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雨》禾生火

16、竹马

　　麦永宋最终还是答应了小璃初三下午去趟她家。记下地址和乘车路线后，两人再走回花小舍，小璃继续去看店，麦永宋则坐地铁回双榆树。
　　地铁上人不多，玩手机的有之，看杂志报纸的有之，聊天的有之。麦永宋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一些本以为已经忘却的旧事，又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吴为原名并不是吴为，而是柯小琉。上初中后，被同学笑话他的名字，加上因为玩游戏而研究老庄，自己按着母亲的姓改了个“吴为”的名字，声势浩大地找了老师说要改名后，自此所有作业、卷子都写着“吴为”，父母还有老师怎么劝都不听。从此后户口本上虽然还是原先的名字，但学校里的同学都叫他吴为了。
　　麦永宋家和吴为家是邻居，两家家长年轻时候结伴到贵州打工，后来做到包工程的地步，同年生下他俩，隔一年再生下小璃，所以他们仨，有一段时间，几乎是一起长大的。麦永宋因为是三月份出生，比吴为早些，个头又长得大些，便将吴为兄妹俩当弟弟妹妹带着到处玩，即便是后来隔了三四年后再出生的亲弟弟妹妹，都没这么亲过。
　　麦永宋五岁时，因为父亲接了新工程，需要搬家，便和吴为他们一家隔了一段距离。后来有一次跟着父亲回去，才又和吴为见上面，临走时，吴为摸出一个装糖果的铁盒子打开，里边花花绿绿的全是一分、两分、五分的纸币和硬币。
　　“哥，这是我偷偷攒下的，都给你。”
　　麦永宋默默地和当时的小琉整理好纸币硬币，揣在口袋里，紧紧地捂了一路。回去后有天带刚刚能走路的弟弟妹妹到街上玩，因为他们吵着要吃糖，要玩气球，就掏出小琉给他的分币，数了七八毛给自己和弟弟妹妹买了吃的玩的东西，却完全忘了也要给小琉买点什么。
　　后来有没有再见过面麦永宋已经不记得了。九岁时候举家搬回福州，吴为他家并没有一起搬回去。麦永宋后来只偶尔听父母提起过，柯家在乡下的房子已经让给亲戚住，自己在市区买了房子，把吴为兄妹安排在市区上学了。
　　再见到吴为的时候，是高一。当时重点中学全在市里，乡下的生源只有在初中升高中时候努力点，考上重点高中，才有机会到市里上学。麦永宋属于玩的时候可以玩，但学习的时候绝对要努力学的人，所以中考时毫无悬念地进了市二中，不太好，也不太差的重点。报到那天和父亲去的，遇到吴为，后来才得知和他同班，且改名了，才又在一起。
　　麦永宋还清晰记得高中开学第一天的情形。
　　南方八月底的天，无比晴热。他和父亲看完分班，交了录取通知书，办完报到还有宿舍入住手续后，正准备送父亲去校门口公交站坐车，遇到吴为骑着车子过来，见了他们，刹车询问报到的地方。
　　“同学请问，交录取通知书和看分班的地方在哪儿？”
　　“啊？就前面那栋，香港楼1楼102室，门口贴了张纸的。”
　　“诶？麦伯伯？您怎么在这里？那，这是？哥？”吴为突然认出了站在麦永宋旁边的大人。
　　麦永宋的父亲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小男生，“你是小琉？好几年不见了啊！你也考上这个学校了？”
　　“是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那么哥哥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
　　“是啊，小宋今年发挥一般，所以报了二中，我带他来报到，晚一点就回去了。既然你也在这个学校，我就放心了，正愁着他自己一个人来市区没伴呢，今后你可要好好教他怎么和市区的同学相处啊。上次见你，还是三四年前去你家，没想到长这么快！但还是很瘦，要多吃饭啊！”
　　吴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放心吧，哥就交给我，我们都多少年，快十年没见面了是吧！对了，你们去报到了没，哥分在哪个班？”
　　“二班。”
　　我还不知道我在几班。我先去报到，一会去你们班找你啊。伯伯，我先走了啊。”
　　“好。回头跟你爸爸说，有空我去你家啊。还有，让他有空也回村里看看，你也是，你跟小璃都没回去过吧？”
　　“嘿嘿，我会跟我爸爸说的。伯伯再见！哥，我报完到去二班找你啊！”
　　麦永宋送走父亲后，飞快爬上六楼，找到二班，见没一个认识的，便找了最后排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不多久，一位三十来岁的女老师走进班级。
　　“大家先找个位子坐下，一会我们先开班会。开完班会按个头调一下位置。”
　　原先站着聊天的同学都急忙找座位坐下，正乱哄哄着，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报告！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找了好几圈没找到教室在哪……”
　　“班主任往门口看了看，“第一天班会就迟到。先找个位子坐下吧。”
　　门口是吴为。他往教室里张望几下，看到后排角落里的麦永宋，顿时露出满脸的笑容，笑嘻嘻地跑到他面前。
　　“哥，没想到我们同班呢，这边没人吧？”
　　“没人。”
　　“那我坐这里了。”
　　班主任敲了敲桌子，大家都安静下来。
　　“同学们，经过紧张的中考、漫长的暑假，你们来到二中，来到二班，组成一个新的班级。而我，在接下来文理分班前，将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高文琳，从初中部升上来的人大概已经听说过我吧，我可以很负责人地告诉你们，我是全年段最严厉的班主任；但是，二班将会是全年段最好的班级。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希望同学们能配合好我，及其他老师的教学工作，在接下来的学习生活中……”
　　“哇，这个班主任好凶的样子。”吴为悄悄地对麦永宋说。
　　“嗯。”
　　“哥，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真好。”
　　“嗯，我也没想到。”
　　“哥……”
　　“嘘，注意听吧，小心老师看我们。”
　　“好。”
　　“好，接下来全体起立，按性别、身高分成两列。女生站靠门这边，男生站那边，按从低到高排好。刚刚迟到的那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吴为“腾”地站起来，“老师，我叫吴为。”
　　“无为？希望你以后上课不要‘无所不为’啊！”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老师，是‘口天吴’的‘吴’，不是‘无法无天’的‘无’。”
　　“好了，吴为，我相信全班同学都记住你的名字了，走到前面来，按个头排好队。”
　　“老师，我可以坐后面的，我眼睛好，坐后面也能看清黑板。前面就让给眼睛不好的同学吧。”
　　“很好，吴为同学提醒了我还要照顾到近视的同学。那么，近视的同学跟我说声，往前站，一会排座位就尽量坐前面……”
　　排了好一会，座位才基本定下。麦永宋个头高，又戴眼镜，坐最后一排没问题；吴为个子不高，却也坐了最后一排。吴为想和麦永宋同桌，却被班主任男女同桌的分配给错开了。他们就这样开始了紧张的高中生活。班主任开学第一天说的话确实不是在吓唬人，二班的纪律抓得超级严，学习气氛也很浓。初中时候麦永宋就习惯埋头苦学，只在课余打打篮球、踢踢足球，很快就适应并喜欢上高中那种紧张的生活，而吴为，换了个名字，好久不见，也跟换了个人似的，开学不久就和同学打成一片，成天嘻嘻哈哈的，过得也很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