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路》冷子湘

7、边关（下）

　　接下来的几日没有了战事，相较前些时候自然是要清闲了些。陆子辛自那次的化尸水事件之后更是对公孙策佩服的五体投地，成日里殷勤万分的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
　　“先生啊不瞒您说，将军这人，当真是犟得厉害！以前受伤之后要他治伤喝药，简直比登天都难！我们谁都劝不动啊！现在有您在就好了，每次都能把他给治得服服帖帖的，嘿嘿。哎先生您放着别动这个我来~~~”
　　公孙策听着陆子辛的话直觉得好笑，心里淡淡的转过一句庞统这么个带兵法子以前倒还真是闻所未闻的腹诽，看着陆子辛将他的书本一样样摞上书架，突然忆起似乎是有一本《岐黄要术》落在了军医处。
　　“子辛，我去军医处寻本书，一会就来。”
　　“哎好！那子辛就在这里等着先生。”
　　出了军帐往前营走，刚经过庞统那边没多久，就看到马厩方向冲过来一个小兵，神色慌
　　乱的一路奔走呼号。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那小祖宗，它又造反了！！！”
　　祖宗？公孙策正寻思着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说法似的，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长嘶，只见一匹青色的烈马挣脱了缰绳，正横冲直撞的朝着他这边而来。
　　“将军！拦不住了您快啊！”
　　“慌什么！它又不会吃了你。”
　　庞统气定神闲的应了一句，劈手就去夺马的缰绳。无奈公孙策之前用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退却，手臂猛地抽痛让他动作竟是一滞，未等再多做反应，那马居然再次挣开身旁两人，无所顾忌的直奔那边的公孙策而去。
　　不妙。
　　庞统蹙眉，刚准备出手相助，没想到公孙策却是丝毫不见失措，扬手一把拽住了马缰绳，随即顺势踩住马镫竟是翻身上了马背。
　　“天啊！快下来！”
　　一旁的士兵出声惊呼。
　　“这马之前从不让人近身更别说是骑，如此莽撞会出事的！”
　　而此时陆子辛估计也是听到动静匆匆忙忙的赶来，一见公孙策如此状况差一点魂都吓飞了，连声疾呼着“先生小心！”就要飞身上前。
　　庞统却突然伸手将他拦住。
　　“别急，先静观其变。”
　　仿佛是在印证刚才那名士兵所言，那马厉声长嘶而后高高的扬起前蹄，眼看就要把公孙策从马背上给甩下去。而公孙策倒也是反应不俗，立即舍了马缰紧紧的搂住了马的颈项。
　　马儿急了，前蹄落地又是猛蹬后蹄，几番的腾跃而起不断颠簸旋转，一副势不把公孙策从甩下来就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但公孙策却是咬定了它这点就是不撒手，无论如何都紧勒着马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贴在马背之上，一时间马竟也是被他弄得毫无办法。
　　青马虽是年轻力盛可也经不起如此的折腾，一段时间之后终是累了，停在原地呼呼的直喘粗气。公孙策瞅准这个空隙重新执回了马缰，扭头冲庞统喊了一声。
　　“马鞭！”
　　庞统从腰间抽出马鞭甩手朝他扔了过去，公孙策伸手接住，然后又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抖开马鞭“啪”的一下便朝马身上抽了下去。
　　马儿吃痛又是一声长嘶，而后目眦欲裂如离弦之箭，蹬起前蹄撒腿狂奔，在士兵们又是好一阵的忙乱躲闪之后，那马腾地跃起跳过围栏，向着军营之外那片广袤的戈壁飞奔而去。
　　庞统这才呼哨唤来战卢，单手一撑跨上马背，对着已是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的陆子辛笑道。
　　“走，我们过去看看。”
　　青马载着公孙策一路风驰电掣，几近疯狂的一直朝前而去。公孙策被尽量的俯下身体靠近马背，但还是被疾风不断的灌进胸腔，淹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耳畔是猎猎风声，偶尔有沙砾被马蹄扬起，打在脸上生疼。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停下来，手指攥着缰绳却是没有生拉硬拽，只是任由它肆无忌惮的全力奔跑。
　　马儿不知是奔出多久才渐渐的慢了下来，呼吸也不似狂怒之时的那般急促，而是渐渐的趋于平缓。公孙策见状，轻轻的拉了拉左侧缰绳，而后惊喜的发现此马性虽烈却是颇通灵性，只一下便照着公孙策意思转而向左边跑去。
　　青白驹，品种并非名贵，但决计是一匹好马。难怪庞统不顾它烈性难驯，还执意要将它留在军营了。
　　公孙策淡淡的笑了，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马的鬃毛，语声温柔的道。
　　“累了么？停下来歇会吧。”
　　那马竟真的依言慢慢的停了下来，侧过头望着骑在它背上的公孙策，眼神中开始流露出一些乖顺的意味。
　　公孙策再次拍了拍它的头。
　　“我也知道你被关了那么久心里不乐意，可是你这脾气也太倔了，他们谁敢随便带你出来啊。下一回啊，若想出去还是要学着卖个乖，人也跟你一样，可是都喜欢软脾性的。”
　　那马呼噜噜的打了个响鼻，用前蹄刨了刨面前的沙砾，半响，忽的又抬起头来，一口咬住公孙策的衣摆，居然显出些撒娇的意味了。
　　公孙策被它的动作惹得直接笑出了声，折起马鞭轻轻的敲了敲马的腰侧。
　　“好啦，回去吧。出来太久了，将军他们可是会担心的。”
　　马儿再度扬起蹄子朝来时的路愉快的颠着去了，公孙策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庞统就站在离他不远处，单手执缰，受伤的手臂依旧被绑着挂在胸前，但却丝毫不影响此人应有的一身气度。
　　公孙策微微一愣，却还是没有理他，径自催着马返回军营，从马背上下来，然后突然转过身对庞统道。
　　“将军慧眼，马果真是匹好马。”
　　庞统随意的跟他一笑。
　　“反正除了你也没人驯得了它，既然喜欢，归你了。”
　　公孙策也不推脱拒绝，只是再次摩挲着马的鬃毛问道。
　　“有名字么？”
　　庞统似乎是有所指意的回了他一句。
　　“先生是读书人，看着给起吧。”
　　公孙策依然是先不言语，绕到马的身侧从马鞍上解下来一个皮革马饰，想了想，又从自己腰带上取下了随身的青玉流苏坠，拴在马鞍旁边。
　　“喜欢么？”
　　青马相当欢欣的冲他咴咴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么以后就叫你翡翠好了。”
　　公孙策最后拍了拍马的前额，将缰绳交在管马厩的士兵手里，拧身把马鞭连带那个皮制的马饰一同塞进庞统手里。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被你们整了这些个不入流的成天带着，难怪要不乐意了。”
　　庞统又是一笑，饶有兴趣的望着公孙策挑了下眉梢。
　　“是没想到，先生倒还有这个本事。”
　　公孙策闻言停下脚步，也抬起头回望着庞统。因为刚才在马背上的一通疯跑衣纹凌乱，原本整齐的发丝也铺散着落在肩膀脖颈之间。
　　然后，他慢慢的冲庞统，扬起一个完全是恃才傲物的明艳笑容。
　　“将军明鉴，虽说不才在下一介书生不会武功，但是当初在书院的时候，六艺却是样样精通。所以今日，才让将军见笑了。”
　　话音方落，公孙策甩开衣袖头也不回的朝军医处去了。
　　庞统又望了他的背影好一阵，突然出言询问身后的秦莫言。
　　“莫言，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秦莫言猛地回过神，脸上仍是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属下只是觉得，没想到区区的读书人，也会如此的……”
　　“莫言。”
　　庞统顺着秦莫言的话端接了下去，眼神依旧朝着公孙策远去的方向定定的不动。
　　“他公孙策，可不是什么区区读书人。”
　　“如果所料不错，接下来的时日，他才真的会让我们大吃一惊。”
　　（边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