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乔木》木棉心醉

60、第六十章 惊险入藏

　　通过了支教资格审查和细致的入藏前的全身体检，完成了藏区文化礼仪及安全自救培训之后，两校联合支教的相关人员与活动计划最终敲定了。计划敲定当天，乔木棉恰好结束了大二上学期的所有考试。当她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甘甜正在细心地择菜，嘴里还跟邻居聊着马上就放寒假了，得给闺女备点她爱吃的年货零嘴了。
　　“我过两天就得回学校了，这个寒假不能待在家里了哦。”吃晚饭的时候，她跟家里人说起了支教的事情。
　　不出她所料，饭桌上的气氛突然被低气压笼罩了好一阵子，过了足足十秒钟，母亲那温和的声音才响起：“怎么了？很忙吗？学校有事啊？”
　　国庆节的时候没回家，怎么包含了正月的寒假也不回家呢？学校里的事情再忙，也不至于不让人回家过年吧。
　　“不是的，我报了一个支教团，已经被录取了……你们会支持我去的，对吗？”乔木棉怕家里人担心这个活动的真实性，她将报名支教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都说清楚了，当然，有关霍水的那些话她一概缄口不言。
　　“这样啊……西藏离家很远啊，那里是高原，你去了可能得吃点苦头的……家里也帮不了你什么，总还是得靠你自己的……”一直沉默着吃饭的父亲乔榆终于开了口，为人父母却没能力给孩子提供足够的条件，女儿必须得靠她自己的冒险与付出获得更优质的教育资源，他那略显沧桑的嗓音里难掩着失落与无力，可同时也包含着对乔木棉的祝福与期许。从不善言辞的父亲嘴里，她知道家里人默许了她的决定。
　　回校之后的第二天，支教团一行12人从Z大出发了，支教团中除了周小寒和2位随行医务人员外，其他人都从未去过西藏。为了尽量减少大家的身体压力，支教团原定是从J城坐火车到西宁，再从西宁转乘有氧列车进藏的。但不知怎么的，兴许是赶上了春运？支教团出发日的票务异常紧张，就连前后几天的票都被抢光了，所以一行人不得不选择陆路进藏。
　　川藏线是陆路进藏风景最美的路线，但“最美的总是最危险”，此线路横穿横断山脉，冬季多大雪封山，途中四季变幻无常，基本以砂石或石子路面为主，住宿和餐饮条件都很简陋，实在不适合初次进藏的人。所以，尽管周小寒挺想带乔木棉领略川藏的气势与纯净，为了团队的安全起见，由赞助方出面，一行人在西宁租了四辆皮卡车，每车配了两名代驾，选择了走路况最好且相对安全的青藏线。出发前几日，通过一系列团康破冰游戏，支教成员们互相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在皮卡座位的分配上大家都很随意，周小寒在最前面的皮卡上，许诺紧跟其后，乔木棉则坐在最后一辆皮卡上。
　　青藏线多为柏油路面，虽比不上川藏、滇藏的秀丽天险风光，途中也有好几处正在修路的地方，但一路上住宿和餐饮条件相对完备，相较而言趋于平淡与单调的风景丝毫不影响乔木棉一行对藏区文化的感悟。路上看到过几次经幡密布的地方，都说哪里有经幡，哪里就有善良和吉祥。“那一面面随风舞动的经幡带来的美好祝福已经乘着风带给路上的人们了吧。”乔木棉心想。
　　知道乔木棉已经下定决心去支教，所以在她们出发前十天，南方细心地给乔木棉寄了一些红景天和葡萄糖。也许是南方备的红景天起了一点作用，也可能是乔木棉自己的身体素质还可以，所以，即使在车队到达海拔高达4700多米，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下云朵的巍巍昆仑山口时，乔木棉都没有很明显的高原反应。
　　万山之宗，莽莽昆仑，支教团曾在“藏羚羊守护神”——索南达杰英雄纪念碑处停车小憩，并在此留下了支教行的第一张合照。乔木棉看着身边的“可可西里”四个字神游了，周小寒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她身边，从她耳边吹过去的一句话将她拉回了现实：“傻妞，有机会我带你去可可西里啊。”当乔木棉猛地回过神盯向周小寒的时候，他已经在和代驾师傅探讨接下来的行路指南了。她这是……幻听了？
　　经过昆仑山口之后，路上的重型卡车慢慢多了起来，检查点也多了起来，道路难免有些拥堵。原本还会超车的代驾师傅达瓦慢慢地开始“安分”地开车了，很少再出现超车行为。再后来，车又渐渐地少了，车队行进得比较顺畅。乔木棉所在的车里一直循环播放着《天路》这一美好的旋律，当所有人都以为进藏之旅会在一路的欢声笑语与耐心的等待中度过的时候，当车队行驶在一段陡峭的万丈悬崖边的弯道时，意外发生了，天空飘起了大雪，能见度降低了许多，路面也比较滑，好在他们早已给车胎装上了防滑链。
　　“糟了，轮胎！”有多年驾龄的达瓦感觉到车胎不对劲了，再开下去可能会爆胎的，达瓦紧急停车，查看车胎的真实情况。乔木棉则赶紧联系队长周小寒，大部队都耐心地停车等待。这真是应了一句古话：屋漏偏逢连夜雨。
　　“达瓦，我们需要下车吗？”乔木棉没见过别人换车胎，她不知道自己和沈月（支教队的成员之一）在车上会不会影响到达瓦。
　　“不用，你们休息，一会儿就好。喂，扎西（另一位代驾师傅），你跟我去前面的车上拿千斤顶和备胎。”达瓦的汉语说得比较生硬，不过乔木棉听得懂。她和沈月安心地坐在车上等待。毕竟乔木棉有恐高症，如果下车的话，她可能会吓得腿都软掉。
　　只是，她俩都万万没想到的是，达瓦和扎西前脚刚走，在接下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发生的事险些让她俩命丧悬崖！之前跟在她们后方的一辆黑色越野车追上了她们，在经过她们的车时，越野车的轮胎突然打滑了！只听见“嘭”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整辆越野车不受控制地将乔木棉和沈月坐着的那辆皮卡撞下了悬崖！
　　在那一瞬间，乔木棉的心脏吓得瞬间紧缩成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她的脑子不像电影里的临死之人那般快速回放着自己的一生，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好像只听到了许诺那一声破裂的“乔国庆！”，看到了朝她的方向飞奔而来的周小寒和他眼角的泪。
　　乔木棉和沈月的虎口已经被自己掐出了血，当她们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并认命地准备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奇迹却发生了！
　　皮卡车右后胎上的防滑链被崖壁上突出来的一根粗钢筋给勾住了。乔木棉和沈月被皮卡车垂直下落时的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懵住了，好在她们一直系着安全带，只是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她俩不敢置信地盯着对方不停地直溜溜滚出晶莹热泪的眼眶，虎口处不断冒出的血滴子告诉她们她们还活着。越野车司机也同样被眼前那惊人的一幕吓懵了，知道被自己撞下悬崖的车还在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报警请求救援。
　　周小寒则第一时间冲到了皮卡落下的位置，失魂落魄地匍匐在地。当他将备胎递给达瓦，亲眼看到乔木棉乘坐的那辆皮卡被撞下悬崖的那一刻，他的心几乎被千万台绞肉机给撕碎了，他无比懊悔自己把乔木棉拉进支教队的行动！如果傻妞走了，他一定会叫那个越野车的司机陪葬的。好在，好在乔木棉和沈月受到了命运的庇佑，好在她们还活着。周小寒强忍着心中的万分不安，强装镇定地喊道：“傻妞！沈月！你们别怕！你们在车里千万别乱动！我们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崖壁上突出来的那根粗钢筋已经有一点弯折的迹象了，这辆皮卡就像是一盏死亡灯笼一样悬挂在崖壁上，皮卡随着慢慢变大的风雪轻微的晃动，等待救援的时间是漫长的，现在的每一秒钟对于车里的乔木棉和沈月来说都像是一年那样难熬。
　　就怕那根粗钢筋撑不到救援队到来的那一刻……
　　达瓦、扎西和其他几名代驾师傅认为救援队一时半会儿还赶不到，他们和周小寒商量之后，认为连人带车一起拉上来是不可能的，只能弃车救人了。他们决定铤而走险，使用车里预备的消防逃生绳进行救援。周小寒想好了，万一救援失败，他就跳下去和乔木棉一起死。
　　“傻妞！沈月！你们听我说！崖壁上的钢筋可能快撑不住了，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自救！你们身上扣了安全带的话，就敲一下车窗！”三秒钟之后，回应周小寒的是敲车窗的声音。
　　“好！你们先不解开安全带，等一会儿你们扣好了我们放下来的安全带之后再解开车里的安全带。现在我们从车的左边放了两条消防绳下来，你们坐在左边位置上的人慢慢往左挪，右边的慢慢往右挪，直到左边的人把车门开开，慢慢伸出手把消防绳拿进去！注意保持平衡！” 乔木棉和沈月都是一条腿已经迈进阎王殿的人了，所以，面对此时的困境，已经走过一回鬼门关的她俩显得格外的冷静。乔木棉是坐在左侧的人，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自己忐忑的恐高反应了，为了保持皮卡车现有的平衡，她往左移一小步，沈月就往右移一点，两人配合得还算默契，尽管皮卡车还是有轻微的摇动，但乔木棉还是顺利地拿到了悬崖上的人放下来的消防绳。皮卡车每一次轻微的摆动都抽走了周小寒身上的一些血液，但他不能畏缩，他得保持冷静，做好指挥。“好，你们现在已经拿到消防绳了，接下来你们俩轮流把消防绳的安全带往身上套牢，确认套牢一个就敲一下车窗！”
　　听到两声敲击声之后，周小寒的心落了一半，即便接下来她们无法成功走出车外，那么至少钢筋完全弯折的时候，崖上的他们还能奋力拉住她俩。沈月和乔木棉相继小心翼翼地套好了安全带之后，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在整个支教队共同的咬牙努力下，在达瓦和扎西的细心指引下，乔木棉和沈月还算顺利地从皮卡车里出来，皮卡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崖壁上突出的钢筋经过她俩不断的“活动”，已再也无法支撑皮卡车的重量，钢筋彻底地弯折了，皮卡车径直坠入了万丈深渊……最后的最后，命悬一线的乔木棉和沈月总算是得救了，但救援过程的艰辛只有经历过这次遇险的人们才能体会。当她俩重回地面的时候，她们的身体经过了意外的惊吓与崖壁的严寒，一时半会儿已经动弹不得了。
　　“乔国庆！沈月！你们吓死我了知道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脸色苍白的许诺带着哭腔，重重地拍了一下乔木棉的肩膀。此时的乔木棉脸上毫无血色，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了，她的力气只够回复许诺一个惨白的微笑，被许诺这么一拍，她几乎就地瘫倒。但是，有一个人紧紧地抱住了她，他抱得很用力，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哦，她好像还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傻妞，刚刚，我真的好怕我会永永远远地失去你……”
　　她……又幻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