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笑金风（鼠猫）》繁芷清兮

32、醉写流霞

　　展昭微微挑眉，对上对方意味不明的双眼：“小诸葛沈仲元，久仰。”

　　这厢白玉堂终于悉数洗去旅途风霜，一身白衣飘飘然而至，十足的风流浊世佳公子之姿。走过来时刚巧听到二人对话，直接坐到展昭身边，看也没看沈仲元一眼：“‘小’诸葛是个什么东西？大诸葛的而至还是自己给自己封的？”展昭含笑白他一眼：“白兄说笑了。”转头对沈仲元道：“沈兄，这位陷空岛白玉堂。”沈仲元听了，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白玉堂：“哦？这位是，白玉堂？”白玉堂仿佛没听到，根本没看头，端起面前清茶品了一口，姿态傲慢得像得宠贵妃。沈仲元倒也不恼，收回目光，看着展昭笑道：“没有听过哎。”

　　“砰”的一声，茶杯放下，桌面溅上几滴泛着茶香的小水花。

　　余光瞥到白玉堂强作不动声色却微微抽搐的眼角，展昭也强作不动声色，忍笑忍得唇角抽搐，对这来意不明的沈仲元也不像开始那般感到不舒服：“陷空岛五鼠素有侠名，沈兄既为襄阳王谋士，理应对江湖并不陌生才对。”沈仲元摇摇折扇，刚要开口，便听“唰”的一声，白玉堂甩开折扇，“傲笑江湖风流天下我一人”十一个墨金大字在日光下着实把眼睛晃了一下，不自觉眯了一下眼。白玉堂的声音冷冷传来：“自然不如襄阳王名头响，美名远扬，千古流芳啊。猫儿你看，这襄阳王手下其人也多，鸡鸣狗盗之徒，必能分忧解难哪。”说话间，仍是对着展昭。沈仲元收了折扇，此时也“唰”地一声展开，并手腕一翻，十分潇洒地把扇子转了个面对着展白二人，乌黑描金的扇面上四行流云般飘逸苍劲的大字派头丝毫不逊于人“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也笑道：“蛇鼠一窝，鸡犬恰好能克，真可见王爷英明啊，是不是啊展兄弟？”——说话间，也是对着展昭。展昭扶额，在四道沉甸甸逼人的视线中，沉默了。

　　寒风从三人背后飕飕刮过。

　　半晌，终始展昭轻咳一声，开口道：“沈兄认得展某，可是有何事？”

　　沈仲元摇摇扇子：“南侠展昭，大名鼎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展昭没转头，虽然他很想看看白玉堂此刻发青的脸和狠狠抽搐的眼角，仍是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二人还有些事，改日再登门拜访。告辞了。”

　　刚到襄阳，情况不明，敌友不明，来意不明，实在不宜多打交道，和欧阳春还有二鼠联系上才是紧要的。

　　展昭朝沈仲元礼貌地笑了笑，刚站起身，便听他道：“二位可是急着拜访友人？那依在下愚见，可是不必急了。”

　　展昭额角一跳，便听白玉堂道：“怎么个不急法？”忍功倒是见长，但语气着实难掩关切焦虑。

　　沈仲元不紧不慢的打量二人此时表情，起身上身凑近白玉堂，眨眨眼睛道：“此地人多口杂，可不是说话的放地方。在下倒知道个好地方，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好地方。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展昭第三次感叹：真是……好地方。

　　第一次是正欲进门时差点被一块甜香扑鼻的鹅黄色丝帕拂到面上，还没完全躲开便觉一个软绵绵的身子撞入怀中：“这位爷好生眼熟，今生第一次见，难道是前生有何未了缘？”被震住的展昭一时竟忘了挣脱，直到白玉堂面色铁青的把怀中温香软玉丢到一旁。对，丢到一旁。

　　第二次是沈仲元刚一进门，顿时从楼上楼下四面八方扑来无数莺莺燕燕挤在他怀中，小诸葛笑不拢嘴的左拥右抱，看上去分外得意。

　　第三次，则是现在，二楼雅间，沈仲元半个身子都靠在右手揽着的美人身上，但是头向左，享受另一位美人娇滴滴的纤手喂酒。确实没亏待他和白玉堂二人，同样身边各坐了两位美艳逼人的女子。展昭忍不住皱着眉头拒绝二人劝酒，那两位女子看他神情端肃，长年办案积累的唇角微抿便不怒自威之势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倒是白玉堂……风尘女子眼力是极毒的，自然一眼就看出他是怜香惜玉之人，又是一见他便爱极了，弄得他接也不是躲也不是，在这种环境气氛里，把身边美人挥开实在是唐突佳人，若是平时做做戏也就罢了，但展昭在旁边冷眼看着……生平第一次，白五爷发现，女人，竟是如此的，难以应付。

　　展昭平日里办案，勾栏院之类的也是常去的，定芳阁被誉为开封三大销金窟之首，却因北宋民风淳朴保守，风尘女子也是端庄内敛的，这般做派的青楼，真是大开眼界。不错，青楼，门外大匾上两个大字，就是“青楼”。说豪放吧，倒比直接写上“妓院”含蓄了不少。说含蓄吧……
　　既来之则安之，不知欧阳春他们是否真的遇到了麻烦，但是沈仲元既然如此开口，便是知他们来意，恐怕知道更多，展昭只得耐心等着。这小诸葛倒也真是个奇人，身为襄阳王谋士，怎么也不该对如此大事这般漠然，就算是请君入瓮，这也太……安之若素了，难道是特意请他二人看自己如何喝花酒？

　　倒是坐在白玉堂旁边的“玉珠”姑娘先开口了。她娇笑道：“沈爷只顾着自己开心，您的二位朋友好似快坐立不安了呢。”

　　展昭心下微动，这青楼女子倒是都好似不一般。

　　沈仲元咽下口中酒，狎昵的在怀中女子手臂上轻拍一下，直起身子，用折扇打着拍子，吟道：“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二位果真英雄本色，美色在怀目不斜视的，未免太无趣了些吧。”

　　白玉堂翻个白眼，心想在爷面前你装什么万花丛中过。随便弄几个女子来便以为爷没见过世面？没好气的开口：“嫌客栈人多口杂，现下安静了？”

　　沈仲元笑道：“客栈人是不算多，可谁知道有什么目的的？这里的姑娘们，在下可都是熟悉得很，敬请放心，放心。”

　　此言一出，一片娇笑。

　　刚刚喂沈仲元酒的那名身着粉纱的女子道：“沈爷可最喜欢来咱们这会客，姐妹们可都是解语花哪！”

　　展昭强忍心烦，道：“那沈兄可否严明，我二人‘友人’是何人？”

　　沈仲元道：“一个紫胖子，一只胖老鼠，一只瘦老鼠。在下可有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