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复仇记（完整修正版）》卡门青德

44、外传2

　　毕业时的两人正值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热恋期，除了实习被分在不同的地方，甚至毕业论文都是腻在一起完成的。
　　当时H省Y市公安局来他们就读的司法警官学院招人，两人就一起报考，也幸运地被同时录取，在派出所工作不满一年，表现出色的秦航被调入市某刑侦支队。

　　很多比他们之前考虑过的还复杂的问题接踵而来。

　　工作渐渐熟悉，进入佳境，事业这个逃避的借口开始慢慢显得无力。
　　都已年到23岁却依旧没有女朋友的两人都开始不停地收到家人和同事的相亲轰炸，随便应付后带来的压力反弹更是一度将两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最先爆发的是秦航。
　　因为清楚自己这辈子不会爱女人，不想去害无辜的女子，更不想和之行再因为这些琐事一直争吵下去，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辜负自己的爱人。
　　工作后的第二年中秋节回家吃饭，家里又张罗着要给他介绍一个女孩，那时刚好和之行因为局里一个对秦航有好感的女同事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已经考虑了很久的秦航就那么向家人坦白了自己的性向。
　　他这辈子都不会爱女人。
　　他有交往了几年的恋人了，是个男人，他要和他过一辈子。

　　他没有说那个人就是经常来家里玩的华之行。

　　大家也没有人问那个人是谁。
　　父亲只是确定儿子没有开玩笑以后直接把端着的热汤扔了过来，接着就转身去找可以打他的工具。
　　性格坚毅的母亲已经吓傻了。
　　一向崇拜哥哥的弟弟看着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

　　后来因为他的“死不悔改”，被赶了出来。
　　父亲说到做到，铁了心要和他断绝关系。
　　之行的电话有好几天打不通，秦航拎着几件换洗衣服就住进了队里的值班室。

　　当时正好有个绑架案，想忘记所有不愉快一样，他压下所有不安全身心投入这个案子。可是依旧没能克制住心底的浮躁，在解救人质时，他一时急躁犯了个低级错误，不仅自己身受重伤，还差点拖累队友。
　　好在最后人质还是被成功解救出来，秦航在医院住了两个月。
　　同事和领导来探望过，母亲偷偷来过两次，带来一些亲自炖的补品，然后光是看着他叹气。他一直对母亲说着“对不起”，却也清楚自己无法再回头。
　　他最希望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最想见的人，此刻支撑着他全部精神的人，却一直没有来……电话也打不通。
　　同样身为警察，之行没可能不知道自己负伤的事……
　　秦航没有去深究，他已经有了可怕的预感，却无法坦然面对。

　　出院的一周后，不顾领导劝阻，开始复工在队里做一些简单的内勤工作的秦航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稍微犹豫一下，他接了。
　　果然是之行。
　　“我换号了。”那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陌生。
　　“嗯……”秦航诧异自己此刻的冷静，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卷宗，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下个月结婚。”

　　那头的声音此刻那么不真实，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也可能是做梦。
　　那种重重跌进地狱的梦。
　　虽然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但秦航从未想过背叛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的赤裸裸。

　　“你……说什么？”
　　“我要结婚了，航。”那个声音残忍地说着，“人你也认识，是我们所的杜佳艳，她很喜欢我，两边家里都看过，都很满意，婚期已经定下了……”
　　秦航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手里的卷宗都散开了，他木然地听着电话那头继续说着什么。他不敢相信，一个人竟然可以把这些残酷的句子说得那么流畅，而那个人……就是曾经和他山盟海誓要一生厮守、不离不弃的恋人！
　　“航……秦航……你还在吗？不要不说话……”说了好久没有回应，华之行终于有点焦躁地停下，喊了起来。
　　“我在……你希望我说什么？”秦航艰难地吸了口气，重重地，挽救自己缺氧的脑子，却不小心牵动了腹部到腰胯的伤口，引来一阵阵锥心的痛。

　　“……”电话那头沉默了。
　　秦航也沉默，这个时候办公室没有人来，同事都出去执行任务了。他想挂断电话，却还又在潜意识抱持着可笑的期盼，期盼之行告诉他这只是个玩笑，或者他忽然回心转意。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闷的长叹，渐渐变得陌生的声音通过听筒慢慢传过来：
　　“难道你不是一样的吗？我受不了了，真的。我觉得我们太天真了，算了吧，我答应家里跟她结婚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上次那个女孩，就是户籍科追你那个，其实挺不错的……因为这个跟家里翻脸、丢了工作不值得的……真的……我们得现实点……”
　　那边还在絮叨，似乎想掩饰什么似的。秦航终于控制不住厌烦，啪地按掉了电话。
　　他说和家里翻脸不值得！不值得！
　　哈哈！
　　秦航丢开手机捂住了自己垂下的面孔。
　　这么说他应该看到自己离家那晚发给他的短信，知道自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他早就知道了！而且……觉得不值得！
　　虽然他因为出柜而与家人决裂，却并未有逼之行也这么做的意思……他知道那个人爱面子，交友广阔，那样的目光他受不了的。
　　但是他一直以为他们可以慢慢来……
　　三年朋友，三年恋人……
　　最后他却说……不值得！

　　在解救那个人质的时候，他想的是任务马上就能完成了，可以申请休个假，然后去之行在的那个郊区派出所见他，好好为之前户籍科那个女孩的事向一直在生气的之行道个歉，两人规划一下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他多想快点见到他啊……

　　华之行后来给秦航发了一条短信：
　　我并不期望你的祝福……但是秦航，我们都不小了，希望你不要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我爱你，过去那一切都不是假的……只是找个女人结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家都那么做……你也会经历的。祝你幸福。

　　秦航想了很久，才悟出所谓“不可挽回的事”，乃是之行害怕他去自己的婚礼大闹。毕竟一向头脑冷静的秦航已经做出了向家里出柜这么“出格”的事情。

　　第二天，秦航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了，用一段网上抄下来的老掉牙的婚礼祝词回复了华之行的短信。
　　华之行发来的回复秦航没有再看，直接删除。
　　24岁的深冬，一段网上抄下来的烂俗婚礼祝词，就那样结束了他和华之行三年的恋人关系。
　　华之行的婚礼在元旦举行的，没有发来请柬，他也没有去。
　　局里有去参加的同事，回来说婚礼好气派啊云云，秦航都当没有听到。
　　在他和华之行的刻意隐瞒下，同事都只是知道两人是同一学校同一届毕业的校友罢了。

　　春节前，他用身体负伤无法再胜任工作的理由向局里递交了辞呈。
　　初春秦航以待业青年的身份参加了相邻的C市法检系统的招录考试。
　　他的辞呈春末才批下来，办完手续之后就是回家打包行李订船票。
　　走的时候没有人来送别，他带着自己攒下的准备和华之行买房子的钱从Y市乘船出发，沿长江直上，一路一直一个人看着那些一直想去看却因为想早点攒下钱而没有去看的风景古迹，直到半月才抵达C市。

　　然后从C市到S省后，他在省会稍事休息后便买票上了去西藏的飞机。
　　去看渐渐消逝的草原，去看那千年未曾消融的雪山，跟着朝圣者的脚步，安静地看着他们一步一叩首的虔诚参拜。
　　在空旷原始的苍穹下，在那些老人们浑浊却有着最纯粹色彩的虔诚眼神中，他终于慢慢找回了内心的平静。

　　夏季的时候他回到了喧嚣繁华的C市，本来没有抱多大希望的考试，他却成功地进入了面试。

　　秋季来临的时候，他正式到C市某区检察分院报道，一起来报到的新人还有一个扎着马尾的活泼小姑娘，她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秦航这个优质帅哥的浓烈兴趣。
　　秦航不由想到以前在警局时那些向自己示好的女同事，暗自有点头疼的同时却又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直到有一天徐晓星小姐的邀约再次被秦航拒绝，有点不高兴地嘟起嘴赖在秦航办公室不肯走，还气呼呼嚷嚷着：“我知道你不喜欢女的啦，反正我又不是要追你，也不会吃了你！你那么害怕干啥？”
　　当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办公室和走廊外都没什么人，即使如此，秦航还是被她惊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徐晓星却光是看着他有点动摇的表情拍着手咯咯笑：
　　“哇，被我说中了？不是吧！我这么走运！”

　　眼看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上依稀出现了裂痕，徐晓星知道自己有点过火了，于是急忙上来挽住他：“好啦好啦，我发誓我不会说的，陪我去吃饭好不好？我一直很想吃火锅，可是一个人吃太那个啦，其他人我也不熟！你就当做好事陪我去嘛，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起来的新人伙伴么！”

　　哭笑不得的秦航就这样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姑娘拐进了本市知名的火锅店，甚至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陪她吃遍了全市所有有点名气的火锅，一直吃到俩人都满嘴生火疱、严重上火为止。
　　这件事还一度成为院里的经典笑谈被广为流传。

　　后来秦航带着差点烂掉的嘴特认真去问徐晓星：“你该不会是为了吃火锅才考来C市的吧？”C市号称火锅之乡，在这里你几乎找不到不爱吃火锅的人。

　　徐晓星顶着一嘴火疱喝着本地火锅馆秘制的泻火茶，郁闷道：“你怎么猜到的……”

　　秦航挂着一脑袋黑线，抱着一杯同样的茶水飘走：“当我我什么都没说过……”

　　后来徐晓星拉他进了一个叫做《天龙八部2》的据说很垃圾的游戏，在游戏里他又遇见了一个叫做“无敌三郎”的著名垃圾玩家，跟那喜欢滥杀无辜的家伙结下了梁子……可是最后梁子神奇地变成了缘分，于是徐晓星时不时火锅瘾发作时，一起陪着她嘴上长泡的除了秦航，还多了个叫钟越的家伙——谁说梁子不是一种缘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