我直说了——你这是不切实际的梦想!我要能生,先给你生一个孙女,再给欧阳家生一个孙子!”
      “老娘没让你生!”
      “那你想让少恭生?”
      “你这是转移话题!我是说,你找个媳妇儿……”
      “少恭就是我媳妇儿!”
      “小兔崽子!你你你——”
      这一厢母子俩争个不可开交,那一边欧阳少恭已经收拾好自己,冷眼看着雷严与家庭与传统的压力奋力抗争。趁着母子俩相持不下的空挡,冷脸对雷严说:“雷总,你挡路了。”
      雷严闻言,警觉地挪到门口,用宽阔的背将欧阳少恭的去路堵得更死。
      “少恭,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我家找桐姨。”
      “你说你要回哪儿!”雷严愈发着急了,“这就是你家!你要回哪儿!”
      “我说,我要回我、家,”欧阳少恭寸步不让,“就这样吧。我回去孝顺桐姨,也不妨碍你雷大总裁当孝子。我们——”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欧阳少恭和寂桐不愧是母子,处事都是一个路子。

      “少恭。你先听我说……”
      雷严生怕欧阳少恭跑掉,顾不上跟孙奶娘争,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欧阳少恭不为所动,硬生生地憋着一口气,拉开了雷严的胳膊。
      “叫你别挡路。”
      衣兜里,孙奶娘的声音还不知死活地冒出来。
      “小兔崽子!怎么又不说话了!”
      欧阳少恭笑了笑,将手机从雷严衣兜里抽出来,贴到耳边。
      “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以前谈恋爱总被姑娘甩,觉得这辈子就得寡亲缘情缘了,后来遇到你儿子,心想跟男人过也没什么不好。我以为总算苦尽甘来,可你连这点仁慈都不予我!我不甘心……怎能甘心……可不甘心又怎样?以后,我不会妨碍你抱孙女,你就尽情去找你喜欢的儿媳妇吧。”
      欧阳少恭这番话,时而大白话时而文言文,时而泫然涕下时而狰狞毕现,时而东北卷舌音而标准普通话,实在是无比精分,说得毫无心理准备的孙奶娘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没了声息。
      “雷总,以后咱们公司见。”
      趁着沉默的间隙,欧阳少恭把手机插回雷严口袋。
      雷严愣了半响,凭地一声怒喝:“不准走!!”
      然后不管欧阳少恭推拒挣扎,把他拦腰抱起来扔到床上。

      (哎……中间的一千三百字又被LJJ和谐了,以下照例三六院吧……叹气)

      当雷严的嘴离欧阳少恭的鼻尖只有零点零一公分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寂桐打过来的。
      “诺,你妈。”
      雷严又下床找手机,为这曲折多难的夫妻夜话泄了气。
      欧阳少恭笑了笑,拽过他胳膊,啵地亲了一口,接过电话。
      “喂?桐姨?我跟雷严和好了。对。现在正好着呢,一个钟头后再打给你。”
      而后,欧阳少恭也按了关机键,对雷严笑得千娇百媚。
      “雷总,要不要去把客厅的电话线也拔了?”
      雷严狂点头:当然要!接下来夫的成人时段不能再有任何干扰!

      后来,欧阳少恭给寂桐那通电话,打了足足两个钟头。
      当电池耗尽,欧阳少恭回到卧室的时候,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再后来,卧室里又是一室春/色/春深似海。

      (八)

      其实寂桐有时也抱着和孙奶娘相同的心思——欧阳少恭跟雷严两个男人住在一起不像个事儿。她怕有一天,两人分开,欧阳少恭又受伤精分变态。
      可是有关感情,她不想多言,只要两个当事人乐意就好。
      雷严这个人,看着糙,实则在社会上历练多年,锻就了一副水晶心肝,心思比谁都通透。
      反倒是欧阳少恭,外表谦谦丽质君子如玉,实则死脑筋臭脾气,只有皮糙肉厚雷严经得住他摧残。
      只要雷严爱着欧阳少恭,欧阳少恭就不会被伤害。
      所以,这看着最不像样一对,实则天作之合。
      对。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四 对抗家暴的一百零一种方法(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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