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93、五十六、魔界尊上

　　“不错。”

　　“小姐，喝药是为了您的身体好。”

　　“我说了我不喝。”

　　这女子的气焰明显要比我那可爱的豆儿嚣张的多，只见她冷冷的瞧了我两眼，便把碗放到了我的嘴边。

　　淡淡的腥味带着诱人的香气钻进我的鼻孔，我默默咽了咽口水，往后仰了阳头。

　　她微微哼了一声，手腕一动，那碗便又重新抵在我的嘴边。

　　有无名火蹭蹭蹭地往上跳，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我伸起僵硬的手，一把扫落嘴边的碗。

　　有少许血洒出来，落在被褥上，红红的几点。她的反应很快，手一翻立马接住了落在空中的碗。

　　“你知不知道你打翻了这碗，别人又要重新放一碗给你！”女子似是怒了，冷冷的声调都不免激动起来。

　　刚才那一下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靠在那里喘了几口气，我才低声道：“我说过，我不要喝。”

　　“你~”

　　我转开眼。

　　她突然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细长的指甲抠进肉里，我的下巴登时火辣辣的一阵疼，她就这般冷冷地盯着我：“既是如此，你怎的不去死？”

　　我努力扯动嘴巴，笑了笑：“你可以杀了我。”

　　她的手一用力，我便不得不张开嘴，眼睁睁瞧着她极其粗暴地将那碗血灌进我的嘴里，我生生地被那粘稠的液体呛到，却因她抓着我而无法咳嗽。憋得都翻白眼了，我奋力在她身上一拍。

　　许是喝了血力道恢复，我这一掌的力道委实不轻，她的身体晃了晃，翻了了床，却将我也一起带了下去。

　　碗“咣”地一声碎了，我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碎片嵌入肉里，直疼得我眼泪乱流。

　　那挨千刀的万年粪坑脸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到躺在地上面皮抽搐的我和一地的碎瓷片，似乎也惊慌了。

　　“你没事罢？”她向我走近了两步。

　　我翻了翻白眼：“杀我应该割我的喉咙，不是屁股。”

　　她猛地一下便跪了下来，我躺在地上，便生生地瞧见那些碎片刺进她的膝盖，她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只是直直地跪在那里。

　　“你这是作甚？”我奇道。

　　“请尊上降罪。”

　　“甚么尊上，你莫不是将脑子摔坏了罢。”

　　我们两个此时的角度是这样的，我躺在外面，头朝里，而她跪在里面，面朝门外。见她直直望着外面，我才明白她并非在与我说话，而是和站在门口的另一个人，即传说中的尊上，交流来着。

　　只是外面久久没有任何回应，我很想转头去瞧瞧，只可惜，我现在就是一植物人，根本动弹不得。

　　“哎，你们两个要说话甚么的，出去说，莫在这里烦我。”我眼珠僵硬地盯着她的膝盖，没来由地一阵烦闷。

　　她的身体蓦地便升了起来，越过我的头顶，飞了出去，随即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声传来。

　　“哎，你~”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惊觉自己竟也脱离了地面，不是罢，那个什么尊上的莫不是也要将我扔出去，那本上神会不会如硬泥块撞墙一般，碎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慢慢地飞到床上，他当是听见了我与那万年粪坑脸的对话，知道我有些地方如今触碰不得，便将我侧放在床上，不让那什么什么地方受力。我抬眼往门口望去，却只瞧见一片黯白色的袍角闪过。

　　胸口猛的一抽，我失声叫了出来：“妙生！”

　　门外却无声无息。

　　豆儿进来的时候，委实被眼前的狼藉景象唬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越过那些沾了血的瓷片，盯着我的脸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莫废话了，你小姐我的屁股疼得紧，快给我瞧瞧。”

　　豆儿似乎极其想笑，却又生生地忍者，直憋得脸都红了。

　　我翻了个白眼：“快点。”

　　她小心翼翼除去多余的衣物，将什么东西涂在了上面，登时一阵清清凉凉，竟已不再疼痛了。

　　“豆儿，你用的甚么宝贝，这般舒服？”

　　“回小姐，是尊上赐的，尊上待您可真好。”

　　想起那一片黯白色，我的心又不觉抽了抽，定了定心神，我若无其事地笑道：“哦，你们尊上长得美么？”

　　“当然美了。”豆儿似乎极为得意，笑吟吟道。

　　“那你与我说说，美在了何处？”

　　“处处都美？”

　　“可有甚么特别美的？”

　　“处处都特别美。”

　　我翻了翻白眼：“豆儿，你可见过你们尊上的真面目？”

　　豆儿一面笑，一面道：“没有啊。”

　　某狐狸猛翻白眼，口吐白沫，无语中~

　　豆儿将地上的瓷片弄到了一处，道：“小姐究竟与洁姑娘发生了甚么，尊上以前甚是疼爱她，今日竟将她吊在了树上。”

　　“甚么洁姑娘？”

　　“就是早上冲撞了小姐的那位姐姐。”

　　“是她，她叫洁~”

　　“小姐，她叫洁儿，她是尊上身边的人，我们都叫她洁姑娘。”

　　洁儿，眼前浮现一张蜜色的美丽面孔，会这么巧么？性格和面目都完全不同，应该只是名字相同罢，毕竟洁儿这种名字太普通了。我转眼对豆儿道：“好豆儿，去与我传个信。”

　　豆儿高兴地站了起来：“好呀。”

　　我不禁笑了起来：“不害怕了，怎的这般爽快？”

　　“豆儿昨天才知道，给小姐传话可以见到尊上。”

　　“你喜欢尊上？”

　　“尊上那样的人物，谁不喜欢？我们大家都喜欢他。”

　　“好罢。”我翻了翻白眼。

　　“小姐要豆儿传什么信？”

　　“恩，告诉你们尊上，我要见他。”

　　“哇，小姐，这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我微笑。

　　“好，您等着，我这就去！”还没等我说什么，豆儿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

　　豆儿去后迟迟没有回来，也不知到底见到了那甚么尊上了没有。今天晚上显得特别奇怪，以前天色一暗，桌上的蜡烛便会自动燃起来，在我睡去之前是不会熄灭的。今天不知怎的，天都黑透了，它也没有亮起来，莫非是用完了？渐渐地，我开始发现不对了，不单单是蜡烛没有亮，连外面也黑得不对劲，纯净的黑色，我的眼前是完全的伸手不见五指，我瞪着眼睛，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一丝光线。

　　在这种完全寂静的环境里，直觉便会变得格外的准确，门没有响过，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可是我感觉到，有人来了。

　　“这般神神秘秘的作甚，你见不得光么？”我沉默了一会后，才开口。

　　没有人回答。

　　“你就是魔界的尊上？”

　　沉默。

　　我有些怒了：“如果你不想和我说话，那还来作甚？”

　　过了一会，我的眼前有淡淡的白光闪现，一个字在眼前闪烁，发着微弱的白光，【是】。

　　“你不会说话？”

　　没有回应。

　　“你就是和蚱蜢在一起的种花少年？”

　　【是】

　　“你是妙生？”

　　没有回应。

　　“你是不是妙生？”

　　没有反应。

　　我叹了一口气：“我今天让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想喝血。”

　　【你的身体还很弱】

　　“这与你无关。”

　　【你死了，我就会攻打地底城】

　　“我没死，你也可以去。”

　　【你不想活下去么】

　　我冷笑一声：“这与你无关，我只是要告诉你，把每月放了，我不需要喝血。”

　　隔了好一会，才有字浮现，【他还没死】

　　“我知道，但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他不会死的】

　　“你要不要试试看，你每天放一碗血，会不会死。”

　　没有反应。

　　我也没有说话。

　　良久，淡淡的光彩再次闪现，【你好好休息】

　　借着光，我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应该站在离我最远的门边，站得笔直，却看不清身形。

　　“你很害怕见我么？”

　　【没有】

　　“那你为甚站那么远？”

　　没有反应。

　　“我明天想吃油鸡。”

　　【好。】

　　“还有红烧肉，四喜丸子，蹄髈，糖醋排骨，水煮鱼，八宝鸭。”

　　【好。】

　　“还有红豆红枣红糖。”

　　【好。】

　　“先不要喝血了。”

　　【好。】

　　“妙生。”

　　没有反应。

　　“妙生误会我了。”

　　没有反应。

　　“他弄错了，我没有将他当做另外一个人，他误会了。”

　　没有反应。

　　“你还在么？”

　　【恩。】

　　“把每月放了。”

　　没有反应。

　　“把洁儿放了。”

　　没有反应。

　　我静静听了一会，他已经不在了。他就是尊上，是那个有着深沉的心机和单纯的面容的少年，是能够驾驭四大凶兽的魔界头子，是总让我想起妙生的神秘人。他给我的感觉太模糊了。

　　我说我没有将妙生当成别人，但在事实上，我早就分不清我的感觉了，妙生，子容，尊上，太像了，又不同，尊上是谁我还不能完全确定，而妙生和子容，我却有一种直觉，他们的不同似乎在本质上，以前论证的一切被突然推翻了，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而蚱蜢所说的尊上恢复神识，是什么意思？难道，之所以这个尊上能给我带来与妙生相似的感觉，是因为他才是真正的子容转世，所以才会有恢复神识一说？

　　蚱蜢，我和你一般，混沌了~

　　第二天，豆儿果然没有再送血来，而是备了一大桌酒菜，豆儿目瞪口呆地望着我进行扫荡，末了，啧啧叹了一声：“小姐，您真厉害！”豆儿是个单纯的姑娘，性情也十分开朗，一来二去间，我们便熟络了，我也从她口中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关于魔界和尊上的事情。

　　豆儿是魔界女子，她在魔界入口打开的那天受到凶兽大人的指示，与一众魔头来到凡界辅佐尊上。彼时他们按照指示见到尊上时，他身边有两个人，一个是面目冷峻的洁姑娘，还有一个是位男子，一身黑色的斗篷，完全瞧不清面目，尊上说那是大护法。这个与尊上一样遮掩着面容的大护法十分神秘，自那一次之外，豆儿便没有在这里见过他。

　　这让我想起魔界入口开启的事情，在地底城阵眼中遗留的法力不是妙生的，那么参与这件事情的，至少有两个人，如此这般地猜想，如果尊上不是妙生，那大护法就是妙生了，他听命于尊上，所以才会有了之前的种种。那么，妙生身上的封印作何解释，他关于创世之柱的梦境又是从何而来？这一切一切的疑团，似乎只有证明尊上的身份，才能逐一解决。

　　我现在身处一个巨大的庄园里，按照豆儿的描述，这里分内外两苑，内苑住的是尊上、我和一众侍女，也就是豆儿，洁姑娘，还有一些处理杂事的侍女，其他各类奇形怪状的魔都住在外苑。尊上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原因很简单，内苑由外苑包围着，那层层叠叠的诡异生物，就凭现在的我，长了翅膀也决计飞不出去。尽管没再喝血，我的身体还是渐渐地复原了，虽然依旧虚弱，但已不是四肢僵硬，日常的走动还是勉强可以了。我就说么，只要吃的好，本上神自己也可以造血的。

　　我一直有些担心金甲他们，通州的情况不知道怎样了，神界派兵了没有。豆儿对这些事情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外苑每日都在进行着高强度的操练，这说明尊上并没有放弃攻打地底城的打算，那么他还将我救活作甚？莫非是所谓的垂青于我？再垂青我不也是死路一条么，作为魔界的尊上，救出四大凶兽早已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那是魔界的众望所归，他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又让我默默地考虑了一下关于感情的问题。我想妙生是真心的喜欢我，逸竣也是，但是在男人们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只有爱情这般的情况，爱情是有的，他们也同样有着自己的欲望、野心、执念。这些东西并不会因为爱情的出现而减少一分。所以就算眼前的尊上垂青于我，我也不可能就奢望他为了放我一马而放弃甚么。

　　堂堂九重天天机殿天狐殿下大祭司斯音本上神其实就是一只悲催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