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仙录》子白非错

61、【番外】 《胡桃》

　　【番外】 《胡桃》

　　胡桃的本体是在苗疆，自家的主人是个巫师，所以院子里生存着各种各样的蛊，胡桃能够存活下来绝对是个奇迹。所以当他在有了灵识之后，就凭借着超强的生存力开始吸取那些蛊虫的灵气，终有一日化成人形。

　　百年胡桃树成人，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那巫师不可能不知道，可偏巧那巫师去了中原，而那巫师去中原无非是为了名利，最终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些事情胡桃是绝对不会关心的。

　　在蛊堆里生活久了，不比其他初为人的小妖般不知天高地厚，记得这巫师有个专门练蛊的地方，那里山明水秀的，倒是个修炼的好地方，便想着占了那个地方修仙好了。踏了几步却又停住，思忖着这世间修妖修魔修人，条条大路任你挑，怎么就想着修仙呢?

　　胡桃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心情陡然烦躁起来，最终还是决定先去了再说。

　　那地儿距离巫师的屋子不远，巫师在苗疆有个蛊王的名号，他的练蛊之所自然也不是等闲的地方，却奈何不了胡桃这靠吸取蛊虫灵气成人的百年胡桃精。密密麻麻的蛊虫听到有响动后便向他聚集过来，色彩斑斓的让人作呕，纵使是在蛊虫堆里生存百年的胡桃也觉得胃部一阵翻腾。

　　这地儿果然是个好地，千年蛊虫竟然养出了四五只，但是终究成不了精。小小的蛊虫上面长着一个小小的人头，看起来滑稽的很，然而那不知从何传来的阴惨惨的笑声，惊得人毛骨悚然。

　　胡桃却是没有犹豫，三下五除二将那些蛊虫治理的一干二净，能吸灵气的吸灵气，不能吸的就直接碎成了粉末。不一会儿，这地儿就布满了蛊虫的尸体。胡桃见着恶心，手一挥，那些尸体便也化成了粉末。那时的胡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的化成了粉末。

　　胡桃在这里修炼了些年岁，大抵是霸占着这谷约莫五年，正主找上门来了。来的不是那巫师，是那巫师的徒弟。那徒弟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有些矮，人瘦瘦的，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不似巫师那般阴阳怪气。他见胡桃一人生存在这里，谷内没有半只蛊虫，不由得吃了一惊，作了一揖道“敢问这位前辈……”话到了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

　　胡桃偏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这谷的主人多年未归，我觉着这地儿用来养那些蛊着实是浪费了，干脆就霸占了。”

　　少年顿时就红了张脸，艰难地开口道“前辈你……”

　　“你是想问我怎会如此厚颜，对吧?”胡桃弯了弯嘴角道“你说，身为一个妖，他还需要脸皮么?”

　　这话吓了这少年一大跳，一只手指着胡桃“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了。

　　胡桃也没理他，别过身去准备收拾一下自己住的屋子。

　　那少年却愣愣的站在原地道“你不吃我么?”

　　听到这句话，胡桃好笑的回过头问“我吃你做什么?”

　　“师父说，妖都是会吃人的。”

　　“你师父是谁?”

　　“……就是这谷的主人。”

　　“哦。”胡桃应了声，却没有要把这地方让回给正主的意思，反正他都霸占了五年了，哪会在乎这些呢。

　　“那个……”身后又响起了少年怯怯的声音，胡桃有些不耐烦的再次转过身来。少年那双眼明亮非常“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哦?”胡桃带着几分兴味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道“你不怕我吃了你么?”

　　少年扬起了眉，笑意盈盈的说道“我不怕!”

　　少年就这么住了下来。少年姓凌，名韶华，颇有几分诗意，性子却极为单纯。胡桃有些时候在想，那个养着这么多恶心虫子的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个徒弟来的，却也没有追究着细问下去，本来就是人家的闲事，自己去管做什么?

　　谁知韶华一住便是一辈子，胡桃看着他从少年到青年到中年最后再到老年。妖性清冷，为己不为别人，胡桃是个难得的好脾气，也颇有几分情义。他有时会问韶华，就这么一辈子住在这里不会觉得闷么。

　　韶华却笑着回答道“外面纵然五彩缤纷却也浑浊不堪，倒不如在这里清净。”他笑得时候，眼角的皱纹很是明显，胡桃看着他，颇有些感慨。

　　韶华活了八十年，大半辈子都窝在这山谷里了。少了韶华的陪伴纵然有些冷清，但是这般估孤寂的时光他又不是没尝过，他就窝在那里修炼，渐渐的，忘了有这么一个人，却记得有那么一句话“外面纵然五彩缤纷却也浑浊不堪。”这句话像是锁链般把他牢牢的锁在这里，岁月漫长，他竟然记不得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的。直到历过了第八十一道天劫突破重重劫数，上天做了个小仙，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是为了修仙来着。

　　胡桃素来安分，受到那些上仙的欺负也只是将委屈往下咽，和阑仙殿众人处的也好，因为性子沉稳，俨然成了阑仙殿里的老大。但是胡桃却突然发现，自己修练成仙后竟不如在自己原来的地儿自在。

　　再后来，被凤王派去保护屈公子。胡桃心里是有些兴奋的，可以逃离九天那些是是非非，凡间啊纵然混沌，却也没九天那般拘束。

　　胡桃去了趟冥界。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日彼岸花红，冥界的雨下的凄厉缠绵。跨过奈何桥，走至冥王殿，殿内突然传出这么个声音“罢了，那小粽子修练成仙也不容易，冥王陛下，屈某不才，愿替这小粽子受了这些罪孽。”

　　“屈原，你可想好了?若是替练楚担了这罪孽，你就要受十世轮回之苦，世世不得善终!”

　　“无妨。”

　　胡桃就撑着伞在那里听着，心知那人说的是练楚，胡桃看着冥界的雨，带着丝丝腥红滴落在地上，瞬间冒出了这么个想法，若那人修得上仙，必定是个好仙罢。毕竟“十世轮回，世世不得善终”这种苦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了的。

　　胡桃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他想要追随着这人的脚步，十生十世，或永生永世。所以在看到练楚那般毫不在乎的样子时，他会告诉他真相，纵然他知道练楚不是那般没心没肺的人。所以，他才会衍生守护这个人的想法，十生十世，永生永世。

　　第十一世，星辰转换，恰遇命劫。他拼的最后一丝力气留了一魂一魄于这世上，想要告诉那人真相。

　　但是，曲游却站在他的面前，一双桃花眼平淡如水，看不出喜怒。

　　“十世追随，却换得一朝飞灰。”曲游顿了顿道“胡桃，你的执念终究太深了。”

　　胡桃终于发现了，屈原这第十一世竟是带着记忆而来的。他那一身紫衣翩然，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语气淡如止水却是气势凌人。

　　“胡桃，你所求的不过是一夕温暖罢了，那不是爱。”

　　“那什么是爱呢?”

　　“……”

　　胡桃看着瞬间静默的曲游突然心情大好起来，眼前的景象尸横遍地，说不出地惨。他却突然间记了起来了，记起那些五花八门令人作呕的虫子，记起那个少年姓淩名韶华。

　　韶华易逝，终成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