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前夕（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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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
愣了足足有半晌工夫，庞统终于想起来自己此刻该说的是什么，皱起眉来对公孙策道。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回去？”
公孙策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轻轻地笑了笑，而后愈加的向他靠近了一步。
“断无可能。”
庞统闻言便是一滞，刚想继续，却望见营中士兵都是满心好奇的往他们这边偷瞄着，不得已只好先扯过公孙策来到自己营帐旁边的一处僻静之地，这才松了手，转身压低了声音有些急促的对他道。
“公孙策你真是疯了！怎么总是要人提醒，你现在可是定州城的知府！玩忽职守这种事情有过两次已是万不应该，可别想着朝廷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
斥责的话语中更多的则是不安的情绪，庞统努力稳下心神，缓声劝慰道。
“听我说，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以翡翠的速度，从这里出发，等到了代州的时候黄昏还未至。你可以在那里留上一晚，等到明日，再启程回去定州。”
公孙策听他此话，非但没有应承，反而更加坚定的摇了摇头，继而沉声对着他道。
“别拿朝廷来压我，庞统。你也应该知道，若非将身后之事安排得万无一失，我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定州城的。”
“定州有整个叶家在那里撑着，又有老族长和浮生主持大局，现如今城内城外无论何处，皆是一片太平。敢问将军，此时定州，还需要我留在那里做什么？空等死守，还是心急如焚？”
语气到了最后还是不免的有些激烈，公孙策不得不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神，这才接着又道。
“庞统，如果说一年前我去往定州，还是因为城中局势动荡，需要我这个知府匡扶乱局，那么现在，我身为定州知府这一职，已是毫无意义。”
“更何况，朝廷可还没有撤了我的边关经略安抚使一职。边关既然有难，那便是公孙策的职责所在，我有岂能坐视不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庞统已是反驳无能。于是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责怪自己和赵祯当时的疏忽，只顾想着定州，怎么偏偏就遗漏了这经边关经略使一事，以致今日又让公孙策有了反驳他的理由。
他强行按捺住自己此时无比焦躁的情绪，眉峰紧得几乎要拧在一起。
“话虽如此，但是公孙策，此时战场，已不是合适你留下来的地方了。”
“换言之，此战——你已经帮不了我了。就算是你想要帮，也插不上手。明白么？”
公孙策未等他说完就是轻哧了一句，抬起眼来继续望着他，语声坚决。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帮不了你？”
“三年前你带我来边关，不就是为了利用我来帮你对付韩德让么？”
“可是现在韩德让已经死了！”
“那又如何？”
公孙策厉声打断了庞统的话，笑容也不似方才那般平和，而是渐渐的开始透出几分冷然之意来。
“庞统，我可不是呼延丕显，不是你说一句插不上手，就能轻易打发得了的。”
“你别忘了，我是你军中的人。既然当初你有心让我身处于此，那么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不论是何种结果，你就都得认！”
“你——”
庞统被他噎得几乎快要气结。公孙策所言虽是咄咄逼人，却也是句句在理，一番话说下来，竟是逼得他毫无办法。不得已，他只有先放轻语气，好言相劝。
“不论如何，就听我这一回吧公孙策。明日一战，还未知胜负如何。你留在这里，着实太危险了。”
公孙策丝毫不领情，只是望着他冷笑出声。
“怎么，难道时隔一年，在将军眼里，我依旧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不许你再跟我提那个字！”
庞统终于忍不住冲公孙策怒吼，一把捏住了他单薄的肩头。公孙策吃痛不由得低呼了一声，还未及反应，却又被人猛地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你记住，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准！”
“……庞统……”
公孙策听着他无法抑制的尾音震颤，心中不觉一痛，犹豫半晌，也是抬起手来，慢慢的回抱住他。
而后，他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近乎疲惫的靠在庞统耳边低语。
“二十年前的事情，你我都是清楚明白得很，就不必在这里再互相隐瞒了。”
“当年，也是在这雁门关，辽军以骑兵三万，对战杨家守军。”
“孰料一战成殇。老令公所率的二十万士兵，与他的杨门七虎，在此战中全军覆没。”
“后来，若不是大辽朝中生变，耶律皓南急诏骑兵回中京府，怕是我们这大宋江山，当时便是不保了。”
“庞统，眼下耶律文才率领骑兵足有五万人，而此时大辽朝中态势，亦是稳不可当。应该说，如今他们比之二十年前的所向披靡之势，还要更胜一筹。”
“庞统……”
公孙策气息一乱，几乎都要说不下去。这些时日以来一直积压在他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此刻俱是漫溢而出，淹得他连指尖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告诉我，这一仗你能赢，对不对？我们不会像二十年前一样，对不对？”
庞统没有回答他，只是又收了收手臂将他更紧的抱住，静默无声。
公孙策又是惨然的笑了一下，将额头用力的抵住庞统的肩膀。
“所以，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在这里……我做不到，绝对不行。”
庞统闻言，终是万般无奈的叹过一口气，伸手扶住了公孙策隐在发丝后的纤细颈项，慢慢抚摸。
“你当真是要无药可救了啊，公孙策……”
“便是真的无药可救也无所谓了。”
言及此，公孙策已是几近自嘲的轻笑道。
“反正公孙策此身……横竖只剩下一条命而已。”
“明日一战，若是帮得了你，自是再好不过。若然帮不了，那么至少让我陪你一起——”
那个“死”字终于还是没能说得出口。公孙策只觉得身后瞬时一空同时眼前也是一暗，而后已被庞统反手一带拖进了营帐之中，狠狠的推倒在榻上，几乎是带着恨意的吻住他，也将他之后的千言万语，都封缄在了双唇之中。
（H剧情此处省略2211字）
等公孙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时辰已近深夜。他抬手摸了摸身上的衣物，依旧是在那之后就被人用心整理得一丝不乱，而身旁也依旧是空空如也。
他又略等自己平复了一下，这才起身掀开帘幕出了营帐。并没有走出太远，便看见庞统站在营前，抬头仰望着今夜阴沉无光的天色。
他慢慢的从后面靠近他，几番踟蹰，最终还是问出那句话来。
“庞统，明日一战，你有把握赢么？”
庞统转过身来望着他，沉默良久，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
“但是不论如何，此次都必然要与耶律文才抵死一搏，避无可避。”
他说着，又在在嘴角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容来。
“当然，只要赢了，我们就还能一起活。但是如若输了……”
庞统又是一顿，低下眼又抬起来，表情转为一派凝重。
“公孙策，这次你真的得听我一回，如若输了，一定要让子辛带着你回定州去。那里毕竟——”
公孙策没让他把话说完，伸手握住了庞统的手指，目光灼灼的回望着他。
“如若输了，那么，就一起死。”
（前夕完）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前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