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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夏呓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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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在那片崖上,一男一女,就像是两片枫叶从上面落下,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泛起五彩的光,迷离了人们的眼睛,只一瞬便消失了……”
别误会,这只是我小说中的一段描写,每次我写这样的桥段,朋友们都会笑话我。当今世上哪还有什么殉情之说,不过是人们对爱情的美好憧憬而已。老实说,我自己都不确定,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纯爱。
“准备好了吗?”
“一,二,三!”
我张开双臂,从高空落下,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呼咆哮,又像是对我诉说着这个山谷的秘密。快要触地的时候,我又被身上的橡皮绳拉起,整个人像失去了重力,在空中弹跳,衣服被风鼓得沙沙作响。由于是被半吊着,血液涌上大脑,让人的神经有一瞬间绷紧,脑子里在那一瞬异常清醒。闭上眼睛,我找寻着坠入大海的感觉。
“绍卿,你等等我!”
“婧雪,快点,快点,太晚就赶不上车了!”
记忆一片,一片,飞絮般,零落着,这一切都在重新回到地面时戛然而止。
“婧雪,真没看出来,你长得这么柔弱,居然对蹦极这种极限运动这么感兴趣。”
“这有什么,不都系着安全扣吗?”
老实说,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感觉就像要挣脱了身上的装备,与地面来个零距离接触,死亡的感觉扑面而来,而又迅速与我擦肩而过。那种感觉像极了在马路上行走突然遇见一辆疾驰的车,以为自己躲闪不及必死无疑时闭上眼睛,却只闻见汽车擦过身体时细索尘土扬起的声音。
他们不知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找寻与他的那段记忆。一个人只有在即将“往生”时方能记起生命中最为美好的回忆,于是我依靠这种极端的方式在有关于他的回忆里反反复复地沉沦。
我叫尹婧雪,普普通通的一个江南女孩,长相一般,身材一般,智商也一般。用老人家的话来说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芳龄27。受我妈托付,来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的阿姨总会跟男方介绍我说“那姑娘长得可秀气”。“秀气”这个词在我看来无非就是因为我不化妆,整日素面朝天,原生态所以自然,和长相没多大关系。半年内,我处了两个男朋友,一个是外企骨干,一个是机关干部,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但一个过于奔放,整天和我说着他们单位领导是如何研究泡妞,一个过于保守,我说我可以接受“裸婚”时他脸上露出我无法形容的表情,到后来我才意识到他误解了这两个字的涵义,他,想歪了。于是我主动“跳槽”,只是还没找到下一家。美其名曰“裸辞”。
妈妈说“你这丫头就不能耐着性子多处几日”,久而久之,我就给自己冠以“花心萝卜”的称号。其实是我没有心思恋爱。
他们说一个不想恋爱的人心里肯定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这话是真理,我的心里的的确确住了一个人,但到底是不是不可能的人,现在还不得而知。想起静茹的那首歌里有这么一句台词“我还以为不可能的不会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韩绍卿”的名字怎么还停留在我的心上,时不时地总来嘲笑我一番?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我从大学毕业了,和绍卿一起。那个时候刚好赶上金融危机,经济萎靡,于是毕业相当于失业。绍卿说他要到深圳去闯一闯,那里机会会比较多,而我,迫于家里的压力,只能留守老家。还记得送他上火车的那天,我划着脚尖支吾出“对不起”三个字时他脸上的不屑。就这样,我们分手了。三年来,我们没有任何联系,他的□□一直都是灰色的。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隐身,故意不想见我。每次我鼓起勇气点开和他的对话框,然后噼里啪啦地写下一堆不矜持的话,到最后还是没有勇气点击发送,便迅速关上电脑,伏在电脑桌上,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三年了,韩绍卿你是不是把尹婧雪彻底忘了?我没有去过深圳,但我知道那个是鱼龙混杂的地方,那里的美女都很hot,料想吃惯了麻辣小龙虾的主儿面对清淡小白菜时只会嗤之以鼻吧。
《爱情公寓》里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大概是这么说的“女人通常都希望自己的前男友能对自己余情未了,寻思你活”,这样才能凸显自己的价值。我是女人,所以不排除有这种情结。
“扑哧!”月月吐出刚吃进去的面条,瞪着两只樱桃眼,“什么,什么,你刚才说你是什么,女人?”她用很怪异的眼光打量了我一遍,“你这样充其量就是个女生,哪有一点女人的韵味?”
要不是迫于身处餐馆,我恐怕是要拍案而起了。
正在这时,月月的手机响了。她很大方地开了免提,我俯下头吃面,不排除她有点想炫耀的成分,所以我并不想买账。
“月子,我们这个周末去爬山吧。”她男友清亮的声音还是涌入了我的耳朵。
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只听见月月扯着见嗓门喊:“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月子’,我还没生呢!”
于是乎,整个餐馆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们这一桌。
“啊哈哈哈!”我终于忍不住在那一刻喷面了。
爬山?这可是个大好的彰显“英雄救美”情节的机会。
记得我和绍卿高中的时候,班级里组织了一次春游活动,目的地就是我们镇上那座名山,有名字的山。那山上确实没什么好风景,除了下过雨之后山泥散发出来的腥腥的味道让我作呕之外。于是我那天立起腰,想要歇会儿,不料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后倒,正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刚好排在我后面的韩某某顶住了我,当然把他砸得够呛。从那以后,学校里就开始流传韩绍卿和尹婧雪版本的“英雄救美”。
“说我是英雄我还勉强接受,就你,还美?”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他拆手上绷带时一脸坏笑的表情。当时我恨不得上去抽他两巴掌,但我并没有这么做。情窦初开的年纪,我和他摘下了那朵栀子花。这件事情当时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于是班主任不得不棒打鸳鸯。那会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心中充满了各种浪漫情节的她特地跑来和我说“你们要是没事更好,有事的话你们注意点,班主任已经盯上你们啦”。
偏偏那个时候是最叛逆的年纪,衷情于“猫捉老鼠”的游戏。更重要的是我们并没有耽误自己的学习,相反双双考入了重点大学,以此证明自己的卓越不凡,成就了一段佳话。还记得那天在操场上,我们大声喊出“考上了”的酣畅淋漓。“尹婧雪,你是最棒的”,“韩绍卿,你才是最棒的”。和往常一样,我的左手拉着丝巾的一头,另一头被他的右手牵着,就这样一摇一晃地走在跑道上。不知不觉,丝巾变短了。等我回过神时,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住了我的手。那个在金辉色夕阳映衬下的笑脸低低地陈述:“婧雪,从今天起,我们正式牵手,好吗?”
“你们两个人,当初到底是谁先甩了谁?”月月的一句话把我拉回现实。这个问题真是不好回答,名义上是我提出了分手,是我把他甩了,但是他当时的表情分明是向全世界宣告是他把我给踹了。
“不说他了,我们走吧。”
月月没淘到问题的关键,有些扫兴地撅起嘴。
那个年纪的对错谁说得清,薄如蝉翼的感情没有任何基础,只是因为一瞬的砰然心动,而去相信海枯石烂的海誓山盟,又眼睁睁地看着海誓山盟变成了海市蜃楼。
坦白说,分手时,我并没有太多的伤心,就像丢了一本心爱的书因而相信不需要时间的眷顾,我也可以很快在自我的世界里找到立足点。我不伤心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他会厚着脸皮可怜巴巴地求我原谅他,可是事实上他没有。他就是像一只停驻在我窗檐的蝴蝶,当我盯着他看了数几秒之后,他突然振翅飞走,连徘徊的念想也没留给我。相反是我,在以后的每个一个人的情人节里,看到别人收到男友的鲜花巧克力时,心中忿忿不平。还有一个词是我不愿意形容自己的,那就是寂寞,说的文雅一点,那便是闺怨。
好吧,我承认,当我不计其数地和别人提起但却从来不敢说出他全名只用“韩某某”来代替时,我自己毫无察觉。我怕完整地说出“韩绍卿”的名字时,我会经不住那一刻的心痛。然后倒地抽搐,把真我暴露无遗。我怕别人奉上一句“自作孽不可活”,那我岂不是要顺便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大美女,明天我们一起去爬山吧,放松放松心情。”
冲着月月的那句“大美女”,就算让我当电灯泡也值了。作为还是女生的女人,依然摆脱不了那虚虚实实的虚荣心。
月月没说除了她和她男朋友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于是我随便挑了套军绿色的运动服配上一双白球鞋,扎了个马尾辫,一贯的素面朝天。我早该想到,她不可能这么“粗心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