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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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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熊一茗和小璃的订婚仪式上回来,麦永宋一开门就难得地见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夏未雨。
“吃饭了吗?”已经八九点的光景了,应该叫了外卖吧。
“没。想吃排骨粥了,但我不会煮。”夏未雨抬头看着麦永宋说道。
“呵呵。你是看到冰箱里放着的排骨了吧。”
“嗯。”
“行,你先把排骨和菠菜拿厨房去,我换一下衣服就去做。”
麦永宋换完衣服去厨房,夏未雨已经在择菜了。
“我晚上刚在一茗哥他家吃过饭,一会就不吃了。要多做点留作明天的早餐吗?”
“嗯,多做点吧,吃不完放冰箱里,明天早上热一下。”
“好。”麦永宋往锅里接了水,放电磁炉上烧着,然后淘米、洗排骨。
“玩偶店老板和花店老板真的要结婚了?”
“是啊。”
“订婚仪式好不好玩?”
“还行吧。我以前没参加过,不知道别人怎么办的,他们的挺简单的,不过没想到一茗哥那么会讨女生喜欢,送的戒指很漂亮。”
“戒指?什么样的?”
“他特意定做了一对四叶草的戒指,每一枚其实由四只细细的银圈组成,一只银圈上面有一片叶子,四片凑在一块,就成了完整的一片四叶草。”
“花店的阿姨肯定很喜欢,她那么爱花的。”
“阿姨?”麦永宋抬头看了夏未雨一眼,“你还记着上次她叫你表哥‘老刘’的事呀?”
“好吧,柯姐姐,这样可以了吧。”
麦永宋笑了笑,看水开了,下米。
“玩偶店老板是广东人,你和柯姐姐是福建人,你是怎么认识玩偶店老板的?”
“那很早了。大概是我上大一时候的事吧,有一次去西安旅行,遇到一茗哥和一琦哥,就一直联系到现在。那次是放寒假,我在西安上学的高中同学邀我去玩,再和他一起回福建,刚好我没什么事,就去了。去的时候天寒地冻的,他还拉我去爬什么嘉五台的山,我们和他们,就是在山上遇到的。”
麦永宋看着锅里冒出的热气,眼前又浮现在嘉午台山洞里过的那晚,修行的人给他们做晚饭的情形。
那是长到二十岁的麦永宋,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冰天雪地。他刚到西安不久,正赶上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霁天晴,他同学不知死活地就拉他去爬嘉午台,说离学校近,而且有人下雪天爬过,说不难爬,一天内可以下来。麦永宋不好拂他的意,也想看看山里的雪景,就答应了。两人哼哧哼哧地在白得晃眼的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爬了半天,遇到熊家俩兄弟,四个人就结伴而行,说安全点。
雪后的秦岭山脉,远处一列列的山顶都盖着白皑皑的雪;山腰的针叶林还看得见黛青的枝叶,而他们所走的路上,也就是树下,都积着厚厚的雪。有时候树枝上挂着的冰棱或者堆积着的雪花掉下来,顺着衣领掉到后背里,能把人冻得一激灵。麦永宋小时候上山下溪野得跟什么似的,却从没遇到过这么难爬的山,几乎可以走一步滑两布,大半天都走不了多远。偏偏他同学又是那种不到顶峰不罢休的,非说嘉午台上面有个最高的地方,叫岱顶,是一定要上去的,于是余下三人跟着他走得暗暗叫苦。
四个人带的干粮都吃完了,身上的汗仿佛都已经结了冰,加上林间的寒气,哪怕他们一直在走都有点冷。走了很长一段杳无人烟的路之后,他们仿佛看到前方有一缕青烟冉冉升起。四个人决定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人问路,就往前走。走到跟前,他们才发现,那道青烟还在一道几乎成九十度的山崖上。崖壁上只挂了条生锈的铁链子,链子旁边凿了一串浅浅的坑。
“我实在是不知道我们在哪儿了,不上去问个路的话,估计今晚就回不去了。”麦永宋的同学说道。
“那就上去看看吧。”麦永宋回答。
“可是这样的路,能算路吗?一不小心就上不去下不来了。”熊一茗说道。
“试试吧,万一爬上去找到人,我们就可以下山了。我们不用四个人都上去,找个人上去试试,剩下的人等着,万一上去的人下不来,还可以跳下来,下面的人接着。”熊一琦说。
“我觉得还是都上去吧,万一下山的路在另一边,迟早还是得上去。”麦永宋的同学说。
“嗯,都上去吧,我打头阵。你们看没问题就跟上。”麦永宋上前握住铁链,试着踩上浅浅的坑,有点滑,不过不算完全无从下脚。他继续往上攀了一段,觉得还算轻松,就对着下面站着的几位做了个手势。他同学也就跟着上了。
两个人都吊在一根链子上,麦永宋被晃得差点站不住脚整个人吊在链子上。好不容易才站稳,往下看,他同学也很艰难地踩着浅坑一步一步往上挪。于是他继续向上,给他同学腾出空间,然后熊家俩兄弟才能跟着上来。
从下面看没觉得这山崖有多么高,但爬着爬着,麦永宋就发觉,看着不高,爬起来却相当不容易。即便是戴着手套,双手还是能感觉得出铁链子上透出的寒意,有点麻木了,而随着铁链子吊着四个人的重量,便越来越难以稳住,只要有一个人往上一挪,整根链子都跟着晃动,其他人就两个落脚点都踩不实。
“其实刚刚应该一个个来的,现在看起来好像更不好爬了。”麦永宋往下跟同学说。
“你还有多久到顶?”同学问。
“不清楚,还有好长一段。下面不知道还能下去不?“
“想下去也下不去啊,我离地面也有两米多的样子,就是滑下去链子也会晃得你们都抓不住吧,还能上去吗?”最下面的熊一琦喊道。
“能上,不过估计得轮流爬了,两个人一起动,链子就会晃得厉害。”麦永宋说道。
“那成,你先爬一段,然后歇会,换你同学,然后是我,阿琦。”熊一茗说道。
“好。”麦永宋继续爬。链子还在晃,确实没大家一起爬时晃得那么厉害了。四个人就轮着往上爬,爬着爬着,麦永宋不动了。
“怎么了?”他同学问。
“到顶了。”
“到顶了?同志们,加把劲,到顶了呢!”他同学高兴地向下喊道。
“不过有个问题。上面这段没链子,平常的话应该不算难走,但现在结冰了,恐怕上不去。”
“不是吧?都到顶了却上不去?你看看有什么可以抓的么?”
“有是有……”麦永宋的语气有些犹豫。
“有的抓不就可以上去了么,怎么了?”
“边上有棵小树可以抓,只是有点远,抓不住的话,估计得滑下去了。”
麦永宋的同学往下看了看,见熊家兄弟都在抬头望着他们。
“那还上去不?”
“呃……”
“这点小困难就要害怕退缩,以后遇到大困难你们咋办哟!”头顶上传来一声断喝。
麦永宋下了一跳,抬头,见一位修行者打扮的中年人在右手边一块小斜坡上站着。
“你们是下面的学生?”中年人问。
“师父,我们想去嘉午台,迷路了,想上来问个路。”
“那就上来吧,不早了,下山也来不及了。到我洞里吃个饭,过个夜,明早给你们指路。”说完中年人就转身往回走,一点帮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师父的话有道理,我试试看能不能够到那棵小树,爬上去后再拉你们。”麦永宋说道。
“能成么?那小树看起来太细了,断了怎么办?”
“试试吧。它不成我就抓其他草。别忘了,我弹跳力不错的。”麦永宋说完,默默在心里丈量了下和小树的距离,找了个合适的浅坑,借力往上一跳,扑上去,抓住小树。小树被他拽得猛地一抖,却还牢牢地扎在石壁上,丝毫都没有松动。麦永宋松了口气,低头往下看,才发现小树前面其实还有个浅坑,从下往上看看不到的。
“这里有个坑,一会你踩着这个坑,然后把手给我,我拉你,你直接跳到我身后。”麦永宋对同学说。
“好。”
麦永宋就用这个办法把三个人都拉上来,然后四个人哆嗦着腿往中年人消失的路上走去,果然看到一个山洞。
山洞里边很简陋,一张由几块木板拼架在长凳上的床,铺着看不出颜色的被褥,床边一个矮小的木桌,离桌子不远是一个灶,灶里烧着火,灶上架着锅,锅里的水在沸腾。
“上来了?坐这里烤烤火。”中年人起身舀了一瓢水,把灶前的位置让给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摸出几个胡萝卜,蹲在洞口捣鼓着。
“他是在洗萝卜么?”
“好像是。”
“刚刚进来看到那里结的冰凹下去,还装了点水,我还好奇怎么冰会自动化成一个盆的样子的,难不成是他用热水浇出来的?”
“好像是。他就这样洗菜的?连盆都不用准备了?那水干净吗?”
“有什么稀奇的,山上运东西不方便,我把藏了好久的胡萝卜拿出来分你们吃,有的吃就不错了。”中年人回来,四个人都安静下来。
“师父,您一个人住这山上啊?住多久了?”熊一茗问。
“十几年了吧。”
“十几年?这么久了?”
“这山上修行的人那个不是十几年,几十年如一日地住在山里的?你们年轻人觉得十几年很久,对我们来说,不过一瞬。”
“哦。”
麦永宋静静地望着洞口。刚刚来的时候天还亮着,才一会就开始黑起来,在灶口火光的映照下,几乎看不到对面的山影了。十几年,一个人住在这里,默对青山,还真不知要怎么熬下来。不过对于修行人来说,不算煎熬吧。
“这年代,还有修行的人?”夏未雨一边吃着粥一边问。
“有啊。除了那位大叔,第二天我们去嘉午台的路上,还看到一些山洞啊小棚子啊,据说基本上都有人住着。”
“哦。那你和玩偶店老板们认识到现在,也好几年了呢。”
“嗯,大概有六七年了。当时还在说人家在山上住十几年很久,我和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有人修行时间的一半了呢,老得真快。”
“那你说,我们六七年后,还会不会像你们一样,还在联系?”
麦永宋愣了。
“我说着玩罢了,反正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你总是要回老家的,不是吗?”夏未雨自顾自地咬着汤匙,把话题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