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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梦回旧事多怅惘,此生缘知情仇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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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梦回旧事多怅惘,此生缘知情仇伤
也许在前一世的记忆里,就因有他,所以才如此刻骨铭心。
她的胸口很痛,像把烈火熊熊燃烧,一下子要烧掉她的灵魂,烧成灰烬,一点不剩,慢慢地又像是烧掉了一切。又一下子堕入了无底的深渊,那里很冷,冷得刺骨,她没办法呼吸,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失掉了形体,也失掉了心。
可是为何,即便是失了心,胸口居然还是在隐隐作痛。
原来真正疼痛的不是心,而是记忆。
如墨夜色下,陡峭的悬崖边,他伸出手紧紧拉着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抓紧”她忘了害怕,居然相信了他。
那锋利的一箭,就要刺穿她的胸膛。却也还是他,抱紧了她渐渐下滑的身躯。
“爹……娘……”他凄厉的喊声,让她有放过他的冲动。可是他是辽国国师耶律皓南,而她是天波府杨排风,就算是被骂背信弃义,她也要下手。
“我是到处杀人,我是卑鄙无耻,你们杨家的人呢,就光明磊落吗?我亲眼看见,我爹娘死在宋贼手里,我被打到山下,他们和我讲过良心么。当年我没有死掉,今天我也不会死。”
她亲眼看见那石板上满是血泪。
五里坡,那满身伤痕的孩童,悲伤地忘了哭泣。
七岁的他,字字篆刻,石板上皆是心酸。
她落泪了。
他叩拜苍天,祭奠父母,怕她看见,他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一线天底他们的烧鸡之约。
“只要能出去就可以了。”
他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可是这样的日子,终于消失在一线天崖顶,他绝情的一掌。可是那个老贼卢善衡却逼出了他的真心。她再也无法忽视,自己心中那股就要喷涌而出的感动,她知道,她愿意为了这个别人眼中十恶不赦的男人放弃一切,只要能跟着他,哪怕被欺骗,被伤害,也义无反顾。
那天下着漫天大雨,她终于情不自禁地投入了他的怀抱,窃取这片刻的温暖。
只是片刻,再相见的时候,他跟了她一路,守了她一路,露宿风餐。只是她当时太年轻,不明白,这脆弱的感情本就如履薄冰,经不起一丝一毫的破碎。他们终于形同陌路,天涯咫尺。
“下次再见到你,我就杀了你。”他的背影为何那般孤独、苍凉?
可是她陷得太深,早已无法自拔,直到那一剑刺向她的胸口,她好像终于明白,他和她终究不是一路,没办法契合。
她终于渐渐看清那人。
“皓南,皓南,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只要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窗边的风一丝一丝地凉,皓南猛地醒转过来。刚刚她又来入梦了,他苦笑着,自从认识了她杨排风,他的生命里仿佛多了很多的无法预期。
“皓南,皓南……”她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连忙跑到床边,以手探她的额头,似乎还是发着高烧。
她叫他皓南,难道是想起了什么?
可是他无暇多想。
“皓南,皓南,不要走……”她额头的汗珠渐渐地渗出来,可是双眼还是紧闭着,她的手却到处摸索着,像个婴孩一般想要找依靠。
他连忙握住她的手,柔声劝道:“我是皓南,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
她的手紧紧握着他的,连手心也渗出汗来。
“别走,千万别走,爹娘都离开我了,我只有你了……”她嘤嘤地好似哭起来,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他笨拙地卷起自己的袖子,在她脸上轻轻地擦拭,一下,两下。
“不会,我,我不会……”他不会说些好听的话。
“如果你要离开的话,看我怎么对付杨家人,你要是死了,我一定要杨家鸡犬不宁,你是知道我的,我说到做到……”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才能阻止我,才能保护好你的杨家……”
他的声音有点嘶哑,握着她的手好似怎么也不想放开。
“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她喃喃。
他的心本围着一道城墙,他自以为坚不可摧,但却被这个叫杨排风的小女子彻底击溃,从此在她面前他再也筑不起所谓绝情绝爱的防护墙。
他缓缓低下头去,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吻。
那日,她对他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的时候,他也曾经吻过她,那和着雨水和泪水的咸咸的味道。
今日,好似也一样,他们相识一这场,到底是谁欠了谁,又是谁在前世痴痴地回望,造就了现在的一切。
他的唇停留在她的唇上,一动不动,好似时间静止了一般,周遭也没了声响,一切再也与他无关。
“大哥,药熬好了。”刑天推门进来。
他一慌,连忙抬起头来,撩了撩鬓边的长发,整了整衣襟,回过头来。
刑天脸一红,还是把药递过去,说道:“大哥,药熬好了……”
皓南接过药碗,手指探了下药碗的温度,就用汤匙添了药汤,然后吹凉了,才送到排风的唇边,可是药汤到了她嘴边,她根本不肯咽下去,都溢出来了。
“排风,你要吃药……你不吃药……怎么阻止我杀人,难道你想看着我杀死宋氏皇帝,杀光杨家人吗?你想这样吗……”
他的声音颤抖了,明知道云古那一掌是致命的毒掌,却因那个黑衣人,他却还是分心了。
那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何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还是一意要取他性命,不过想来也是寻常,他为了复国,到底结下了多少仇家,自己根本无从得知。
他曾经以为,自己还不够绝情绝义,所以才一事无成。而现在想来,绝情绝义真是他这生要选择走的唯一一条道路吗?当初他可以杀了师父陈希夷,只因他阻他复国之路,他也能为了让她死心,逼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冷血无情之人。
好似遭她唾骂,他才能真正绝情绝义走完最后他要走的路。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天门阵里,却不想能够重生。
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身在紫阳观里。
每日暮鼓晨钟,他倒是不急于下山,正好借此养伤。
紫阳观主紫阳真人却好似不识得他,把他当成平凡人一般对待,他也正好借着紫阳观的道家心法精进武功,韬光养晦。
这一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
而复国的想法却一日也没消褪过。
以前一直觉得没有她,他也能好好过活,甚至想过,忘记他,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他一次一次把她推开。
他说过无数伤人的话。
“杨排风,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愿,但要实现这个心愿,牺牲是很大的,我也不例外,我曾经为了你一度迷失,谢谢让我做了一个甜美的梦,现在梦醒了……”
“下次见到你,我就杀了你……”
“休怪我无情……”
他可以杀了恩师,并用他的尸身练十二煞天门阵,但是他真忍心对她下手么,他自问,那一剑真会要她的命么?她金丝甲在身,他怎伤得了她?
“大哥,杨姑娘好似听到你的话了……”刑天一见排风好似有吞咽的动作,提醒道。
“排风,原来在你的心里,杨家人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大哥,杨姑娘昏迷这两天两夜了,你不眠不休为她运功疗伤,甚至,甚至还……难道真要用这样的方法才能保住杨姑娘的性命么?”刑天好似有点红了眼眶。
“刑天,云古的烈焰掌是以童子之身修炼而成,初初练起之时以吐蕃秘药赤红花之毒喂以赤砂,而练烈焰掌之时,必须在高温的赤砂中忍受赤红花之毒毒性的侵蚀,之后要以吐蕃雪山的寒冰水化之,如此练之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方才是烈焰掌的第一重。如今看来,云古的烈焰掌应是到了第七重了。烈焰掌毒性无比,以我的功力再加上汤药,恐怕也只能维持排风六七天性命……”
刑天一惊,问道:“那六七天之后会如何?”
皓南脸上浮现一丝苦涩,缓缓说道:“六七天之后,胸口的掌毒便会游遍全身,面目全非,皮肉溃烂而死。到时即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药石无灵了!”
“不要,灵儿不要风姐姐死……”门吱呀一声开了,传来了花灵的哭声。
她奔着进门而来,脸上泪水纵横。
“你——不是很有本事,为什么会救不了风姐姐?”花灵一指皓南,哭道。
刑天拦住花灵,眼眶都红了:“你明知道,大哥为了救杨姑娘,已经……已经……”
“你还说,要不是你们,风姐姐怎么会受伤,怎么会要丢了性命……”
“灵儿,休要胡闹,杨姑娘受伤怎能怪刘公子?”上官无云也踏步进来。
“刘公子,在下也略懂一点岐黄之术,依刘公子方才所说,杨姑娘的伤普天下恐怕只有一人能救……”
几人都露出焦急的神色,示意上官无云说下去。
“只是这人居处相当隐秘,少有人知,在下也是听人提起过他,相传他医术高明,但是脾性却相当古怪,嗜医如狂,若是找他医人,就要帮他试他新药的药性,至于试过药性,结果如何要自己承受……”
上官无云皱了皱眉。
花灵终于擦干了眼泪,问道:“无云哥哥,灵儿怎么从不知道你会医术的,那个神医的事情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上官无云顿了顿,说道:“我离家多日,自然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虽然他居处隐秘,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找到他……我听……人……说,在汴京城郊有一家无人酒肆,酒肆里有个长短脚的酒徒,背上背着一个大葫芦酒囊,只有他知道那个神医的住处。”
“这么奇怪,好好的酒肆,要叫无人,还有那个酒徒居然还是长短脚……上官公子你知道的东西真是特别……”刑天擦了擦额头的汗滴,忍不住开口道。
“无云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那么多的问题。”花灵瞪了一眼刑天,心中不满。
“你——”
皓南听了一会,终于开口道:“那我们还是立即出发去找那个长短脚的酒徒,快些找到那个神医才好,排风的伤拖不得那么久时间。”
他站起身来,示意刑天,要出发去找那个长短脚的酒徒,可是突然觉得头一阵眩晕,他甩了甩头,稳稳地站定了。
“刘公子还是留下照顾杨姑娘,我和戚公子,还有灵儿去一趟便是。”无云心思细密,见皓南刚刚有点眩晕,便开口劝道。
“是啊,大哥,杨姑娘刚刚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不在的话,我怕有人笨手笨脚不会照顾人——”刑天瞟了一眼花灵。
“你——你说谁笨手笨脚——”花灵一听此话,就知道是说自己。
皓南便不再强求,还是坐下。
花灵和刑天二人在门口推挤着,谁也不让谁。
无云跟在身后,便关上了房门,在关上房门那刻,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排风,脸上写满了复杂,说不清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