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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策马西苑 ...

  •   母亲以为,与炙手可热的李孜省结为姻亲,就可以让父亲的仕途更上一层楼?为了与正室叚夫人争宠,母亲连这种没见识的招数也要用上了。
      从小到大无休无止的这种后宅争斗,刘凖早已厌烦透顶,对着母亲不能发作,只淡淡回说:“儿子一心向学,无意女色,结亲之事缓缓为好。”
      一说读书,吉氏牢骚满腹:“正房里老大没了,还有老二荫为中书舍人,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轮到你和皋儿,只能劳苦你们自己念书应试了。凖哥儿,你可比你那好二哥聪明得多,千万要给娘争出一口气来。”
      刘凖口上诺诺搪塞几句,又劝道:“与李通政结亲之事,娘就此作罢便是,切莫与父亲提起。父亲瞧不上那种人家,没得数落你一通。”
      吉氏不以为然,找了个刘吉心情好的日子,把这念头说起,满心以为老爷会称赞她有眼光、懂大局。
      孰料刘吉听言,圆睁二目,喝道:“你妇人家不晓道理!这种不入流的主意,谁给你出的?我堂堂内阁大学士,岂能与那种臭名昭著的传奉官结亲家?凖儿的婚姻,以后不准你多事!”说罢拂袖起身,去了段夫人房里。
      刘吉心中自有一番盘算。李孜省是什么人?一个贪赃事发的小吏,要不是学了五雷法,厚结梁芳,以符箓进幸,能有今日之煊赫?刘吉虽与李孜省互相利用,内心却与所有儒臣一样,压根瞧不起这种邪门歪道的佞臣。再者,今上日渐憔悴,不定哪天就改年易号,东宫继位必会拿李孜省开刀,刘吉才不想打上同党烙印跟着倒霉。
      吉氏哪懂这些,挨了责骂自觉没脸,对着孤灯掉了一夜眼泪。哭归哭,老爷的话却不敢不听,从此再不敢议起刘凖的婚事。

      女人多的地方,就少不了争宠。刘阁老家那种后宅如此,掖庭之内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皇帝后宫三千斗艳自不必说,东宫之内,对于皇太子这样尊贵显赫、年轻英俊的人物,有人觊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一点,宛月从应选储妃时你死我活的斗争就深有感触。而成婚之后,两个多月平静甜蜜的日子过下来,在祐樘别无二宠的眷顾中,却渐渐丧失了警惕。
      这日,含香受了风寒,宛月让屏儿留在廊房照顾,又遣人去御药房抓了药。
      两个得力的侍婢都不在,宛月去太后、皇后宫里请安时,点了一名小宫女跟着,也不愿带董翠婵前去。翠婵此人看似柔顺懂事,但宛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待她总是喜欢不起来。
      陪王皇后下了两盘棋,回来已近中午,宛月懒得做那种兴师动众一群人出来迎接的排场,不让通传,也不让人陪,自己打了帘进房来。
      珠帘一晃,宛月一只脚停在门槛外,吓了一跳:房中有个女人!
      那女子正是大宫女翠婵,此时正抱着祐樘的一件玉色寝衣痴痴抚摸,眉目含情,神情似喜非喜,似嗔还怨。
      闻得珠帘声动,翠婵惊骇地抬起头,见是宛月,神色更加慌张,忙跪下行礼。手里的衣服,却抓得紧紧的忘了放下。
      宛月再大大咧咧,也看懂了翠婵的恋慕,心头便像被苍蝇爬了一样不舒服。她硬邦邦地审问:“你抱着殿下的衣服做什么?”
      “奴婢……奴婢……”翠婵放下衣服,期期艾艾地要解释,给宛月喷火的眼神一瞪,舌头也不利索了。
      宛月往圆椅上一靠,双臂搭在扶手上,也不说话,冷笑着盯住翠婵。
      翠婵伏在地上,正要言语,忽听门外传来祐樘熟悉的脚步声,忙佝偻起上身,左右开弓,用力往自己脸上掌嘴,边打边哀泣:“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宛月皱眉,又见珠帘影动,祐樘跨了进来。宛月正恼,大喇喇也不行礼,心道:你养的好婢女,倒看看你如何相护!
      祐樘不明所以,只见宛月面凝寒霜,而翠婵双颊浮着指印,哭得梨花带雨,盈盈眼波尽是求救之意。
      “怎么回事?”祐樘向着宛月,轻声发问。
      宛月梗着脖子不答。董氏的作法令她恶心,她不屑于与这样一个下人一较长短。
      “回小爷,是奴婢不好,奴婢欲把小爷衣物拿去清洗,却犯了娘娘忌讳!”翠婵哭着,又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甘受责罚!”
      宛月冷笑不语。要她自失身份与奴婢对嘴,是万万不能的。若是祐樘愿听董氏一面之词,她也认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祐樘不做任何评判,把翠婵及随他而来的郭镛都遣了出去。夫妻相对,不再提这小小不快,只扶了宛月肩膀软语相哄,“咱们快些用膳,下午去西苑骑马可好?”
      “真的?”宛月一听,也顾不得生气了,惊喜地站起来东问西问,又忽然想起,“呀!我没备骑装呢!”
      这一点,祐樘也是忽略了,他临时起意,哪想到女儿家恁多麻烦事。
      “不妨事!”宛月灵机一动,“把殿下年少时的骑装找给我穿,岂不正好?”
      祐樘吩咐郭镛传人去找,郭镛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珠暗想:这是要服妖啊,服妖!小爷自遇见太子妃后,就不一样了!

      午饭后两人轻车简从出了宫,到了西苑,先各自进殿更衣。
      祐樘换好衣服,背着手在门外观赏风景。
      片刻,门“吱呀”一声打开,祐樘回头,就见两个宫人笑嘻嘻地出来打帘,随后踱出的是一位面若敷粉、唇若涂朱的美少年。
      只见那少年眉眼含笑,三千青丝尽数压在金镶宝石顶的鞑帽下。身上是祐樘十三四岁时的大红交领窄袖戎衣,外穿青色罩甲,用细窄的革带紧束腰身,越发衬得体态风流,俊美无俦。
      祐樘沉迷地看着对方,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那少年脚踏祐樘年幼时的白色麂皮靴,跑到他面前娇俏地问道:“殿下看妾这身可好?”
      祐樘这才醒过神来,点头道:“甚好!”
      他再喜欢,嘴上也说不出什么,宛月则相反,丝毫不怕肉麻地吹嘘自家男人:“殿下平日里一贯翩翩佳公子之风,戎装竟是异常的雄姿英发哩!”
      说得祐樘玉面泛红,赶快把话岔开。
      到了马场上,早有人挑了两匹温驯的马儿供贵人使用。
      祐樘一脸温柔地问宛月:“你可会骑马?”
      原等她说了不会,好顺势提出教她的,熟料她却利落地翻身上马,一脸骄傲地扬起下巴:“自是会的!”
      啧啧,那上马的姿势,真真是比他都要英姿洒落。
      宛月跑马在前,祐樘想起早几年万贵妃陪父皇游幸时,常戎装前驱,父皇在后对其背影一脸迷恋,那种心情,他现在多少能体会几分了。不过万贵妃那种男子一样的粗壮身躯,怎能跟他的纤纤美少年相提并论!
      欣赏了一阵子戎装少年纵意驰骋的英姿,祐樘打马跟了上去。
      两人放慢速度,任马儿随意踢踏而行,祐樘赞道:“不想你一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家,习得这样好骑术。是岳父家传么?”
      “是舅舅家表哥教的,表哥骑术极好,十里八乡无人可比!”宛月一说起娘家,精神劲儿就倍增,“蹴鞠、射柳这些,我也跟表哥学过!对了,我还会滑冰!没缠足时,每年卫河上了冻,表哥就带我踏雪、溜冰……”
      “哦,宛月与表哥真是亲近。”祐樘有些不是滋味了。
      宛月这才反应过来,讪讪笑道:“都是儿时的事儿,后来大了,哪还能出门野玩,表哥忙着媳妇孩子的也没空搭理我。嘿嘿,还是殿下最好啊,日理万机还不忘陪着宛月!”
      “嗯……”祐樘拖长调子哼了一声,对于娇妻的无下限谄媚,极是受用。然仍觉自己地位岌岌可危,在岳父、小舅子之外,还有一位金表哥要竞争。
      “殿下可要与妾比比马?弈棋妾比不得殿下,这跑马妾还是从没输过的。”宛月神采飞扬地说着,却不想想她在娘家的时候无论是爹娘还是堂叔表兄都是宠着她让着她的。
      祐樘原本就是为了哄她开心,自然也是故意让着她的。初夏的日头明晃晃照着大地,两人两马在阳光下酣畅淋漓跑了一场,都是一身的汗。
      宛月接了宫人呈上的巾帕擦了汗说:“殿下就应该多活动活动,对身体好!”
      “说的是,现下连心里都畅快了。”不料刚说完,迎风一吹,他就打了大大一个喷嚏。
      “殿下可别着了凉。”宛月知祐樘体质弱些,“咱们进殿落落汗,就回宫吧。”

      白天玩累了,夜里两人早早歇下。祐樘有些鼻塞声浊,不肯用药,服了碗姜汤,捂上被子发汗。
      宛月给他擦着额上的汗,觉得对于一个如此体贴宠爱自己的男人,不该留下任何心结,遂开口道:“殿下,中午我责罚了你心爱的宫女,你不气么?”
      “什么叫我心爱的宫女?”祐樘哭笑不得,“翠婵这些效劳多年之人,我不会亏待他们,仅此而已。而你既然责罚她,定也有太子妃身为女主人的道理,我尊重你的分寸。”
      “如果我告诉殿下,我只责怪了她一句,根本没有罚她,殿下信么?”
      “我信你。”想起翠婵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还有偶尔视线相接时的幽怨,祐樘便觉失望,这算是生了异心,已不适合继续留在身边。
      “那……我斥责她不该抱着殿下的寝衣乱摸,殿下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妒妇?”
      “别胡思乱想,快睡吧。”祐樘抓住宛月的手,拉她并肩躺下。宛月的作法,他情感上的答案是默许,是纵容,但理智上,他无法正面回答。或许,这是他也不敢直面的问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策马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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