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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六十七、遗谬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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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一套衣服递给我:“可以穿么?”
我点点头。
“有甚么事情就叫我。”
“谢谢。”
我在那里躺了一会,将衣服慢慢穿了起来。
“你,不是一般人罢。”
他的声音从地牢那头传来:“为什么这么说?”
“初尘应该是将你关在这里,顺便替他办事,还有你的嗓子,也是中了毒吧,我有一个朋友,中了和你一样的毒。”
“你说的不错。”
“那么,我们认识么?”
“不认识。”这一次他回答得很干脆。
我沉吟了一会:“不知道为甚,我觉得你很熟悉。可能是弄错了,或者是太久没见了。”
他沉默着。
“你,可以过来么?”
虚浮的脚步声,他站在了床前,我握住了他的手。
他当是极其讶异,手竟然有些颤抖,我微微一笑,在他的手里划起来。
【我可以相信你么?】
他握住我的手,用同样的方式回答,【可以】。
【我本来就相信你】
【为甚】
【因为我觉得,你这次出现在这里,是有求于我。】
【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你为何对我悉心照料呢?】
他的手有些僵硬,半晌又重新开始写字,【不错,我请你救救九重天。】
【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但是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
【你可以说说看。】
【搬救兵,断初尘的后路。】
【具体些。】
他的手顿了顿,慢慢写下两个字【冥、魔】
我明白他的意思,断了魔神这条后路,搬来冥王这个救兵,不过这件事情似乎并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与魔神早没了情分,我不过是他的一粒棋子,我又怎能左右他的决定?冥王便更不用说,连庐山真面目都未曾得见,我哪来的本事叫他踏足这一趟浑水?
【我恐怕做不了这件事。】
【只有你可以完成,而且此事一成,你讲获得,永远的自由。】
【这是你的承诺么?】
【是。】
【你到底是谁】
【我是天帝的心腹。】
我沉吟了一会,终于下了决定,【我可以帮你,不过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
【什么。】
【我可以去做这些事情,但是你必须先告诉我一个秘密,一个祖上传下来的关于天帝与天狐的秘密。】
他没有动。
【怎么样。】
【好。】
我深深吸了口气,准备“听”这一番所谓秘密的故事。
【天帝祖训只有天帝族人才能翻阅,而其中有很多内容是每一代的储君的专权,正因为如此,许多秘密可以保留到现在。在新六界刚刚产生之时,天地间本有一对爱侣,作为上古遗龙族,男子有一天悄悄离开了自己的爱人,与其他遗族共聚一堂,建立神界。而不明就里的女子却以为其背叛了自己,伤心过度,最后委身凡夫俗子,得一女,灵气丰沛,神胎天具,女婴出生之时更是天象大异。当时已经成为准天帝的男子发现这个不平凡的女婴竟是自己爱人与他人之女,一时气愤难当,此中的种种误会纠葛后人无法细细领会,只知道,女婴的母亲后来死了,而女婴则被男子带回了神界。
女婴的特殊能力渐渐被男子发现,彼时已经野心勃勃的他想到了一个可以令他子孙千秋万代的方法,他下达了猎杀令,将女婴的同族之人全部杀光,只剩下这一课独苗。女婴渐渐长大,聪明可人,越来越像她的母亲,男子对她抱有一种极复杂的感情,既是爱护,又想报复。
女孩最后还是对这位一直照顾她的英伟男子产生了情愫,而男子也终究没有逃过报复与权力的诱惑。他与女孩策划了一场祭天大典,天授神权,女孩在祭祀中献出一双特殊能力的眼睛,刻预血瞳,预知天帝的最佳人选,他们两个成功了,而那位失去了眼睛的女孩子,天帝赐天机殿,封大祭司,在神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她终究没有得到自己的爱情,而是委身一个陌路人,产下一女后,抱憾离世,祖训中并没有记载她当时的心情,但从她的一死可以看出,她应当并不快乐,甚至痛苦。而天帝是遗憾的,是痛心的,他对那个女孩子的感情,似乎已经不是来源于她的母亲,而是独立的,她的死令其痛心万分,他却依旧写下了那份祖训。
天帝与天狐不得结合,因为天帝不能拿自己的骨肉去做祭品,或者说,做过祭品没了眼睛的人不能当天帝。
天帝与天狐不能结合,这是祖训的前一句,后一句则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了叫天狐死心塌地忠诚于天家,必须得到一样东西,真心。天帝不得对天狐付出真心,却要将其的真心拿在手,这就是祖训。】
我倒是有些愣了,所谓的大秘密就是一个荒诞的爱情故事,和做了错事受了情伤的男人在痛苦之余下达的命令,这个命令却成了百万年来,我们天狐永远无法逃脱的噩梦。天机殿富丽堂皇,却是一个阴郁的所在,每一代的天狐在此郁郁而终,竟是为了这般荒唐的手段。统领神界的天帝,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骗取一整个家族对其的忠诚,万年不变。
忒荒谬,忒卑鄙。
“阿音,我喜欢你,我以后一定要娶你,生生世世保护你。”
谎言听起来总是那么美丽,让人忍不住心神向往,放在心里惦念几万年。
我开始怀疑,既然我是受害者,为何还要为这些狼心狗肺的人犯险,唯一可以找到的理由便是我可以相应地得到我想要的自由。但是,这也不能算理由。
【你觉得我有必要遵守承诺么?】
【你生气了?】
【这种事情可以用生气来形容么?】
【在百万年的历史中,还是有两代天帝失手了,他们输给了这世上最完美的两个男子,还付出了真心。】
【你这是在辩解么?】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没有动作。
【那两个完美的男子,分别是六界第一第二的男子,一个是父神,一个是冥王,有两代天狐分别投向了他们的怀抱。】
【但是她们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何去何从与你们何干?】
【因为有爱产生了罢。】
我想,这又是一场骗局。
【你还愿意帮助天帝么?】
【我一向是个守信之人,只要你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男子沉默了一会,放开了我的手站了起来。
“你想不想出去?”我开口问他。
“他不会放我们出去的。”他嘶哑着嗓子回答。
心下暗暗发酸,我勉强道:“叫初尘来见我。”
初尘来的时候,我和男子正坐在地牢的两头,初尘没有甚么停顿,直接来到我的面前:“找我有什么事?”
“我同意和你合作。”
初尘笑了起来:“那也不必和本君说啊,直接完事便好。”
我扁了扁嘴:“初尘君,莫非你打算让我在这种地方苟全?”
“那你想怎样?”
“我要回天机殿。”
初尘沉默了,我知道他在考量,我出去后逃走的可能性会多大,从那个人的口中,我已经知道现在在外面,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若是出现,恐怕又会引起一场风波。他在考量,我提出这样的要求,目的是甚么,他如果拒绝我,后果会怎么样。
我应当真的是一个关键人物,而初尘对自己也肯定有过高的自信,所以我确定,他定然会将我放出去。果然,
“好歹,你也可以算是本君的姑姑,本君自然不会太怠慢了你。”
我点点头,手指一伸,点向对面:“我只要他。”
初尘大笑起来:“好!”
位于九重天极西的天机殿,因各代天狐皆性格乖僻,此处可谓是人迹罕至,初尘为了不让我的行踪暴露,早早便遣散了殿里的人,因此眼下偌大的一个天机殿只有我和那名男子而已。
“你要去哪里?”听到虚浮的脚步,我开口道。
脚步停下,低哑的声音响起:“我去寻心腹传信到冥界去。”
“慢着。”我摸索着扶住桌子,“我不去冥界。”
“你~”
“哼,”我冷笑起来,“你自己的心腹有多大能耐你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你能确保他从这里出发能啊安全到冥界么,你想过,如果他被抓住了,我们便永远失去了机会,初尘虽然自负,但绝不笨,相反,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肯放我们出来只是认为我们玩不出什么花样,一旦让他发现我们超出了他的控制,后果是怎样你自己想罢。”
他慢慢地踱了回来:“那现在要怎么办?”
“赌。”
“赌什么?”
“赌魔神,或者是他身边的人的野心。”我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我有一言,不知你愿不愿听。”
“说罢。”同是患难,我对这些客套话实在有些不耐烦。
“魔神已经不是当年的父神,现在的他,是个无心之人,你最好不要再对他抱有非分之想。”
我心里一动:“无心,什么意思?”
“我不便多言,你以后自会知晓,只要你记得我今日的话,我便放心了。”
我抬起头,望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不禁苦笑,这个世界,委实讽刺。
初尘倒是再没来催我,他大概明白,这种事情本就急不来,他自己约莫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便暂时安心地在天机殿住了下来。因我行动不便,那个人便成为了照顾我的下人,每日做一些吃食给我,洗漱沐浴,起居如厕,全是他一手操办,我有的时候颇有些愧疚,不管他是谁,都没必要这般对我,而且他还身中欲毒,每日总有一个时辰不见他的踪影,我知道他必是躲到某个地方独自忍受去了。心里有点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便是仇恨,也可以化解的,也许我不必再如此执着了。
他回来的时候,我正靠在那里假寐,听见那虚浮的脚步,我坐起来道:“陪我说说话罢。”
“我去把炖着的莲子粥端来。”他嘶哑着嗓子道。
接着便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他微微笑着道:“张嘴。”
我乖乖张嘴,滚烫的粥入罪,我立马用手捂住了嘴,倒抽了两口气。
“怎么了?”他似乎很是慌乱,一把扶住我。
我将那滚烫的粥吞了下去,笑道:“谋财害命呀,烫死我。”
他讷讷松开手:“对不起。”
我摆摆手:“你从未做过这些事,我自是不会怪你。”
“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还要吃。”
他轻轻地吹着气,直到勺子里的粥凉了,才将放在我嘴边,我张嘴喝了进去,清甜可口,沁人心脾,我不禁笑道:“真真的好吃。”
“那便多吃些。”他也笑了。
“你有没有想过,计划实现的那日,你要去哪里?”
我沉默了一会,才微笑道:“我是被禁锢的人。”
“禁锢有的时候,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看你是否能够放下而已。”
“你说的对,可是我未必放得下。”
我摇了摇头:“ 你所争取的,似乎并不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却不会是我的。”
这次轮到我无言以对了,隐隐猜到了他的身份,面对他这样的话,我能说什么,你要去争取,还是你的确不会得到?
见我不做声,他浅浅地叹了口气,站起来道:“我扶你去休息罢。”
我摇摇头:“我不想睡,你在这里陪我坐会罢。”
“现在是什么季节了?”
“神界四季如春,按照凡界的节气,应当正是隆冬罢。”
“春天还没有到啊,桃花也没有开罢。“
“没有。“
“那凡界的元宵节过了没?”
“还没有。”
“我听说,只有元宵节的庙会上菜有灯谜猜的。”我笑道。
他没有再说话。
“我在天机殿从来没听说过鸳鸯,到了凡界还将它当做了鸭子,两只漂亮的鸭子肥肥地黏在一起,委实可爱,对了,我让你猜个灯谜罢,蜜饯黄连,是什么?”
他站了起来:“我回去休息了。”
我点点头,有些疲倦地靠回了榻上,心下猛的一抽,喉头一甜,我张口吐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