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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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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到了目的地,一下车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漫天的黄沙,垂死的枯杨,似乎每踏一步就会踩到森森白骨。
“是你们?”我诧异地看着韩清雨和张道道从一座被清理了一半的地下城堡里走了出来。
韩清雨冲我笑笑并不作答,倒是张道道也是一脸吃惊,“原来‘大小姐’嘴里的那支高级知识分子队伍是你啊。”
“大小姐?”我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直到抬头看见韩清雨黑了一张脸,突然彻悟,于是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抱歉,我不该笑的。噗哈。”
“想笑就笑,憋着多难受。”韩清雨瞪了我和张道道一眼。
张道道朝我耸耸肩,用下巴指了指我身后的三人,“你同学?”
“哦对,”我不好意思地伸手抓抓后脑勺,站到一边开始介绍,“这是我哥林唯生,考古系的。这是陈好好,历史系的高材生哦。那个黑黑的叫徐泽,他的文物鉴别能力超强。”
我顿了顿,又继续说了下去,“这是张道道,考古界骄子。哥,你应该认识吧。这是他的助手,韩清雨。”
“他哪有一点助手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大小姐嘛。”张道道笑着打趣,缓和了生疏的氛围。韩清雨也只能对他翻翻白眼。
“林唯生跟我探讨下方案吧,你们三个专家跟着‘大小姐’去看看那堆刚刚清理出来的文物吧。”张道道指了指那个半座湮没于沙漠的城堡说道。
我点点头,拉着陈好好,跟在韩清雨身后。
“专家,是板砖的砖吗?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专家诶。”徐泽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
我和陈好好对视一眼,只觉丢脸,迅速地一溜小跑,尾随韩清雨而去。
通道被清理得很干净,我们顺着灯光走了进去,鞋子踩在沙子上发出沙沙的刺耳声。干燥闷热的空气凝结在地道里,让我十分难受。抬眼看去,陈好好和韩清雨和无事人一样走在前头,一时竟让我有些难以开口。
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也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一下一下逐渐缓慢的心跳声。我踉跄了两步,整个人倒在一边,想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好好,好好,救我,救我……
在我闭上双眼的前一秒,我看见一身长袖襦裙的陈好好一脸焦急地向我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身着戎装的男子。
然后,是浓夜一般的黑。
“……把它毁掉。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刚才我问你的问题,你没有回答,那现在我再问一遍……”
“拿我的命和她换!”
冰冷的湖水从脚底迅速涨到了腰际,接而漫过了头顶。无法呼吸,无法呼救。一张嘴,湖水灌入。
我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伸手抚了抚左胸,心,跳动得厉害。
“清清!”哥哥和陈好好看着我,异口同声道。
“你怎么会突然晕倒的呢?”哥哥皱起眉间,轻轻地问。
“中暑了吧。”我随口胡诌道。
“骗鬼啊,现在还没到夏天呐。”哥哥拍了下我的头。
陈好好则是吸着鼻涕瘪着嘴朝我扑来,“吓死我啦!”
“好了好了,我最近太累了啦。”我拍着她的背,不禁细声安慰。
“张教授,有新发现。”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简易屋的门口传来,一名短发女子走了进来,鹅黄色的衬衫配上黑色的小外套,皮肤白皙,双眼如鹰般锐利,气质极佳。
我觉得她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张道道瞥我一眼,许是以为我在尴尬,便哈哈地开始暖场,“她叫阮杨静,不久前被父亲派来当劳工,也是我的助手,不过是一样的大小姐脾气。”
“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天卖梳子给我的那个奇怪的女人!”我瞪大了双眼,用自以为非常具有震慑力的眼神瞪着她依旧波澜不惊的小脸。
张道道很不厚道地笑场了,“杨静啊,没有零钱可以问我借啊,不用这么辛苦去街边蹲着卖梳子啊。”
“这么小姐,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告诉你,你认错人了。”
“哈,我……我猜也是。”我被她笃定的语气吓软了刚才异常挺拔的脊梁。又是幻觉什么的吧,我对自己有些无语了。
“你最近怎么了啊?因为太靠近微城,所以要幸福地昏厥了吗?”徐泽又自认为风趣地插进话来。
“是啊,是啊,等完成了这个报告,我就功成名就,名垂千古了,到时候就混吃等死了。”我随声附和着,并试图从陈好好的强力压制中挣扎下床。我还想看新文物呢。
“你给我躺着不要动!等我看完了给你看照片。”陈好好继续摁着我的双肩,愣是不让我下床。
“清清应该没什么大碍,就让她去吧。”哥哥冲着我笑笑,我跟着点点头,“清清就这么个脾气,要是现在你不让她见,指不定她会半夜三更爬出去看的。”
“那我们走吧。”张道道冲我们一摆手,转身走出了门外,“杨静,你说下情况。”
我眼前的一行人赶紧追了上去,我掀开被子下床,一个不稳竟摔了下去,幸好被韩清雨及时地接住。我侧过头,从下而上地看着他,看他干净柔软的短发,看他黑如濯石的双眸,看到鼻尖酸涩,看到水汽盈满眼眶,我抓住他的衣领,近乎咬牙切齿地说,“最后问你一遍,去不去燕国?”
“你说什么?”韩清雨反问着我。
如同触电,我一下子松开了手,有些慌乱地说着抱歉。我揉了揉眼睛,转过身向门外走去。一出门便见到了阮杨静的身影。我觉得她应该是个温婉的女子,撑一纸油伞,漫步在江南水乡的绵绵细雨中,她与这荒凉衰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们计算得没错,多年的风沙将这座庞大的古城深埋在地下。我们先前所谓的地宫其实是当时的顶楼,此外,”阮杨静突然顿住了话语,转过身来,这时我看见了她的耳钉,一对黑黄相间的五角龟壳花,“我们发现了第一具尸体。”
由于大量风沙聚集,很好地保护了这座古城,密闭的环境使一切看起来都还很完好。这座小型宫殿的门是由高档的金丝楠木制作而成,风沙的撞击使它的表面花纹已然模糊。工作人员正拿着小刷子清理。
跨过门槛,可以看到正中央的沙子已被清扫到了一旁。一具凌乱的骨架落在地上,韩清雨上前准备原地拼回。
“我刚打开这扇门的时候,这个骨架已经摔在了地上。可能前期工程的震荡使他从屋子上方掉了下来。”阮杨静指了指上面的屋梁。
我仰头看去,只看到一根灰黑色的布条。
“骨架从上方坠落导致部分骨头碎裂,但按照颈部的弯曲程度,可以判断是上吊窒息。”韩清雨拿着有明显裂痕的头骨,朝我们解释道。
“好好,是女尸。”我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韩清雨抬起头了看我,有些讶异。
陈好好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回应着我,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轻轻地来回磨蹭着。
“尸体的衣服由于尸水的严重渗透,已经看不太清楚。”阮杨静蹲下身去,清清翻转着衣片,“这里还有一些散落在地的珠宝饰品,这个女人的身份地位意思一定很高。”
“会不会是A?”在清理家具的哥哥突然发话。
我转头看看陈好好,然后摇了摇头,“住在宫殿里的,衣着华丽的女人。”我走上前去,看着那具骨架,“是迷失。”
阮杨静看了我一眼,对然疑惑,但她却没有向我提问,只是递来一块木牌,我伸手接过。木牌虽然已经开裂,花纹也已经模糊,但不难看出当时精致的雕工。我有些兴奋地问道:“这是哪找到的?”
“在她身上。”阮杨静用下巴指了指那具女尸。
我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把刷子开始清理木牌。陈好好站在我的身边,看着木牌。
“琉苏。”
木牌上的字体很繁复,我一时也认不太出来,倒是陈好好的提示让我明白。
“你怎么知道这俩字的?”
“我看着有点眼熟。”陈好好双手环胸,眉间紧蹙,“就像是自己的一样。”
“微城里有‘琉苏’这个人吗?是A吗?”我看向陈好好发问。
“琉苏公主是微城最后一个大宗,是A的女儿。”
“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因为这只是猜测,没想到她真的存在。”陈好好转过头去看着那具骸骨,神情有些凝重,“突然觉得很像我呢……”
陈好好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已听不懂她说的话,“好好,好好。”我叫她,她却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怎么了?”
“我才该问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对。”
“也没什么,只是感觉很奇怪。”陈好好缓慢地抬起头,将屋顶看了个遍,然后闭上双眼,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很熟悉,就像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一样。”
我瞪大双眼,有些惶恐地看着她。
是……是鬼附身?
只是脑海中一个一闪而过的猜想,却莫名地让我心惊起来。我侧过身,小心地试探着,“好好,好好。”
“这里是前厅,这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屏风,上面刻满了花鸟……”陈好好依旧闭着双眼,动作却甚是熟稔,她灵巧地躲开了桌椅,似乎真的在这里住了很久。
陈好好的状况让我的后脊窜上一阵凉意,而身周的人也注意到了陈好好的异态,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我跟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叫着。我生怕叫醒她,又怕叫不醒她。陈好好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应我,我焦急地不住跺脚。行至门口的陈好好如同一下子被抽走了支柱,整个人瘫倒下来,我冲过去接住她,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关切地询问。
陈好好睁开双眼,带着柔和的小,眼神放空,“招摇……姐姐……”她阖上眼睑,昏倒在我怀中。
“好好,好好。”我除了叫她的名字,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
徐泽从我手中抱起陈好好,跑出门外,我起身追着他,一直跑到简易房搭建的临时小医院里。我喘着气想重复陈好好刚才的症状,才发现根本没有人。
“先让她躺下休息会,可能和林小姐早上的症状差不多。”阮杨静的声音如一剂镇定剂,让我瞬间舒了舒绷紧的神经。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陈好好,刚才对新发现浓厚的兴趣一下子被冲得无影无踪。有些奇怪的事,连上奇怪的联系,可能就会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我脑海中开始盘旋一些荒诞的话语,但我却不得不开始重视它们。
琉苏公主。陈好好。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这可能吗?
那十日皇子是谁,招摇太子是谁?谁是迷失公主,谁是大宗?我是谁,谁是我?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马上就要罢工了。
微城。
一切的起源都是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