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往事并不如烟 ...
-
微咸的海风吹拂着脸庞,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海岸,不远处孩童嬉笑打闹着,海天相接处落日悄然渲染了整个天际,灿烂的晚霞一直蔓延到天边。
夏飞喜欢身处于傍晚的海边,她感觉时光终于在这一刻遗忘了她。夏飞今年二十五岁,于别人年华正好,鲜衣怒马的年纪。而夏飞却觉得自己如一只徒有其表的钟,钟面上镶嵌着再好的钻石,却无法掩饰内部已经锈迹斑斑的齿轮,踉踉跄跄地跟随着岁月的脚步。
一望无际的大海渐渐吞噬着落日,夏飞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她要赶在日落前离开沙滩。走回海边的大马路上,由于并不是旅游旺季,路上寥寥数人,不时有几部车呼啸而过。
夏飞站在那,眼前突兀地停着一部白色宝马。
夏飞淡淡的一笑,走过去自然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
夏飞侧头看着身边的人,俊俏的面容,身着笔挺的礼服似少女梦里的白马王子。
“这是干嘛,见我不必这么郑重吧,白马王子骑着白马而来,我可消受不起。”夏飞笑着调侃道。
“我在试礼服,这不是看时间快到了,来不及换就过来了。”
男子无奈地松了送脖子上的领结。
“礼服”两字蓦然敲击到夏飞的耳膜,原本微笑的唇角僵在那,勉强仍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却难掩内心的波澜。夏飞转头假装看着窗外的海景。
“既然这次来有那么多事要做,就不必那么急着来看我。”
身边的男子凝视着夏飞的脸,夏飞那一瞬的不自然早已看在眼底,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白,我们认识多久了?”
夏飞的喉咙突然被什么噎住了,她从没算过从前一去不复返的岁月,如今扳指一算竟刚好十年。怎么会那么巧,不多不少正好十年,原来一切不过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我还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那时小小的,脸有些惨白,就那样怯怯地站在落桐的身边望着我。。。。。”
“陈奕鑫你今天来是和我叙旧的吗?”
夏飞断然打断了陈奕鑫的回忆。
气氛就这样冻住,夏飞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鲁莽的打断。她不该这样失态,这么多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回忆里再多的物是人非,唯一在她身边的也只有陈奕鑫,还记得那年初遇时陈奕鑫因为自己长得瘦小苍白,便戏称她为小白。忆往昔,他叫了她十年的小白,也一直做了她十年的小新。
“小新我今天累了,我想回家休息,有什么事改天吧。”
夏飞转头望着身边陈奕鑫,眼中透着一种哀戚的请求。
陈奕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回视着夏飞。
他知道夏飞在逃避,多年的默契让他对夏飞的一举一动都了熟于心。她每天无论多忙都会来固定的海滩看日落的海,却从来都在天黑前就离开,因此他们的会面从不需要提前约定。她看似娇小柔弱,对人总是随和平淡,但一旦有人触犯到她的底线,她就会像现在一样,如一只受伤的刺猬竖起自己的刺,掩藏自己甚至不惜刺痛对方。
他知道自己又踏入夏飞的雷池,夏飞害怕回忆。一路走来,他见证了夏飞心里的每一道伤痕,眼睁睁看着她对过去的一切彻底失望。但是今天他提到了夏飞这辈子最想逃避忘却的人——沈落桐。
“小白你还要逃避多久。”
陈奕鑫打破沉默,果断点破了夏飞此时的心结。
夏飞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今天的陈奕鑫不肯再放任她继续麻痹自己了。陈奕鑫一直迁就她,两人多年来心照不宣,绝口不提过往的点点滴滴。但是夏飞知道往事就如汹汹的洪水,再怎么堵截,总有一天任何人轻轻地一推,那道围墙都会溃不成军,往事就会彻底倾泻而下,历历在目。
况且一直自欺欺人的只有夏飞自己。
车窗外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已经无法看清海边,只有木栈道上的零星路灯还亮着,沙滩上凌乱的脚印依稀可见,耳边海浪拍打岸边的水声此起彼伏。
“小新,我从不看天黑后的海,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贪恋晚霞下大海的美好,却不忍窥探褪尽繁华后大海的苍凉。”
两人同时看着窗外已经漆黑的天际,一阵沉默。
“小新,现在的小白叫夏飞,如果你愿意,她一直都可以在你看的到的地方生活得很快乐。”
“你真的快乐吗?”
陈奕鑫叹了口气,递给夏飞一封请柬。
“下星期六是落桐与柳惜弱的婚礼,这是沈伯父让我转交的。他让我告诉你如过你愿意回来,沈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回去?”夏飞转头苦笑地看着陈奕鑫,“沈家的大门为谁而开,沈飞梧吗?可惜沈飞梧已经死在五年前的地震里了。。。。。。”
年幼的夏飞如一只受惊的动物般怯怯地瞅着眼前这对即将成为母亲口中家人的父子,她站在那紧张地绞着双手,时不时失措地回头看着母亲。母亲的眼中没有希冀,没有不满,甚至没有鼓励,只有清冷的那两个字。
“夏飞。。。。。。”
那是一道的魔咒,只要母亲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自己总会知道母亲的意思,然后毫不犹豫地去履行。
夏飞
我来了
夏飞
妈妈我会听话
夏飞
妈妈我跟你走
夏飞
“爸爸,哥哥。。。。。。”夏飞回头小心地吐出那几个字。
面前的男人立即露出了和蔼的笑,“这就是飞飞吧,叔叔早听说过你,来这是你桐桐哥哥,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男子伸手揽过了身边的小小少年,夏飞定睛大量眼前这对父子,一样的温文尔雅,一样眉眼如画,只是眼前的小小少年向他展颜一笑时眼中分明透着一种疏离。
“你好,我叫沈落桐。” 沈落桐向夏飞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
夏飞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了沈落桐的手。。。。。。
夏飞猛然惊醒,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这不是个恶梦,它是脑中记忆千方百计地复苏的方式。她一直将过去密封在内心深处。然而,今天陈奕鑫提到了沈落桐,这三个字牵动了夏飞内心所有深埋的记忆。一触即发,所有的往事又开始在午夜梦回时敲打着她。
夏飞起身找水喝,试图平息叫嚣不停的内心。却看到窗前桌上的一封做工别致的请柬。这是今天陈奕鑫在临走前给她的。
她一直没有打开。
如今请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桌上,月光穿过窗户洒在桌上,请柬压边的白金花纹在月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夏飞觉得这份请柬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引诱她再度涉险打开它,在打开的那一刻,过往的十年又会像潮水般再度袭来,一切爱恨恢恢,在劫难逃。
五年了,她一直在粉饰太平,殊不知往事并不如烟。
兹定于九月二十九日(星期六)下午四时在伊雷诺酒店为小儿沈落桐与柳惜弱小姐举行订婚仪式,届时恭请光临。沈勋杰夫妇谨订。
请柬背后是用楷体抄录的一首诗,夏飞抚摸这字字句句,太熟悉的一笔一划。
记得当年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树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梦里花落知多少,她只知道,曾有个叫沈飞梧的女孩在沈落桐的生命中总是错失了花期,却固执开放,黯然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