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重来回首已三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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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朝廷似乎终于想起了这一群在京城里呆的快要发霉的人了，天下掌门人大会终于要开了。据内幕消息，本次掌门人大会要在天下门派中选出几个名门大派来。要说这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江湖人的门派关朝廷什么事？但是人总是有一种奇怪的心理的，经过朝廷认证的名门大派，即使本来不能在武林中执牛耳，但一旦有了朝廷做后盾，以后在武林中的地位也会超然许多。
各家掌门人之间的气氛忽然有那么一丝诡异，除了少林武当这样公认的名门大派之外，别的小一些的门派不免会有侥幸之思——万一我们运气好成了朝廷认定的门派呢？这世间事不怕人不思考，就怕人思考，在掌门人大会正式开始前已经有不少自认为有资格成为大派的门人彼此争斗。总算这些人还记得在天子脚下，至少没有闹出人命来。只要这些人没有大规模械斗和危害百姓性命，朝廷保持了高贵的沉默。
很快这些门派的掌门人都收到了烫金的大红帖子，掌门人大会预定在蒋家房原贝子弘景府。这府原本是诚亲王新府，弘景逝后其子另外赐府，这里却是空置下来。如今拿来做这个用途——成郡王永瑆对着昭郡王永璟挤挤眼睛，永璟摆出一副正经脸色，目不旁视，大喇喇的和永瑆一同走进大厅，厅上原本用来维持秩序的侍卫们一起俯身，半膝跪地，齐声喝道：“参见成郡王、昭郡王。”被这气氛一感染，原本还唧唧弄弄各自挤眉弄眼动手动脚的各位江湖人士也不由静了静，慢慢有人带头行礼，渐渐地行礼的人确实越来越多。这些人上京之前原本或许还存着几分看笑话的意思，如今却都渐渐郑重起来。
永瑆一摆手，说：“免礼。”各侍卫啪啪数声一起站起身来，群豪不由又是面面相觑。
永璟面色极为郑重，道：“各位都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皇上本来打算亲自接见的，只是皇上日理万机，因此让成郡王和我来给各位英雄们敬一杯酒。”于是两位郡王各自举起酒杯，冲着四方示意了一下，各自一口饮尽。下面席面上的群豪也渐渐声音大了些，喝酒吃肉是这些人最喜欢的事了。有人甚至大着胆子道：“这样小的杯子，喝起来如何尽兴？我们这些人，最爱大碗喝酒。“
永瑆一拍手，便有三人捧着三只金盘依序而出。永瑆笑道：“临行之前，皇上命我二人带来这二十四只杯子，命本王转送给二十四位掌门人。这里各有八只玉龙杯、金凤杯、银鲤杯。”
永璟接口笑道：“大家也许都听说了，本次盛会是为了要选出二十四位掌门人作为武林中的翘楚。这二十四位掌门人，则要大家公推了，要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才能担任。那就开始公推吧。”
一时间大厅内气氛极为热烈，大家先是共同推出了少林派、武当派、三才剑以及黑龙门四派掌门人。少林武当自是不用说了，几百年来都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门派，三才剑却是因为掌门人汤沛广结良缘人气极高，这黑龙门掌门人一身官服，大家自然知道这是官方默定的了，倒也没人有异议。这四位一选出来，大厅里不由静了一静。除了这四派要么有历史渊源、要么有德高望重的掌门，要么有官方背景，其余的门派却是各自不服谁，争执的厉害。但黑龙门本身在武林中并不出色，只因为有官方背景就能和少林武当并列，剩下的小门派无一不在想若是自己有了官方背景也能跻身武林一流角色，更加不肯让人了。
永瑆看看已经送出去的四只花纹精美玉质剔透的酒杯，忍不住低声冲永璟道：“这样精致的杯子，真是明珠暗投了。”
永璟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肃静。这剩下的二十只杯子，大家都没有合适的人选要推举吗？那难道就这样空置了吗？”
群豪各不认输，群情激昂，都道：“那就凭武力来争高下吧。”
永璟做无奈状：“那既然是大家的公议，那就这样吧。但也只是切磋高下，点到为止，若是弄出伤亡，本王可是要直接送到步军统领衙门的。”群豪纷纷应了。
于是自有侍卫来划定场子，同时公布胜负的标准。群雄如穿花蝴蝶一般纷纷斗起来，永璟看的目不转睛。永瑆喝一口酒，扯扯永璟的袖子道：“这里的陈设是都提前换了吧？”
永璟无奈道：“放心，皇上不会让你负责赔偿损失。”
永瑆立刻便精神奕奕了，看得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永璟侧头听了一耳朵，却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看了一眼下面身形矫健轻如飞燕的女子，再看一眼永瑆的样子，永璟忍不住呵呵一笑。
结果是慢慢出来的，总有人大发神威无人再敢挑战的。于是首席上八只玉龙杯渐渐快要全送出去了。最新获得玉龙杯的一位却是五虎门的凤天南。
一个清越的声音忽然压过了众人的嘈杂声，道：“难道单凭武力就能成为武林执牛耳者吗？少林大智禅师、武当无青子道长都是德行高尚、武功高强的前辈，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坐在首席上。这样空有武力却丧德败行的小人如汤沛凤天南等人也配？”
这人只把少林武当的掌门夸奖一番，按她的话音，却是别人都不配了。别人还没话说，自有人怒道：“汤大侠德被天下难道也不配？”
那声音只是冷笑。更有人骂道：“藏头露尾的小人，你有本事便现身给爷爷看看，再来告诉你配不配。”
那人便道：“那我出来了。”她这么语出惊人，大家不由都瞩目，一个妙龄美貌尼姑轻轻巧巧的跃到场地中间。众人一见这么一个美貌尼姑，都静默了一下。
永璟直起身道：“这位师太，你这么出语伤人，恐怕不是出家人所谓。”
那尼姑微微一笑：“出语伤人固然不该，要是是来指认罪人呢？”
永璟微微皱眉：“那自当别论。却不知道师太要指认谁？师太若要指认，却不知师太法号如何？”
那尼姑道：“贫尼圆性。汤沛与红花会勾结，不知道贫尼这个指认，两位王爷敢不敢当场审问呢？”其实二十余年前红花会全盛之时，只怕这里的人十停有九停都和红花会有勾结，就是如今恐怕也不少。只不过当年红花会行刺皇帝，遭遇朝廷惨痛打击，跟朝廷势不两立，一面和红花会余孽勾勾搭搭一面跑来要接受朝廷的官方册封——实在是说不过去，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汤沛也大为焦急，他在武林中声望素著，因此大家看在他的面子上都对三才剑高看一眼，但他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活多久？而他的徒子徒孙们却没有足够高的武力更没有足够高的声望，若是他一死，未免有衰亡之虞。这次他也是有自己的算盘的，凭借自己的声望，给三才剑真正迎来一些保障，何乐不为呢？将来即使自己死了，有官府做后盾，三才剑还能延续下去。因此他对于这份指控尤其敏感，向上位两位王爷行礼道：“两位王爷，小人要和她对质几句，若是她能说得出真凭实据，小人甘领王爷罪责，死而无怨。否则这等血口喷人，小人实是不服。”
永瑆素知汤沛名望，说道：“好，你便和她对质。”汤沛瞪视圆性，怒道：“我和你素不相识，何故这等妄赖于我？你究是何人？”
圆性道：“不错，我和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何必平白的冤枉你？只是我跟红花会有深仇大恨。你既加盟入了红花会，混进掌门人大会中来捣鬼，我便非揭穿你的阴谋诡计不可。你交友广阔，相识遍天下，交结旁的朋友，也不关我事，你交结红花会匪徒，我却容你不得。你在帽子中藏了什么？”
汤沛怒道：“你胡言乱语，我帽子中何曾藏了什么？”
永璟一皱眉头：“有没有，取下来看看就是了。”
汤沛无奈，取下帽子，果然内里藏了几副书信。永瑆接过来看了看，他素来喜好研究书法，于字迹上最有研究，此时一看也不免踌躇，和永璟凑到一起商量起来。
汤沛一见这样便知不幸，那尼姑既然能够把书信藏到他帽子里，只怕笔迹真有问题也不稀奇，不管真假如何，在朝廷的眼里他属于不可信任的人……三才剑的未来，完了……
汤沛心想：“今日要辩明这不白之冤，惟有查明这小尼姑的来历。”侧头细看那尼姑，蓦地一惊：“这尼姑好生面熟，从前见过的。”陡然想起，叫道：“你……你是银姑，银姑的女儿！”那尼姑冷笑道：“你终于认出来了。”汤沛大叫：“两位王爷，这尼姑是小人的仇家。她设下圈套，陷害于我。王爷，你们千万信她不得。”
圆性道：“不错，我是你的仇家。我母亲走投无路，来到你家。你这人面兽心的汤大侠，见我母亲美貌，竟使暴力侵犯于她，害得我母亲悬梁自尽。这事可是有的？”
汤沛心知若是在天下英雄之前承认了这件丑行，自然从此声名扫地，再也无颜见人，但权衡轻重，宁可直认此事，好令朝廷相信这小尼姑是挟仇诬陷，于是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群豪对汤沛本来甚是敬重，都当他是个扶危解困、急人之难的大侠，虽听他和红花会勾结，但红花会在武林种的声名极好，武林中众所仰慕，汤沛即使入了红花会，也丝毫无损于其“大侠”两字的令誉，这时却听得他亲口直认□□难女，害人自尽，不由得大哗。许多直性子的登时便大声斥责，有的骂他“伪君子”，有的骂他“衣冠禽兽”，有的说他自居“大侠”，实是不识羞耻。圆性待人声稍静，冷冷地道：“我一直想杀了你这禽兽，替亡母报仇，可是你武功太强，我斗你不过，只有日夜在你屋顶窗下窥伺。嘿嘿，天假其便，给我听到你跟红花会匪首阴谋私议。“
汤沛难以辩解，只得对圆性道：“你……你满口胡言！你既然连我帽子中都能私藏书信，自然是预谋已久。你一心复仇，这可真是用心良苦。只是我固然侵犯过你母亲，难道你不想想你母亲本为广东人，为何却孤身一人逃难到湖北？”
圆性并不回答，回头向着凤天南上上下下的打量。凤天南是她亲生之父，可是曾逼得她母亲颠沛流离，受尽了苦楚，最后不得善终。她曾发下誓愿，要救他三次，以尽父女之情，然后再取他性命，替苦命的亡母报仇。她既诬陷了汤沛，原可再将凤天南扳陷在内，但向他瞧了两眼，心中终是不忍，一时拿不定主意。
圆性这么一犹豫，汤沛老奸巨猾，登时瞧出她脸色迟疑不定，又见她眼光不住的溜向凤天南，心念一动，两下里一凑合，登即料定这事全是凤天南暗中布下的计谋，叫道：“凤天南，原来是你从中捣鬼！你要我暗中助你，令你五虎门在掌门人大会中压倒群雄，这时却又叫你女儿来陷害于我。”凤天南一惊，道：“我女儿？她……她是我女儿？”群豪听了两人之言，无不惊奇。汤沛冷笑道：“你还在这里假痴假呆，装作不知。你瞧瞧这小尼姑，跟当年的银姑有什么分别？”
凤天南双眼瞪着圆性，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但见她虽作尼姑装束，但秀眉美目，宛然便是昔日的渔家女银姑。
原来当年银姑带了女儿从广东佛山逃到湖北，投身汤沛府中为佣。汤沛这人外表道貌岸然，一副仁人义士的模样，实则行止甚是不端，见银姑美貌，便强逼她相从。银姑羞愤之下，悬梁而死。圆性却蒙峨眉派中一位辈份极高的尼姑救去，带到天山，自幼便给她落发，授以武艺。
汤沛此刻病急乱投医，便如行将溺死之人，就是碰到一根稻草，也是紧抓不放，叫道：“凤天南，你说，她是不是你的女儿？”凤天南缓缓点了点头。汤沛大声道：“王爷，他父女俩设下圈套，陷害于我。”凤天南怒道：“我为什么要害你？”汤沛道：“只因我逼死了你的妻子。”凤天南冷笑道：“嘿嘿，你逼死的那个女子，谁说是我妻子？凤某到了手便丢，这种女子……”他说到这里，忽然见到圆性冷森森的目光凝视着自己，不禁打个寒战，不敢再说。
永瑆永璟商量一番，一挥手，便有几名侍卫将凤天南、汤沛绑缚了押出去。圆性还不死心，仍要追上，永璟冷冷道：“这两人犯得是国法，自有国法来制裁。师太因为私怨扰乱国事，念在报仇心切也算是孝心可嘉，但此情可恕却法理难容。师太也要去衙门走一趟了。”
圆性心中一急，双手忽动，汤沛和凤天南各自身子一僵，侍卫一探鼻息，立刻跪下请罪：“王爷，这两位犯人，已然毙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重来回首已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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