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61、二十四、无根花开

　　三十三、无根花开
　　后来的事情便可想而知了，九条神蟒，逸竣是怎样做到的，我没有勇气再看下去。其实真正的理由是我一向怕蛇，就是看图像也会毛骨悚然，背脊生凉。反正我知道逸竣是受了很重的伤，因为他把镜子送给我后便又消失了。我问逸冉，她只是灼灼地瞧着我，道：“他在泡补汤。”

　　问了很多次，她都是这般回答。我想，逸竣约莫是伤得狠了，天帝也便后悔加心痛的狠了，便要好好给这个宝贝儿子补上一补。

　　之后的日子过得倒也十分快乐，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和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便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九重天。直到逸竣登基成为天帝，子容收我为徒，带我回了创世之柱，而逸冉也离开九重天，到昆仑仙境做了西王母，我们这三个一起长大的玩伴才彻底各奔东西。子容泯灭后，我心如死灰，说下与逸竣永不相见的话后便离开了创世之柱。当时逸冉站在九重天外看着我，她温柔道：“斯音妹妹，我这里还有一个家。”

　　我这才去了昆仑仙境，整日躲在蟠桃园中，蹉跎了七万年的光阴。

　　逸冉并没有让我等太久，不过比我想象中的要久一点。她驾着七彩祥云远远飞来，在我面前轻巧落地。她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金丹道：“先把药吃了。”

　　我接过金丹吞下，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漫延开来，我连忙就地调息了一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真气已在全身运行三周天，回溯留下的伤竟神奇地好了大半。我睁开眼笑道：“姐姐上哪找了这么好的丹药救我？”

　　逸冉微微一笑，又拿出一个盒子给我，温言道：“乾坤镜在这里。”

　　我打开盒子，巴掌大的镜子静静地躺在那里，或许是感应到我的气息，它微微地颤动起来，似是十分兴奋。我将盒子合上，对逸冉笑道：“姐姐，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

　　“我们多年的情谊，你却要对我说谢谢，我心中实在难过。”

　　我心中酸涩，低声：“你永远是我的姐姐。”

　　逸冉美丽的脸上浮起温柔的笑容，她握住我的手，温言道：“姐姐知你一向心若明镜，做事也颇有分寸，姐姐本是不用再多嘴说什么。只是你生性倔强，对认定的事往往不肯变通，对情意又极是看重，姐姐就怕你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我心中感动，反握住她道：“姐姐烦心，我会注意的。时间紧迫，我要先走了。”

　　“恩，妹妹保重。”

　　我含笑点头，转身离去。

　　“斯音，”逸冉在后面叫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看了我半晌，低声道：“乾坤镜不在天机殿。”

　　我缓缓点头，腾云而去。

　　乾坤镜不在天机殿，那么只能在灵霄殿，天帝逸竣的手中，这般说来，刚刚我所服下的金丹想必也是出自逸竣之手，难怪功效如此神奇。逸冉的意思我很明白，逸竣的心里一直有我，他拿着乾坤镜便是所谓的睹物思人。只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管是因为误会还是出于无奈，谁也不能回到当初的样子了。

　　珠玑山我是去过的，我还在那里遇见了一对苦命鸳鸯月十一与彦凡。从昆仑仙境出发，倒也熟门熟路。不大一会便到了珠玑山地界。

　　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落地，我四处打量了一番，惊觉这片林子里除了植物，竟一点生物的气息都没有，莫非这里刚被扫荡过？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一挥手来到百丈之外，一站定，我便愣了神，且半天没缓过来。

　　我看到，随着我的来到，无数小妖一面高喊着：“神仙来啦！”，一面落荒而逃。站在空荡荡的林子里，我无奈地嗅了嗅自己，虽说我是一上神，可这神仙味儿也没有这般浓郁芬芳呀，还是说我那属于狐狸的骚味儿没有被完全掩盖？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牛鬼蛇神见了我都要跑罢？我摇摇头，从怀中取出盒子，将里面的乾坤镜取了出来，它虽名叫乾坤，其实不过巴掌点大，镶着一圈普通的银边，还有一个银质的小翻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花饰。乍一看便是一块普通的小镜子，谁又能想到这是件知晓天地的神器。

　　乾坤镜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一动不动，我倒有些奇了，它刚刚还兴奋的很，怎的现在没动静了？它虽只是面镜子，却不是死物，它是有自己的生命的，虽不能说话，却也常常与我交流。而且根据我对它的了解，它这会一动不动，定是在生我的气了。我打开翻盖，拿手指轻轻抚了抚镜面，上面便泛起了一片涟漪。这便是乾坤镜的神奇所在，眼睛瞧着，它明明是块亮亮的金属，拿手一摸才知道，其实镜面上全是闪着银色光芒的液体。而且它平日里最喜欢我在它的镜面上滑来滑去，每次它赌气不理我，我都使的这一招，百试不爽。

　　果然才抚了没几下，它便轻轻扭动了几下，一副舒服极了的形容。我拿手指戳了戳：“小东西，不生气了？”

　　它又轻轻扭了几下，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我了然一笑：“刚刚我准备要飞啊，我不是怕风大沙子会进你眼睛么，这么多年不见，我自然是很想你了，我几乎每天每夜都在想你呢。”

　　这自恋的小东西显然十分受用，扭了扭圆圆的身体在我手掌心躺了下来。话说这乾坤镜可是个又自恋又爱慕虚荣的主，逸竣当时送给我时，它并没有什么装饰，只是一块简单的镜子，还生着锈。逸竣拿了一堆金银玉石来，说要给它镶边，我觉得麻烦，便摆手说不用，结果它就不乐意了。躺在那里装死，不论我怎么叫它，它都管自己当石头。

　　我只好妥协，选了一块银子给它镶边，还特别装了个翻盖，让它瞧着别致些。其实我是害怕那些亮晶晶的液体掉出来，它要是寿终正寝了我可就又要去练回溯之秘了。边镶好后，我把看起来像梳妆镜的乾坤镜拿在手里翻来翻去的看，最后啧啧嘴，笑道：“小东西，你真漂亮。”

　　它显然是听进去了，一个劲地在哪里扭啊扭的，估计心里美得不行。结果在一旁看着的逸竣皱了皱眉头，冷不丁冒了一句：“我瞧着有些寒碜。”

　　这下可好，这爱慕虚荣的小东西不乐意了，强烈抗议，说要重新装修。我觉得麻烦，便摆摆手道：“不用了罢，我瞧着挺好的，不起眼，不容易被偷。”

　　它这次彻底不干了，不管我怎么叫它，都僵在那里装死尸。如此冷战了许久，也不见什么结果。最后，还是逸冉出手，摆平了那小家伙。

　　她把乾坤镜拿在手里，又拿了一面镶着大宝石，周围还有一圈小钻石的镶金宝镜，对着乾坤镜道：“小乾，我做公主那么多年，见过无数的镜子，它们个个穿金戴银的，我瞧着委实俗气，和从没见过金子似的。还是你好，看起来朴质，却浑身透着一股高贵，这才是真正的气质。那些表面的东西怎么能够和内在的品质相提并论呢？”

　　结果，乾坤镜被彻底融化，继续了它的扭扭生活，而且，自此以后，它便一直自以为很有气质。对于这件事，我的唯一感想便是，原来逸冉这般能说会道。

　　眼下，乾坤镜与我阔别八万年后重新回到我的手里，我戳了戳它软软的镜面，道：“小东西，我想请你帮个忙。”

　　它扭了扭。

　　我继续戳，道：“你知道妙生么？”

　　它扭。

　　我戳：“他以前在这里呆过是么？”

　　它扭。

　　我戳：“我想知道他在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它扭。

　　我戳了戳，再戳了戳，被搅乱的镜面上还是什么都没有，连我自己的倒影都看不见。我怒了，奋力戳了下去：“小东西，你再不听话，我就戳死~”“你”字还没有说出口，我便被一片金光笼罩，强大的吸引力扯得我头痛欲裂，我抱着头闭上了眼睛。

　　我抱着头站在那里，世界静悄悄的，只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飘过。恩，好像是风诶，这夏天的风怎的这般刺骨？是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掉在了我头上？我略略松开抱着头的手，睁眼往外看。

　　哇！好大的雪，我一睁开眼便被眼前飞舞的雪花惊倒了，漫天漫地的雪像天帝的头皮屑一般往下掉，怎一个纷纷扬扬了得！而且这雪花怎的这般大，掉一片在我头上和顶帽子似的？我抬眼看向四周，登时再次被惊倒。松树什么时候长的这般高大了，怎的感觉比十个我还要高？我蹬腿奋力往上跳了跳，才到树桩 ，再跳，还是树桩。再跳，再跳，我痛心疾首地掩面哭泣，却在看到自己的手时又一次被惊倒，这两只毛茸茸的雪白爪子，这这这~我急匆匆地将自己打量了一遍。果不其然，果不其然，我竟变回了圆形，成了一只狐狸！

　　我掐诀暗道，变！看了看自己，狐狸。再变，狐狸。再变再变再变，怎么还是狐狸！我震惊无比，连忙浑身上下找乾坤镜。在进行了一番人肉搜索，不，狐肉搜索后，我终于找到了正贴在我肚皮上的它，我拿爪子扒拉了它几下，吼道：“喂，怎么回事？你把我怎么啦这是？我怎么被打回原形还没了法力，这六月天下雪的地方到底是哪儿啊？”

　　乾坤镜在我肚皮上显然是贴得十二分的舒服，半晌才不甘不愿地动了动。

　　“不会罢？妙生出生的地方？你是说你带我穿越了？”我惊得一蹦三尺高。

　　它得意地扭了扭。

　　在和它进行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扭扭交流之后，我终于勉强搞清楚情况，我现在是被吸进了镜子里面，因为不属于一个时空，我被剥夺了法力，自然也就变回了原形。我可以在这里亲眼见到妙生的成长历程，可是我绝对不可以改变关于这里的一切，不然很有可能造成如上古六界崩塌一样的悲剧。我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我怎的不知道乾坤镜还有带人穿越的本事，莫不是它在逸竣那里呆久了，沾了天帝的光，道行长进了，还是刚才我戳的太用力，破坏了它的结构，因此才发生了这个意外事件？始作俑者乾坤镜对此不置可否，继续贴在那里取暖。我缩了缩弱小的狐狸身体，蹲在树下，我人形的时候便挺瘦，做狐狸时便更是又小又瘦，这一下子从夏天的美好阳光下来到这三九天的苍茫大雪之中，身子还委实有些受不住。都是乾坤镜那个小东西，要穿越也应该先和我说下，我好有个准备，现在可好，大冬天的，我的命运莫不是冻死在这里？

　　我在松树底下坐了很久，因为实在无处可去，那没人性的乾坤镜说这是妙生出生的地方，那便一定不会错。果然，在这场惊世骇俗的大雪停后，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是妙生！

　　我惊喜交加，拖着瘦巴巴的身子站起来四处寻找，终于在我刚刚靠着的那棵树上看见了他。

　　如我想象的一般，他是一朵白色的桃花，与白雪一起松松地落在松枝上，若不是闻到香味，恐怕我根本发现不了。我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他，他的五片花瓣张得很开，白得近乎透明，细细的花蕊上挂着结成了冰珠子的水滴，却没有将花蕊压弯，仿佛那水珠是漂浮着的一般。呼呼的寒风刮过，花瓣轻轻地颤动起来，仿佛就要随风而去。我望着他，心口突地一抽，狐狸心便狠狠地痛了起来，像是有千万根针细细地研磨着践踏着，一遍一遍地反复扎刺，钻心刺骨的痛。我拿狐狸爪子按住心口，痛苦地弯下腰来，汗如雨下。

　　“你中了血蛊。”一个闷闷的声音响起。

　　我按住胸口，咬牙道：“你是谁。”

　　“呵呵呵，”闷闷的声音笑了起来，听他的声音极为得意，配着这音色，却十分诡异：“你是不是戴过一只血玉镯子。”

　　“你怎么知道？”我忍痛讶异道。

　　“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声音继续得意中，“那只镯子里的血丝是受过诅咒的心头血，是极为厉害的血蛊。你现在放弃心中所想，让心境一片澄明。”

　　这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消失地无影无踪。我擦了擦馒头的冷汗，瘫坐在地。

　　“你的清心术练的很好。”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是谁？”

　　“我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风度翩翩气质非凡品位超俗的~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