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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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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被缚住双手,躺在床上不停抽搐着。像是亿万虫蚁不停在啃咬着他的血肉,让他不停地扭动着发出嘶哑的低吼声。一张精妙无双的脸,如今青黄憔悴,涕泪交错。
切原愣住,想移开视线,但却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滚……”他听见正竭力与不断上翻的瘾症抗争的林如熙在痛苦之余的低呼,几乎已经用尽了他周身的力气,一个翻身,就从床上翻了下来。巨大的冲击力似乎让他内心蛇咬虫噬一般的痛苦转移了一些,却不知道他的额角已被磕出了一块淤青。
切原连忙上前去扶他,“如熙……”却被林如熙一挥手粗暴地推开。
“我叫你滚你听不到吗!”
林如熙的双手都被缚住,只能无助地把被绑住的双手抵在自己的心口,揪紧自己的衣襟,冷汗如雨而下,“快滚啊!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喊得声嘶力竭。
林如熙不让切原靠近,切原也没有办法。他只能愣愣地站在离林如熙五步远的地方,摇着头固执地说,“我不走,我不走……”慢慢的,眼圈就红了。
听见响动的林似霰和幸村冲了进来。林似霰连忙去扶林如熙,幸村则扯住切原将他往外面带。房间里林如熙痛苦的嘶吼声还在传出,切原却已经被幸村拉到了大门口。
切原被幸村带得跌跌撞撞,到了大门口就一歪身摔到了地上,然后就再也爬不起来。幸村蹲下身子想拉他一把,却被扯住衣襟也坐到了地上。
切原揪住了他的衣襟,抬起头来一张清秀的脸哭得一塌糊涂,“部长,部长,你说如果当初我没有让那群人带走如熙,他是不是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怎么就没有拼了一条命去与那群人纠缠,怎么就没有大声呼救找人来帮忙,怎么就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将如熙绑上了车。切原连想都不敢想,假如如熙真的就此毁掉了一生。
幸村搂住了切原,拍一拍他的背,声音那样温柔坚定,“赤也,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不用自责。我相信如熙,以前的苦难他都坚持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在这样的时刻你更要坚强,才能给他力量你知道吗?”
这样的话,说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却那么难。
留在房间里的林似霰坐在林如熙的床头看着他挣扎。害怕他在歇斯底里会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林似霰又找来一块毛巾,堵住了他的嘴。忍不住伸手为他撩开被冷汗浸湿的额发,却在一瞬间触电似的躲开,她的脸色几乎与林如熙苍白无异。
林如熙被绑住双手堵住嘴巴,无助地在床上扭动,双眼因为布满血丝而通红。林似霰在他身边陪着他坐了一个下午,可是他的情况却没有好一丁点。
他双手握拳把手指掐得死死的,不一会就能看见指缝间莹莹血丝蜿蜒而下,俨然手掌已经被指甲掐出了血。
天色已晚,到了晚饭时节。林似霰这才站起身来去厨房准备晚饭,却没想到幸村和切原还没有回去,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沉默着。林似霰也没有说话,默默地为几人准备好了晚餐。
不一会儿她便端着熬得清香四溢的小米粥重新走进林如熙的房间。房间里的林如熙俯身趴在床上,已经没有动静了,似乎这回的药瘾已经过去。
林似霰走过去放下手中的东西,将他轻轻翻过来,看见弟弟原本春水般的眼睛如今却是干枯一样目光涣散。她闭了眼深吸一口气,这才一边解开他手腕上的绳子一边柔声说,“如熙,都好久没吃东西了,这会喝点粥好不好?”
拿下他嘴里的毛巾,林似霰终于把这几天来第一口食物喂到了林如熙嘴边。
勺子在林如熙毫无血色的唇边停留好久,依旧固执地停在那里。良久,林如熙才终于回过神来似的,微微转过脸来,将一双无神的眼睛对上林似霰。
他忽然一挥手打翻了林似霰手里的碗勺,“你还管我干什么!”他伸手使劲将瘦弱的姐姐一推,林似霰便“咚”地一声撞上了一遍的墙,额头上的鲜血淋漓,一下子染红的她的半边视线。
这一撞几乎让林似霰眼前撞出了星星,一时竟靠着墙完全不能动作。幸好还在外面吃饭的幸村和切原听见了响动,切原进来后一把抱住林如熙,才略微制住了他。
林如熙涨红着眼睛,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哪有你这么狠心的姐姐,竟然把亲弟弟绑了一下午!”说完了,就像是使尽了周身的力气,跪倒在地上,无助向姐姐伸出手,“药……求求你了,给……给我一点吧……”
林似霰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依旧是摇头。她根本站不起来,幸村便将她半抱着抱出林如熙的房间,放到外面的沙发上。听着房间里切原重新给林如熙绑上双手的响动,林似霰闭上了眼睛。
幸村沉默着,找来毛巾抹去林似霰脸上的血污,又将医疗急救箱搬了出来,小心翼翼给她处理伤口。伤口已经自行止住了血,幸村抬起手想清洗一下,却被林似霰抓住了手腕。
瘦小的女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力气,竟抓得幸村生疼生疼。但幸村没有吭声,他知道这个女孩素来强大,可即是再强大的人,也终究有一个崩溃的底线。而林似霰已经濒临了她的底线。
幸村只好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似霰,你的伤口需要处理,先松手好不好?”
林似霰木然看一看他,一双漆黑的眼睛了无波澜,却默默地松开了手。伤口的血流得吓人,但却也不严重,幸村知道如今这时节,劝林似霰去医院看看也是枉然,便不再费口舌了。
清理之后上了点药,用纱布包扎一下。幸村因为曾经是网球部部长,平日里部员们难免会有些磕碰大都是由他在料理,对于这样的伤口包扎相当熟悉。
贴好了医用胶带,幸村的指尖不自觉从额头游移到林似霰的鬓发,为她将散乱的鬓发拢到耳后,却意外地感觉到她额头上烫得惊人的温度,“似霰,你在发烧?”
林似霰回神奈川来本就是养病的,这几天彻夜彻夜守在林如熙身边,又没有吃什么东西,身体自然是熬不起。可她并不在意,缓缓站起身来,回到房间去看林如熙的情况,身边的幸村也只好跟上。
林如熙已经被切原重新绑了起来,事实上,也已经没有绑起他的必要了。他蜷缩在床上,紧闭双眼,也不知道是因为精疲力竭而睡了过去还是因为太过痛苦了陷入昏迷。
无论怎么说,这一天总算是撑过去了。
林似霰的惨白手指在弟弟瘦得凄惨的脸颊上轻轻划过,抬起头来对幸村和切原说,“真是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突如其来的客气让两人都有些发怔,却听见林似霰继续说,“时间不早了,现在这里又暂时没什么情况,你们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林似霰说的有道理,两人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见林似霰的脸色实在是难看,也不忍心逆了她的意思。只说了晚上要是有什么事的话随时可以打电话联系,便让林似霰送出了门口。
切原双眼红红的,被幸村拉着,小声喃喃道,“我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呢……”让幸村拉出了林家小院。
一出院门,便看见一辆漆黑的轿车停在巷口。幸村愣了愣,吩咐切原先走,自己则向着那辆车走去。
等他走近了那辆车,里面的人便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迹部景吾有些冷漠地抿紧了嘴唇,更加显得气势逼人。但对于这些,幸村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气势丝毫不逊于这个浑身贵气的大少爷。
“情况如何?”迹部盯住幸村,终于还是开口问了。
“你应该自己去看一看,而不是躲在这里。”幸村依旧挂着他那温和的微笑,“这不是我所认识的你,迹部君。”
迹部怔了怔,微微点了头。幸村又笑了一下,声音却带上了平日里不曾有的几分冷意,“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什么误会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但是你知道吗?她的心里,一直都是你。”
一直都是,从来没有改变过。
林似霰那样的女孩子,要怎么样才会全心全意去信任一个人,要怎么样才会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刻想到去找一个人帮忙,要怎么样才会在苦痛难当的时候无意识攥着别人的衣襟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幸村在林似霰身边,就算是当朋友也已经近一年了,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全心全意地相信过他。一直以来她保持着两人的距离,就连称呼都还只是那一句不温不火的“幸村君”。
这样的事实,幸村虽然早已看清,但是依旧每每想起都还是有如被千万跟牛毛般的细针刺痛着心脏。
两个人在夜色中沉默对视着,最后还是迹部先开了口,“幸村,以你现在的身份来跟本大爷说这番话,不是很奇怪吗?”
在迹部凌厉非常的目光注视下,幸村无声地笑着,回退几步,向着回去的路慢慢进行。夜色无边,少年消瘦挺拔的身姿在昏黄路灯下有些失真,连带着他那句话。
“我只是,很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