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情》赤卯

4、顺从

　　农历七月初七，叶悒没想到周璋会在这一天约自己，最近他也只有一次路过报社大楼请她吃了顿饭。对周璋这种人，叶悒早就学会了怎样迎合而后安全脱身。这种得罪不起的人物，她自然不会为了清高这种东西去得罪，她应下了周璋的约会，在这一天晚上来到南山路的酒吧。
　　周璋像是和这家酒吧的老板很熟，叶悒一进去就有人带她到位于舞场后方的卡座，那里坐的除了周璋，还有华思和裴乃彬，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那人看年纪也和周璋差不多。
　　“这是郭叔敖，这家酒吧的老板。”周璋给他们介绍，“这是叶悒，晨报社的记者，浙大的硕士，才女哦。”
　　“幸会幸会！”郭叔敖起来和她握手，“才女我也见过几个，这么漂亮的才女我还是第一次见。”
　　“哪里，郭先生过奖了。”叶悒说，“郭先生的名字起的也很好，想必是个能人。”
　　“哪有，瞎混呗。”郭叔敖靠在卡座上笑道。
　　叶悒随着周璋坐在了外侧，对裴乃彬和华思点头招呼，“裴哥，华先生。”
　　“华哥，你待遇明显不行啊？”周璋开玩笑说，“人家都叫裴哥了，还叫你先生。”
　　“少不正经，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没规矩。”华思反击道。
　　酒吧吵闹的环境让叶悒有些不舒服，心脏混乱的鼓动，以往常的经验叶悒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她假装手机来电，向在座的男士们说了句“对不起”就起身离座。
　　在安静的走廊里，她快速吞下了药片，但她没有把握能撑到结束。
　　叶悒回来后对四位男士说：“实在不好意思，有紧急任务，不能陪大家了，我得先走一步。”明灭的灯光中看不清她的脸色。
　　“叶小姐才来就要走啊。”郭叔敖说。
　　“他们记者就这样，工作需要嘛。”周璋倒是表现的很大方，“我送你吧？”他对叶悒说。
　　“不用，我开车来的，你们玩吧。”叶悒匆匆走了。
　　叶悒好不容易把车开到自家楼下时，已经没有力气爬上六楼了。她坐在车里喘息，想着自己一定不能死。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力气下车回家，这时已经记不起其间是否有昏迷过去的时候了。
　　第二天天明的时候，叶悒照样梳理好去报社，没有任何异样，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坚强到麻木。

　　宴客厅里人来人往，明晃的灯光，斛光交错的人群和自助餐桌上琳琅的食物构成了言群集团三十周年庆的现场。
　　叶悒端着酒杯站在窗边的角落里，看着现场是否有值得交流感情的政要。
　　周秉章，或者说周氏，只是华人，在国籍上入的是美籍，为的是言群集团不被国家控股。但做生意就要和政治打交道，相对的余杭的一些政要也不能不卖周秉章这样的大商人面子。因此这场酒会倒是能见到不少常在新闻上露脸的人物。
　　叶悒是被周璋邀请来的，但并不是来做他的女伴的。这种场合，周璋的女伴就等于是言群集团的少夫人。而今天周璋根本没有女伴，他也不想有。
　　上午的时候，魏楠还缠着自己问她是否受到了周璋的邀请去参加言群的周年庆。魏楠作为商务版的记者这种场合是一定要去的，她小孩子脾气希望拉着叶悒做个伴。叶悒自然答应，但到了酒会现场魏楠就不见人影了，估计着她是自己跑新闻去了。
　　酒会的高潮是周秉仁上台讲话，回顾发展史，感谢诸位朋友莅临。周璋就站在他身后，西装革履的周璋还真有几分贵公子的味道，加上长相不差，场下也有不少女宾为之侧目。
　　“下面，我还请来一位特别的嘉宾，”周秉仁说，“相信这位嘉宾会给场下的女士们带来一番视觉冲击。”
　　走上台的是裴乃彬，一些年轻的女士里不乏他的粉丝，就是本身对影视剧没什么兴趣的，见到这样一位翩翩公子也不免也多看几眼。周璋在他面前，那几分贵公子气已然荡然无存了。
　　裴乃彬接过话筒说道：“我能有今天得多谢周董事长栽培。”他对周秉仁微微鞠躬。
　　周秉仁豪爽的笑道：“这可没我什么事，是我儿子当初眼光好！”周秉仁适时的推出周璋，为儿子以后铺路。
　　周璋谦逊的颔首。
　　裴乃彬面向观众继续说：“今天我带来一首歌，希望大家尽兴。”

　　裴乃彬唱的是《水风歌》的主题曲，他一身米白的西装，唱起这古韵的词曲竟没有一点违和感。
　　叶悒倚在墙角看这绝世公子，她遥敬一杯。裴乃彬像是也看到了她，对她微笑了一下。
　　歌唱完了，裴乃彬鞠躬走下舞台，朝叶悒走来，一路回应熟或者不熟的人的招呼。
　　“小妹又喝酒了。”裴乃彬笑着拿走叶悒手里的香槟。
　　“香槟也算酒？”叶悒歪着头笑问。
　　“香槟喝了也会胃疼的。”裴乃彬说，“周璋邀你来了，怎么没陪你？”
　　“周少爷现在陪我了，他可跟他家父交代不了。”叶悒故意别着字说道。
　　裴乃彬也明白，配合着叶悒说：“那我可有幸做叶小姐的男伴？”他伸出右手邀请。
　　“那我岂不是要被在场所有的女士们嫉妒了？”叶悒搭上左手。
　　叶悒搭着裴乃彬手的这张照片第二天便见报了，英俊的王子牵着身着正装的丽人的手，正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以裴乃彬的知名度，这条新闻立刻被抄翻了天。
　　刘主编对属下的八卦没有兴趣，但对其影响工作这件事情倒很是不满，从早上开始报社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叶悒本人的手机号也不知是怎样被泄露出去的，根本不敢开机，以至于刘主编到现在都没机会训斥她。
　　叶悒掀开窗帘的一角，楼下等着七八个记者。连门都不能出吗？主编现在大概要被她气疯了。昨天那种场合应该不会爆出八卦才对，这是谁报出去的？而且，从网上新闻的内容来看，爆出八卦的这个人应该和自己很熟。上面连自己和周璋吃了几顿饭，怎么与裴乃彬认识的都有。更有甚者，写她与周璋、裴乃彬三角恋，爱恨情仇写的极为生动。
　　叶悒失笑，第一次觉得新闻是荒唐已极的事情。只是一张礼节性的牵手照片，如何能抄出这样的八卦？人类还真是想象力丰富呢。
　　叶悒写了一封邮件发给主编，算是为自己请假，顺便表示了愿意接受领导批评的意思。
　　自己这个事情，在报业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大概最多是被批评几句，不知道裴乃彬那边怎么样了。
　　银河国际影视有限公司，现在正忙着商议怎么盖过这次的绯闻。
　　“这肯定是人有意为之。”华思冷静而肯定的说。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怎么盖过这次绯闻！”银河的老总敲着桌子说，“乃彬是银河的王牌，如果他的人气蒙受损失，这次的新戏银河不知道要赔多少！”
　　“这时候要快点发表声明！”一个工作人员说。
　　“现在说乃彬和叶小姐没关系，大众会觉得欲盖弥彰。”华思分析道。
　　“华思是觉得我太寂寞了？”这个时候裴乃彬还没忘记开玩笑。出了这样的事他今天也不可能去拍戏，而剧组的损失还是要由银河国际负担。
　　商议的结果是周璋和裴乃彬发表联合声明，表示叶悒是裴乃彬的女朋友，周璋会几次与叶悒在一起吃饭，只是因为大哥裴乃彬太忙，代为照顾大嫂。
　　记者招待会上，周璋一派有为青年形象对台下的记者说：“诸位新闻界的朋友也知道我与裴哥关系向来不错，叶小姐，也就是我大嫂，向来身体不好，最近裴哥忙着拍戏，没有时间，让我代为关照一阵，没想到被大家看到了。看来这做好事不留名，我做的还不成功！”
　　台下很给面子的一阵笑声。
　　“正是如此，”裴乃彬说，“小悒向来身体不好，这种场合我也没让她来，还希望诸位朋友日后也不要打扰她的生活。”他像台下鞠了个90°的躬，摄影技术好的记者还抓拍到了他眼中闪动的光华。
　　“可以看出裴老师对叶小姐感情很深，那为什么之前都没有二位的消息？”开始有记者发问。
　　裴乃彬微笑对答：“我刚才也说过了，小悒身体不佳，我不希望她卷进娱乐圈的这些是是非非。”
　　“圈内盛传裴老师是个痴情人，对前妻一直念念不忘，而今为何又有了女朋友？”一个男记者问。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裴乃彬笑答，“我相信您的恋人和您分开十年以后，您也会有新的恋人的。”
　　“裴老师……”
　　“好了，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就到这里，感谢诸位朋友光临。”主持人适时收尾。
　　“裴老师……”
　　“裴老师……”
　　还有记者依依不饶。
　　裴乃彬和周璋在工作人员的护卫下离开了现场。

　　叶悒发现，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情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在她楼下的记者撤离，她打开手机之后，华思第一个打进电话通知她这件事情。虽然在此之前，她已经在网上看到了消息。
　　“希望叶小姐理解，我们也是情非得已，对叶小姐蒙受的损失，我们银河会尽最大的努力补偿的。”华思诚恳的说。
　　叶悒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反抗的想法，她只是又一次觉得无力，面对权力和金钱时的无力。仿佛与命运相抗争时已经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气，此时的这一根稻草已经压得她无力再起身。
　　人生终归是如此，很多事没有选择的必须接受，就像是她无法选择她的出身一样。
　　“我知道了，华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尽量用正常的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我们可能需要叶小姐配合乃彬出席一些场合，到时我们会和您，还有您的单位联系，尽量不给您添麻烦。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会找机会解除您与裴乃彬的关系，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您可以不要和其他异性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华思客气的说。
　　“我会配合的。”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去反抗，她又真的反抗的了吗？
　　“谢谢您的配合，我们公司已经准备好了合约，稍后会有人去接你来公司，如果有不合适的，我们可以再谈。”华思心思缜密。
　　“好的。”叶悒顺从的答应。
　　“对了，报社那里周璋已经处理好了，不会为难您的。”最后这句算是朋友的告慰。
　　“谢谢。”
　　挂了手机，叶悒深陷在布艺沙发里，不想挪动，也无力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