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凤》石小小

2、二颗灵珠·梦中疑是蜀山人

　　楼晓正在冬眠。
　　准确地说，她是正在做一个冬天的梦。冬天里的她宅在家里，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被子里一边上网听音乐一边喝热牛奶。

　　楼晓的爸爸在邮局工作，妈妈是幼儿园老师，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他们住的套间不大，两房一厅的格局本来只适合一家三口居住，可从四年前舅舅因病去世，舅妈带走遗产改嫁之后，她那个倔强的表弟游东来就死活不愿意照法院判决跟母亲去，而是请求由自己的姑姑姑丈——也就是楼晓的爸妈收养他。本来这种事情应该很难办，但可能是因为托了关系还是怎么的，收养手续竟然很快办下来了，打那之后游东来便住在楼家，由楼晓的表弟摇身一变，成为她的弟弟，而楼晓那间本来就不大的卧室被一分为二。因两个房间都太小太小，有了衣柜就放不下书桌，游东来自告奋勇说要帮家里“装修”自己和表姐的屋子。

　　后来……楼晓和游东来的小卧室就越来越有爱了。比如靠墙的那张床，从床下可以翻出一个块板横扣在墙上——嗯，这是桌子；而墙上一个突起的小贴画，那拉出来其实是个夜读用的小台灯；两个小卧室中间的那排柜子，其实是两卧相通的，最里处的书柜里的书可公用，而再往外是衣柜和穿衣镜。

　　东来衣柜的背面和楼晓的衣柜背面本来会空出两块，游东来独自跑到建材超市后的垃圾堆里捡来许多碎了的镜子，不知用什么法子拼成两个长方形，碎裂的地方用捡来的空油漆桶里剩的一点漆小心画上花纹……梦里的楼晓似又回到那年冬天，蹲下身把一杯热牛奶递给小表弟，一边帮他拿着那只画笔一边赞不绝口：“你真是太聪明了！怎么就能想到利用碎镜子哩？”

　　游东来20岁，比楼晓要小三岁，小的时候，东来要欺负小朋友楼晓绝对是站一边把风；而楼晓要爬树偷果子，东来肯定是帮着引开大人的那位。这么多年两人关系就好得像真正的亲姐弟一般，东来最喜欢说的就是“我以后赚大钱，让你们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住大房睡大床”。事实证明遗传基因确实存在，生前是装修工程师傅的舅舅那点子东西倒是都让游东来学全学尽了，四年间，游东来利用课余和假期时间把那个不大的家“折腾”得让每个参观的亲友羡慕不已……

　　梦境一晃，楼晓坐在公车上得意洋洋地对同事兼好友佟小丹说：“我弟前几天给他同学设计了个书桌，电脑屏幕、键盘鼠标绝对藏得没处找，特别适合懒得打理桌子的男生……我跟你说啊！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弟说的，现在富二、富三代的宅男宅女太多了，玩起电脑就喜欢不离桌，所以我弟就干脆在那个桌子后面弄了个空间用来放零食饮料什么的……后来我就笑我弟为什么不干脆把椅子设计成掀盖马桶，你猜我弟他说啥？他居然说值得考虑不过一办公就得光着屁股有点尴尬啊哈哈哈……”

　　她正说得唾沫星子满天飞呢，就觉身下一阵奇怪的震动——然后她就又醒了。
　　——于是，古人说乐极生悲。
　　——古人诚不欺我。

　　她的胸前是个宽广的背，臀下有双大手轻托着，面颊边的触感像是谁的长发，萦绕在呼吸间的是一股奇特的药味。

　　楼晓猛一睁眼，入目的是散乱地贴在她面上的白发。

　　现在是怎么回事？一个白发男，背着她奔跑？！楼晓直觉想要推开那人，却发现胸前似乎空空的。

　　楼晓震惊了：“我的B罩杯哩？！”
　　虽然和一米七五的林女士的C+罩杯不能相比，好歹也能让她小小骄傲一番……可……

　　背着她的男人一侧头，露出一张慈祥的老脸：“女娃娃，你醒了。”

　　楼晓傻傻地看了那张白发白眉白胡子的“太白”脸，又伸脖子向下打量着老头那身有着奇怪花纹的淡蓝色道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经“穿越”了。

　　穿越啊！

　　楼晓黯然。

　　一万个人里如果有一个人不想穿越，那个人肯定就是楼晓。她家中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俱在，走出校门后工作顺利，没有大成就也没有大挫折。楼晓和游东来一样，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一家中大人顺眼的人成家，然后两家常来常往，像数以万计的同龄人那样过活。

　　她舍不得那个家，爸爸、妈妈，还有东来。

　　她走得那样急，连遗嘱都没来得及留……她的银行卡密码也不知道东来会不会猜到，刚刚攒够钱想给东来买套他眼馋好久的新款苹果电脑作为二十岁生日礼物……啊！还有在公司走了姚八卦的后门给妈量身定做的新衣服不知道东来会不会记得去拿，还有还有她买的那支股票……

　　楼晓知道东来一定会像待亲生父母一样对待爸妈，却还是忍不住担心——那孩子亲眼看着她……会不会留下什么阴影？

　　正想着，忽听那老道人问：“女娃娃，你别难过。待你病愈，还是有机会回家的。”

　　回家？

　　他说的回家，和楼晓心里想的怕不是一个意思吧？

　　楼晓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老，老神仙，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老道人停下脚步，将楼晓放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答非所问：“女娃娃，是不是饿了？”

　　“女……娃娃？”楼晓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绸布衣裙和……纤细的小嫩手，抬头小小声地问：“老神仙，可不可以……”

　　遇到这种事件有这么一条公式——
　　穿越+借尸还魂 = 当事人必须扮失忆

　　楼晓鼓起勇气，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问了下去：“……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谁？”

　　老道慈祥的笑脸龟裂了。

　　僵硬良久，老道仰天长叹：“……失而复得，绝处逢生……只是得又复失，原来失的还有……这样也好，也好……但愿……”

　　楼晓满头黑线地看着长叹装蒜的老道，正要再问什么，却听那老道又道：“你名叫花小楼，原是蛮州花家的小女，因被妖兽所伤命在旦夕，我师兄西凡令我将你带回蜀山。”

　　蛮州？蜀山？

　　——所以，这里是仙剑？OMG！这回轮到楼晓淡定的面容开始龟裂。

　　“什么什么山？”楼晓忙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山？”

　　鼠山？薯山？蜀山？

　　老道转过头来，温和地重复：“蜀山。我乃蜀山碧月城中人，道号西元。”

　　楼晓长舒了口气，碧月城这个名字没有听说过，如果是在仙剑世界，大概……属于蜀山里的某个小门派，但愿不会被那些倒霉催的人魔妖仙的奇奇怪怪的事情所波及。

　　不过既然穿成四岁孩童，自然要有四岁孩童的样子，问问题也要符合孩童的……智力。

　　现在的状况似乎是，她，楼晓，面前这位是今年蜀山碧月城修仙学院今年负责招收新学员的……西元老师……呃，是长老。

　　这长老友好又慈祥，关于楼晓搜肠刮肚想出的古怪问题总是很有耐心地一一作答。

　　“老神仙，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嘛？”
　　“蜀山，碧月城。”
　　“鼠山是什么地方？有许多的老鼠吗？”
　　“呃……并非如此，蜀山仅是山名，是我碧月城所处之地。”
　　“碧月城是什么？是蛮州城一样的城吗？”
　　“碧月城虽是城池，也是修仙的一大门派。”
　　“门……有我家的大门大吗？”
　　“呃……门派并非是大门之意，乃是一个修仙练道的门派。”
　　“门……牌？”楼晓想起穿越到古代的，一般都要学习繁体字，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说：“老神仙，你识字吗？”
　　“自然识得。”
　　“那能教我识字吗？”楼晓可怜兮兮地道：“我爹说，女子不认识字便有得，所以我连门牌都看不懂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西元轻轻哼了声，道：“我碧月门女弟子，若连字都不识，如何能施‘德’？无妨，你年纪幼小，待身子养好拜了师父，自然有人教习你识字。”

　　楼晓听得连连点头。看来这个蜀山碧月门不像是职业装神弄鬼的门派，还要求弟子认字，那应该算是比较正式的学校。

　　…………………………吾是楼晓乃真是粗神经的分割线……………………………

　　楼晓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她默默接过老道递过来的小饼一边吃着一边小心地套话，大概总结出这几个要点：

　　一、她穿越成了一个小名叫小楼的四岁小女孩；
　　二、由于“亲缘浅薄”，她被“前身”的父母白送给了这个看上去颇有“法力”的老道；
　　三、她离开家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养着才能保住小命；
　　四、当今世上并无蜀山派也无琼华派，这里不是她熟悉的仙剑世界。
　　……
　　N、 羲源长老是蜀山碧月城碧月城丹养阁的司药长老。

　　没错，是“羲源”不是“西元”。
　　这老道花了许多功夫“总算”让楼晓明白，碧月城他那一辈，男弟子全是“羲”字辈，女弟子全是“夕”字辈；而羲源的弟子那辈，男的全是“怀”字辈，女的全是“景”字辈；他弟子的弟子那辈，男的全是“青”字辈，女的全是“素”字辈；他弟子的弟子的弟子那辈……

　　【10/06/2011·完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