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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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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至临川路途并不太长,锦华选了水路,实在因为近来为旧事所扰,又想着此后的路该如何走好,略有疲惫。再者进了重华宫必有考验等着,他必须养精蓄锐,留着力气应对才好。
他乘坐的是艘商船,船上载了些茶叶,也有十来个和他一样的半道乘客。此时锦华在床上闭目养息,仔细倾听隔壁客房的动静。
船上乘客目测十来人左右,但他闲时运息观察,却发现有一股极为隐蔽的气息隐藏在隔壁客房,怕是有高手在内。京师一事过后,他行事格外小心谨慎,害怕再沾惹上什么麻烦,被宫主怀疑。若是身世被人知晓,他计划好的路便极难运行。
他静坐一个多时辰,不见什么异常,又联系起先前见着那位神色冷清不喜多言的贵公子,心下便猜测迟迟不现身的高手该是那位公子的护卫,想来对自己没有太大威胁,松了口气,但依旧敛着气息,躺在硬木铺就的床上。
武林大会将于下月举行,重华宫在紧要关头召集备用杀手,想来是与大会有关。重华宫窥视武林盟主之位已久,却始终不能如愿,原因在于桑海曾灭峨眉蜀山两派,不算正道,而江湖人士向来勇义并重,容不下歪门邪道,盟主之位一直由青山二□□享,桑海心有余而力不足,对此一直怀恨在心。照如今形势看来,青山二老怕是有难。
锦华闭目歇息,想起先前在京师打听些陈年消息,听人说当年峨眉蜀山两派被灭,起因均为一位女子。再问下去,却都是语焉不详,只能说出些“大概”“也许”“说不定”的话来。他黯然,翻身睡去。
一身黑衣的男子神色清冷的坐在桌前,不同于锦华,此人略年长,气势沉稳,且眉目间全无温柔之气,相貌极为俊秀,目光如炬,鼻如刀削,唇畔色淡且薄,为感情内敛之相。此时他听几位护卫汇报一些小道消息,不作任何评价,巍然不动,只在一人提出“船上似有高手潜藏”时挑了挑眉。
“此人何处?”
两名护卫对了对神色,显然对自家主子感兴趣的重点有些疑惑。
“隔壁客房。”
他微微点头,依稀记得似有这么一人,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便走至木床歇下。
锦华再见到他时已是第二日黄昏,听人说船将至临川,清理一番,出了房。未至船舷,便见到前日那位公子远远站着,很简单的姿态,偏被他做出肃杀之气。锦华不禁将他和寒云比较,便觉眼前这人要更甚一筹。虽说目测其功力似受极大损失,逊于寒云,但就气势而言,寒云能将任何动作现出妩媚之态,这位公子便能将任何姿态现出冷傲之态。再者此人面若寒霜,而非桃花,锦华从来爱与这类人打交道:好聚好散,无需过多交流。
船靠了岸,乘客三三两两地离去,锦华掩在人群中走向岸上,愈近城门,人群嘈杂度愈是厉害。他抽空扫了一眼,发现先前的公子已不见了踪影,顿时皱起眉来:能在这样的形势下迅速离去,自非常人,又同是前往临川,和重华宫定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等到了城门下,他才惊觉临川城之宏伟,与京师规模竟不相上下。锦华一惊,临川素来由重华宫协助当朝管理,说是协助,实权早已尽落桑海之手,算是半个城主,享有租庸调等权利,甚至能够随意任命临川官员及调整俸禄。如此看来,宫主野心不小,竟有欲与朝廷争分天下之意。
锦华便想起临行前师傅的一番教诲,他虽只说天下局势面临大变,不指出谁对谁错,锦华却明白,师傅生性仁慈,不忍赤子苍头遭受罪孽,所以当初坚决卸任宫主一职,宁愿孤守一点薄弱的心愿。天下局势向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个人野心和利益与历史的洪流相比永远不值一提,面对这样的形势,一面是重华宫,心存邪念却力量强大;一面是朝廷,有心治国却力量弱小。也不尽然,如今朝廷内部争斗频发,官员冗滥,政治体制腐朽落后,已无安邦之力,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唯一可惜的,锦华想,是不该让天下落入了重华宫的手中。
他微微摇头,心下道:这些事哪容得我来操心,家仇未洗,任务在身,生来注定经受磨难,怎敢忧心国家大计。于是安定心神,看着来的正是师傅所交代的时候,便按着打听来的地址一路找去,直至宫前。
他抬头,神色不曾改变,只在心中小小叹息。偌大的重华宫,如今便在眼前。堂皇富丽的殿口离他不过十几尺,从入口至第一层大殿却有极大的留白,其间树影层叠,巨石横斜,渺渺云烟嵌插其中,看不真切。锦华心下了然,怕是落了极高明的阵法,用以防止外敌入侵,此次便顺带做了新晋杀手的考验。他便感慨桑海果真心狠手辣,与锦华同级的备用杀手大概有十来个,分别由前任宫主、祭师及现任祭师所授多年,武功皆为上等,而宫内杀手空闲之位不过三两个,为选拔出精士,必用死阵以查验实力。也就是说要过此阵并非难事,然而只有前几位过阵者能顺利进入重华,其余之人,格杀勿论。
犹豫之间,锦华身边已聚集多人,显然是此次试炼之人,重华宫门已封,须凭信物入内。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暗器,余光所至,竟是十多把一模一样的精美刀器。来不及慨叹,后肩袭来一阵轻柔的力道,锦华迅速侧身,余光瞟到一抹熟悉的粉色,便放下了正欲袭出的右掌。
他回头,果然看见寒云一脸春情的脸。
“到是真的敏感,好龙阳的大爷们铁定喜欢你模样。”说完仿佛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有心上人,不然……”
锦华皱眉,转身踏入门内。寒云见他冷下脸来,笑得更加灿烂,连忙跟上去,守门的护卫欲将其拦住,他双眉一挑,直接将信物丢了去。
果不出锦华所料,院中格局与想象中相差无几,凭他所学,要破此阵并非难事。只是,他回头看了寒云一眼,心下思量着是否要将其先行除去,免得日后生厌烦恼。
寒云似料得他心中所想,眯着桃花眼,笑意却到不了骨子里去。“下山前师傅曾嘱咐我照顾好三师弟,原本我嫌麻烦,却承受不住师傅巴巴地求,小心肝一软,便也就答应了。我可跟师傅打了包票,明年这时候,要带了你一起去见他的嗯……”他故意将语气拖得老长,右手拂了散落的头发,指间却显露一点金属的光芒。
锦华身形未动,却忽然笑起来,极为开怀的样子,衬得肤色如雪,惊为天人,叫寒云看得愣了半响。
“二师兄说笑了,您也知我对师傅向来敬畏得很,既然师傅都说了这话,锦华自然死心塌地的任由师兄照顾了。”他脸上笑意仍未消散,仿佛真的听了什么十分打趣的笑话。
寒云回过神来,收了右手,微微笑着,做出“请”的动作,很自然地跟在锦华身后。他心下明白,论内力轻功,自己都不如这位尚且年幼的三师弟,用毒也只有三成胜算,锦华此番退让,自然不会是什么“同门情谊”,而是师傅的话起了作用。而锦华原则性极强,只怕师傅这招用了一次,下次他再试图威胁便无甚效果了,反而会引起对方抵触报复。念及此处,寒云不禁有些怅然,不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自己好歹也成为了他的师兄,怎的不见他有一丝情谊呢?
锦华自顾自地在前方走,也未担心寒云有偷袭行为,在某些显而易见的道德问题上,他还是比较信任放荡的二师兄。自走进阵法以来,除去寒云,他已未见一名同行之人,便觉这阵法其实玄妙得很,想来宫主为了防止同门协力破阵,很下了功夫。而寒云恰好擅毒,阵法对他效果甚微,锦华不自觉地皱起眉,忽觉眉心开始有压迫之感,猜想阵法中梦魇之气开始侵蚀阵中之人,便加快步伐,按记忆里的路线穿行而去。
寒云几乎百毒不侵,自然不怕梦魇之毒,一路上颇为好奇地拈了几片花草,不忘对宫中用毒评首论足。“这不是南柯梦么?大材小用,暴殄天物,天理不容。”说完摇摇头,转向疾行的锦华,“我说三师弟,你是怎么会走这阵法的?”
锦华不答,半晌之后,终于望见一层殿门,缓口气,简单地答了他:“首左东南,次西南,尾结正南。师傅曾说过的,你没认真听。”
寒云苦思冥想了一会,总觉被坑了,老人家说了这么多话都让锦华听了去,自己倒误了这么多,以后要再碰到这种东西,回头被人说“你没认真听”,实乃平生一大丑事啊。
他再抬头看去,大殿已在眼前,锦华在几步远处跪向前方,神色恭敬,他赶紧敛去戏谑之意,上前屈跪双膝。
“弟子锦华见过苍龙护法。”
“弟子寒云见过苍龙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