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18、七、绕指青丝（3)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甚这个伤会到现在还没有处理？原因就是每每我想处理的当口，就有人来叫门，真真气人，本仙娥将碍事的屏风推开一点，愤愤然道：“门没关，自己进来罢。”
　　门“吱呀”一声开了，妙生提着个箱子站在门外，月华流泻在他优美的轮廓上，映得他如同月下仙人一般。本仙娥一见是他，立马惶然起来：“哎那个，是你。”

　　妙生点一点头，抬步走了进来：“这么久了，你还叫我哎那个么？”

　　“呵呵，习惯了习惯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诚然，那不过我的语气词。

　　“你这几年去了哪里。”妙生在桌边坐下，将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他一面拿出里面的东西，一面淡然开口。

　　本仙娥不知该如何回答，踌躇着没有做声。拼命编造谎言的当口，妙生又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说起来，我与妙生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甚至还有些亲密的举动（例如偷窥什么的），可是本仙娥一直没有透露过自己叫什么，其实这也不是故意，只是他没问，我也没说罢了。眼下他问了，我便老老实实回答：“斯音。”

　　妙生点了点头，将东西重新放回箱子里，提着箱子起身过来，他看了看我的脚，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低声道：“恩，斯音姑娘，让我瞧瞧你的伤。”他蹲在我脚边，握住我受伤的脚看了看，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你的伤口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样重的伤你也能走路？”
　　“呵呵呵呵，今天摔得有点狠。”

　　“哦？是么，刚刚才受的伤，现在就化脓成这般？”妙生顿了顿，眯起眼缓缓道：“莫非，这伤口，是三年前那次受伤留下的？”

　　我一惊，腿一伸，登时痛得龇牙咧嘴，妙生伸手捉住了我的脚踝，低声道：“莫动。” 他从箱子中拿出一把剪子，一手握住我的脚，一手将袜子剪了下来，与皮肉相连的地方，他则极慢极轻地撕了下来。尽管如此，本仙娥还是痛得满头大汗，又不好意思哼出来，只能生生受着。妙生清洗了伤口，上了药一边包扎一边问：“还有哪里受伤了？”
　　本仙娥颇有些心虚，讪讪道：“膝盖。”

　　“两条腿？”

　　“是。”

　　妙生将我的脚放到地上，略顿了顿，伸手挽起了本仙娥的裤管。他看了眼伤口，便抬头定定望着我，潋滟的凤目隐含探究：

　　“你跪了多久？“

　　“啊？”

　　“双膝之下一样深的伤口，不是跪出来的还能是什么？不过你究竟跪了多久？”

　　本仙娥尴尬地笑笑，我总不能说我这是被镇仙石压了三天才变成这样的吧。我飞快地转了几下脑子，眼波盈盈，做出副楚楚可怜的形容来，开始了我的长篇大论：“我自小家里就穷，父亲又好赌，后来欠了一大笔债，就把我卖给了镇上的恶霸当小妾抵债。那恶霸简直不是人，将我百般凌虐。”本仙娥低头抹了抹眼睛，心中暗道，这戏本子写的都是什么呀，如此不纯洁，本仙娥没细想便诌了出来，现在才恍然发觉，这说辞多少影响本仙娥的名誉啊。不过说都说出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编，“那天杀的不仅打我，还常常不给我饭吃，后来我实在过不下去了，趁着他不在，拿了一些钱跑了出来，原本以为可以脱离苦海了，可是我心中放不下爹爹，就回去看看他。没想到，没想到，他竟将那恶霸叫来把我带了回去，我，我就被罚在院子里跪了三天三夜。要不是那恶霸突然有事要出去，我说不定已经跪死在那里了！”说罢，已然泫然欲泣。肚子里却暗暗寻思，凡界的戏本子委实有些夸张，妙生不是傻子，定然不会相信，他要是再问下去，我就装晕，醒来就装失忆。不曾想妙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垂下眼细细看着我的伤口，他的指腹轻轻划过伤口，在上面停留良久，突然低头吻了上去。

　　他轻轻吮着伤口，湿热的舌尖柔软地在伤处逗留，辗转反复，温柔而缠绵，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明明痛到极致，却又麻麻痒痒令我直想发笑。我闭上眼，心中“咚咚”乱跳，简直不能呼吸。恍若千年，妙生才抬起头来，他嘴角上染着我的血迹，妖异非常。他自袖子中取出块帕子擦了擦嘴，看了眼帕子上血迹，脸上又浮起了古怪的笑容。

　　收回帕子，他熟练地包扎了伤口，低声道：“伤得很重，这段时间莫要碰水，也莫走动。那个地方也莫回去了，留在这里罢。”他站起来收拾好东西走了出去，在门口顿了顿，开口道：“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不管怎样，先留下来参加我的婚礼罢。”他跨出门，掩上了门。

　　自始至终，我没说一句话，因为我实在没法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做什么，他约莫是轻薄了我罢，亲了我的膝盖，还吸了我的血？我抚了抚隐隐发闷的胸口，往后倒在床上，拿被子遮住了滚烫的脸，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早，本仙娥顶着两个夸张的黑眼圈起身，刚刚梳洗完毕，昨天见过的两个小童里的其中一个叩门走了进来，他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小脸粉嘟嘟的，圆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十分可爱，我笑着问：“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小童不满地撅了撅嘴：“我不是小娃娃，我叫每月，是公子的专用书童。”

　　还专用呢，我不禁笑了起来：“哦？那你们公子怎么没把你留在身边，反倒让你过来我这里了？”

　　每月大大的眼睛没好气地一翻，嫩嫩的声音故作老成：“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瘸子，，公子让我来给你送早饭。”说罢，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快吃罢。”

　　我看着盘子，小米粥，花生米、黄金包、油果子、莲蓉卷还有黄橙橙的油条，不禁喜笑颜开，立即开动。一阵狂风暴雨后，本仙娥抹抹嘴，满足地拍了拍肚子，看一眼站在那里两眼蹬老大的每月，拿起盘子里剩下的一粒花生，笑着逗他：“要不要吃？”

　　每月颤抖着手指对着我晃了半天，双目圆蹬，满脸通红，半天憋出一句：“你i，你，你这只猪~”端着盘子跑了。

　　额。这小娃娃刚说了什么，猪？谁是猪啊？竟然敢骂堂堂本仙娥是猪。下次再让我抓到看我怎么治你。

　　结果事实证明，每月这小子是个胆大包天的主，没过多久，他竟带着两个工匠模样的男人在我房门口忙活了起来。他，他那是要拆了我的房间么？本仙娥急了，不顾形象地大叫：“哎，每月，你在干吗呀？你造反了呀，小心我打你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